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爺別著急

深藍不語

58.058 事情推著事情

書名:侯爺別著急 作者:深藍不語 字數:7863

回想那天晚上,福瑞家的拎著食盒去荷風齋後,蘇可站在門口,臉上有破釜沉舟的勇氣,眯著眼看天,心裏琢磨著等會見到邵令航的時候,話該怎麽說,事要怎麽問。

但這個時候,天色陰沉沉的,漸漸起了風,福家粗使的婆子出來收衣裳,嘴裏念叨著,看這天,今晚要刮大風。

蘇可過耳一聽沒當回事,轉身要關自己屋的窗,這才猛然想起積舊庫房來。

白天為了通風去黴味,她是把二層所有的窗子都打開的。臨走前她關了沒有?一塊幹活的婆子有沒有去二層看一眼,幫她關了?

眼瞅著風勢漸起,蘇可咬咬牙,拿上庫房鑰匙就出了門。

腳程快些,關了窗再回來,估計不至於讓邵令航多等。

過侯府東角門的時候,守門的婆子見她慌慌張張,還問她怎麽了。她來不及多說,隻囑咐一時半刻就出來,先別落鑰。婆子挺爽地答應了,蘇可便一溜小跑過二門,挨著老夫人擷香居的夾道一路去了後花園。

從這邊走,途徑建在後花園中路上的花房。

侍弄花草的男人隻在早上進來,要避嫌的。可是那邊點了燈,門口一輛平板車,花房門洞敞,讓蘇可起了疑。湊過去瞧了眼,隻見一個男人來來回回搬著花盆,調整著距離圍在火盆旁邊。她猛然想起徐旺家的來,猶記得她提過,她家男人是後花園養花的。

那這個人就是徐旺了。

蘇可眨眨眼,轉身要走,徐旺卻正好轉過身來。蘇可不認得他,他卻認得蘇可,遠遠瞧見自家婆娘跟在她身後忙進忙出,覺得年紀不大,辦事倒很是沉穩周全。回去問了聲,才知是府裏下人們交頭接耳念叨著的那個蘇可。

“姑娘是,有事?”徐旺為人老實憨厚,因為蘇可背後有台麵,他見到就覺得有些犯怵。

蘇可忙擺手,“不不不,沒事。我隻是想起積舊庫房的窗子好像沒關,今晚瞧著要起大風,窗子不關不行的。從這路過,看見亮著光,過來瞧一眼。”

說話間,蘇可已經從花房門口退出來,經過那輛平板車時掃了一眼,除了一小簍炭,板車上零星散著一些菜葉,角落裏還撒著一些米粒。

從花房急匆匆離開,蘇可到積舊庫房的時候,天黑得連大門上的鎖眼都看不清了。好容易開了門,噔噔噔就往二樓跑。窗子果然忘了關,有的窗子已被風拍上了,有用叉竿支著窗子的,風嗖嗖灌進來,窗子搖擺不迭,發出吱呀吱呀的聲響。

蘇可連忙關窗,趕上這邊的風,叉竿一撤,窗子砰地拍過來,嚇人一跳。

她拍著胸口喘氣,在二樓仔細檢查個遍,每扇窗子都牢牢拴好,這才下去。雖然沒點燈,也沒執蠟燭,蘇可在黑暗中的眼神還是極好的,拐下樓梯的時候,視線裏有東西躥過,下意識就呼吸一窒。

本以為是那隻攆了窩還不死心回來嚇唬人的大耗子,可仔細冷靜下來,耗子的動靜不會這麽大,樓下的聲響分明是在翻找東西,伴著淩亂的腳步聲,隻能是人。

是人的話,蘇可反而不怕了。

一步步小心踩著樓梯下去,牆邊抓起一根畫軸棍,剛要從那人背後來個出其不意,結果那人出其不意地回過身來,大力就是一撲。

蘇可被撞到在地,屁股疼得厲害,但還算臨危不亂。手在地麵上四處尋找著那根畫軸,抓著的瞬間就站起身,不管不顧朝那人身上砸去。那人沒料著蘇可的反應會這樣快,棍子砸在身上,悶聲一哼。蘇可微微怔愣,因為聲音顯然是個女人。再仔細分辨這個人的身影和穿著,應該是個四五十歲的婦人。

“來庫房偷東西,你膽子真是不小。”

蘇可恐嚇完,那婦人抓著個木板一類的東西不管不顧就要往外跑,蘇可抓住婦人的胳膊攔她去路,誰知那婦人力氣還挺大,對著蘇可的腳狠狠跺了一腳,胳膊使勁掙紮,竟將蘇可推出去四五步遠。蘇可沒站住,腳下正好踩到那根畫軸,人朝前翻的同時,看見那婦人哼哼唧唧地推著身旁的多寶閣。蘇可都來不及躲,多寶閣壓著兩個黑木屏風,鋪天蓋地就砸了下來。

幸好屏風砸下來的時候,蘇可腳邊有個已經冷卻的炭盆,屏風砸在炭盆上,與地麵之間的空隙正好卡著蘇可。蘇可身上沒什麽大傷,就是頭被磕了下,也嚇得不輕。暈過去前,外麵有人來尋,聲音不大,但透著年輕女子的清脆,嗔道:“田太姨娘,您怎麽又跑出來了,讓我好找。”

……

當時的畫麵在蘇可腦子裏嗖呼閃現,須臾間過了遍影,回想起來仍然心有餘悸。

蘇可趁著這餘悸未散,撐著一雙委屈的杏眼,抬手比劃了一下,“這麽大……”

屋裏的人都是一愣,不明所以。

蘇可嚅嚅嘴唇,繼續道:“這麽大一隻耗子,人都不怕,看見我就衝上來。我這輩子說起害怕的東西,唯有耗子了。之前收拾庫房,我讓幾個婆子把它的窩給端了,想它定是懷恨在心,伺機埋伏,等著我出現。可巧那天我忘了關二樓的窗子,被它撿著機會。我想和它拚個你死我活來著,不過庫房裏都是東西,我躲閃不及就撞倒了多寶閣,多寶閣旁豎著兩個黑木屏風,眼瞅著一個壓一個都要倒,拉是拉不住的,我手腳靈活,跑到屏風後麵去頂著。可巧那耗子蹭蹭爬過我腳麵,我嚇得不輕,身上沒勁,就被屏風砸住了。”

蘇可說得不算聲情並茂,好在她是真的害怕老鼠,一麵說著,一麵極力想象那畫麵,說得也直咧嘴角。

老夫人和鄭太姨娘像聽戲文似的,撐著眼睛關注她。

站在老夫人身邊的無雙,掩著嘴笑了笑,低聲跟老夫人說:“之前去檢查庫房,身上落了灰,也是為那耗子。”

老夫人想起這茬,附和著點點頭。

鄭太姨娘說:“這就