第二十章何冰冰春情萌動
餘小瑛在休養期結束的前幾天,給韓大光寫了一份請調報告,要求離開裝配車間。
韓大光明白她的心思,對粟本佑道:“餘小瑛工作踏實,技龗術熟練,又能如此善解人意、用心良苦,放走這樣的好工人,實在有些可惜。”
粟本佑道:“小餘確實是個好職工,她提出的要求合情合理,說明她對家庭問題的處理非常明智,避免跟周國良過多接觸,堵住某些人的無聊口實。”
韓大光道:“林子大了,什麽樣的鳥兒都有。有些人總是喜歡嚼舌根,搬弄是非,也是沒法子的事。小餘能想到這一層,可見她的思想素質比那些人高出許多。你幫我想個好辦法,既能留住小餘,又不讓人抓到話柄。”
粟本佑想了一會,覺得左右為難。“唯一的辦法就是把周國良調走。”
喬正清不讚成。“把他們倆分開的做法有利有弊,有利的一麵是不給個別人鑽空子、造謠生事的機會,不利的一麵是反而坐實了外界的猜測,對他們兩人都不利。我以為最好龗的辦法是他們自己多加克製,盡量避免單獨在一起。”
粟本佑不放心。“他們能做到嗎?我不擔心小餘,倒是周國良說不準,他的脾氣倔得很,不聽勸。”
韓大光思索了一會。“喬老爺的話有道理,還是先做了思想工作再作決定。喬老爺去跟周國良談談,他對你還是挺服氣的。”
中午時分,喬正清跟周國良談話,何冰冰也在場。他倆都知龗道餘小瑛和她是好姐妹,用不到回避。
喬正清開門見山。“餘小瑛打了一份報告,請求調離車間,這件事你知龗道嗎?”
周國良吃了一驚。“不知龗道啊!自從她受傷住院後,我一直沒見過她的麵。她為啥要調走?”
喬正清反問:“還不是為了你嗎,這還用問?”
周國良更是吃驚:“為我?”
喬正清解釋道:“你有沒有想過,戈春生不肯離婚還反咬一口,汙蔑你倆關係不正常,他為龗什麽這樣囂張?是因為車間裏有他的密探,你和小餘的一舉一動都在戈春生的掌控之中!小餘不願再被別人抓到把柄,對你倆都不利,所以才出此下策。”
周國良反對。“那也不能走啊,她這一走,不正好被人抓住話柄,說我們確有其事,作賊心虛?人正不怕影子斜,小餘結婚前,我跟她是戀愛關係。她結婚後,我們隻是同事,沒有超過界限,怕什麽!”
喬正清耐心道:“人言可畏啊,何況小餘正鬧離婚,處於‘冷戰’相持階段,誰勝誰敗難以預料。小餘采取謹言慎行的辦法是理智的。何況她知龗道你很衝動,萬一她上班後,你有事沒龗事都圍著她轉,那戈春生的耳報神還不三天兩頭去密報,加油添醋,你們倆再長幾張嘴也說不清!”
周國良道:“那怕啥,大不了我周國良裝聾作啞,隻當沒看到她一樣,沒有工作上的事,不到磨床那邊去。隻要她不調走,你們要我怎麽做都行!”
喬正清道:“車間領導還希望你不要插手小餘的事,更不能流露出企圖取戈春生而代之的意思。為此,你務必離小餘遠一點,最好龗的辦法是馬上找個女朋友。”
周國良點點頭:“喬老爺的意思我懂了。我知龗道車間領導全是為我好,會按你們的要求辦,盡量少跟小餘接觸。至於其他方麵的事,一切聽憑天意,我相信好人總會得到好報,惡人不能一世猖狂。”
喬正清反複叮囑:“你一定要把握住,否則車間領導會很為難,明白嗎?”
周國良離開辦公室時,臉上是一片茫然。喬正清望著他離去的背影,心中也有一種茫然不知所措的複雜情緒。他呆呆地坐著,默默無言。
何冰冰小心翼翼問:“喬老爺在想什麽呢?”
喬正清苦笑。“我還能想什麽?孤苦伶仃一個,家有六十歲老母需要照顧,不過是想著下班該買些什麽菜而已。”
何冰冰微笑。“我說我知龗道你在想什麽,你信不信?”
喬正清搖頭。“連我自己都不知龗道在想什麽,你能知龗道?”
何冰冰點點頭。“我不但知龗道,而且還知龗道很多,想不想聽?”
喬正清默默地看著她,見她笑語盈盈臉龐緋紅,別有一番春色,不由得心中一動。隨即又暗暗自責:癩蛤蟆想吃天鵝肉!
何冰冰笑道:“昨天南禪寺整修工程竣工,正式對外開放,我特地去參觀一下,果然寺貌煥然一新。現有僧人、勤雜工等一百多人,遊人紛紛攘攘,香火旺盛得很。我見到寺中有一副楹聯,很有意思,我把它記熟了。‘世外人,法無定法,然後知非法法也;天下事,了猶未了,何妨以不了了之。’我想這世外人一定是超然於世俗之外的人,也許是和尚自詡。這個‘法’嘛,我的理解是指一切事物和道理,佛教統稱為‘法’,我的解釋對嗎?”
喬正清不明白她為龗什麽突然扯起南禪寺來。他順著她的思路想了一下。“你的解釋是對的。”
何冰冰道:“也是在昨天,市政府向62位高級工程師頒發了《中華人民共和國高級工程師證書》,我們廠的總工辛人傑也名列其中。”
喬正清猛然領悟。南禪寺以前大部分被單位使用和作為居民住宅,現在政府落實了宗教政策,不僅恢複原狀還擴建了天王殿、藏經樓;發證書也是證明政府落實知識分子政策。何冰冰把這兩件事聯在一起講,是在給他打氣鼓勁,勸導他對政府要有信心。她的心思真是細膩、縝密。他抬眼望去,見她也在目光炯炯地盯著自己,不由得麵紅耳熱起來。
何冰冰莞爾一笑。“我知龗道喬老爺是聰明人,明白這兩件事意味著什麽。我還知龗道榮寶齋的徐經理跟你常有往來,聽我爸說,他這個人的脾氣十分古怪,能跟他成為朋友的人極少。可是他偏偏對你格外看重,居然肯收你為徒弟!”
喬正清大為驚奇,她怎麽了解得如此清楚?還知龗道些什麽?
何冰冰仿佛在回答他心中的疑問:“我還知龗道喬老爺和徐經理之間的秘密,還有你心中的秘密,信不信?”
喬正清窘得不知如何回答才好,無論是說信還是不信,都等於承認了確有秘密;他聯想起進廠後與她相處的日子,覺得這位老同學對洪振東冷若冰霜,而對他卻處處透露出溫馨的氣息,似乎另有一種厚愛。喬正清不敢自作多情,但這種感覺還是頑固地糾纏著,使他在獨自麵對何冰冰時,有一種手足無措的尷尬。
他直視何冰冰的眼睛,看到的是真誠和關心,沒有一絲一毫虛情假意。在這一瞬間,埋藏在他心底的愛慕之情占了上風,他決定豁出龗去了!愛美之心人皆有之,天天麵對一個廠花,而且又是老同學,都是單身,動情是最正常不過的,不動心才叫反常呢!何況已經為此而遭到洪振東他們的忌恨,與其擔了虛名,倒不如放手一博,或許真的能獲得她的芳心呢?
此刻,在喬正清的腦海中突然冒出《紅樓夢》的《又副冊判詞之一》“霽月難逢,彩雲易散。心比天高,身為下賤。風流靈巧招人怨。壽夭多因誹謗生,多情公子空牽念。”他覺得這首專寫晴雯的判詞可以恰如其分地套用在自己身上,隻須換個性別而已!晴雯在受到誹謗而早夭的生命最龗後一刻,發出與其空擔虛名倒不如果真如此的悔恨,喬正清不願重蹈覆轍!
喬正清態度誠懇。“我不想對你有所隱瞞,我心裏確實有個秘密。這個秘密牽涉到父親的清白,關聯到周家,與徐經理也有關係。我不願意把周國良牽涉進來,心裏很矛盾。”
何冰冰打斷他的話。“你不用再說下去,我相信你,也支持你。我認定隻要繼續順著你和徐經理的思路走下去,你一定能實現你的既定目標!”
喬正清心頭湧起一股熱浪,覺得何冰冰是許多年來,具體一點應該是從父親去世、母親的精神出現障礙以來第六個當麵對他釋放善意的好心人,前五個就是徐經理、韓大光、粟本佑、曾達山和辛人傑。
他從心裏感謝她的坦誠相待,但又不方便當麵說些感激涕零的肉麻話。他隻能滿懷真情實意看她一眼,很快又把頭低了下去:他發現何冰冰正用炯炯有神的雙眸注視著他,使他心慌意亂。
幾天後,餘小瑛準時上班。她聽從粟本佑的勸告,如果調走,新單位情況不熟悉,說不定對她的離婚問題更為不利。權衡再三,還是不走為上,她唯一要注意的就是處理好跟周國良的關係。
果然,周國良不再去找餘小瑛聊天,盡量避免跟她單獨相處。瞅個機會和餘小瑛四目相對那是免不了的;在特別時刻,例如確信周圍無人,兩人偷著說幾句話也在情理之中。總之,“耳報神”並沒有收集到有價值的情報,為戈春生提供“冷戰”的子彈。
周國良雖說天天能見到餘小瑛,卻始終無法跟餘小瑛單獨傾訴衷腸,偶爾提出約會的請求,也被餘小瑛婉拒。周國良憋得受不了,滿腔怨氣無處發泄,愈發激起收拾戈春生的念頭,他三番兩次催促白麵書生、鼻涕王和小黑皮三人趕快動手,白麵書生正和秀秀談得火熱,早把這件事撂到一邊。他見國良催得急,有些不好意思,和鼻涕王、小黑皮商量幾次,決定無論如何要抓緊時間幫周國良這個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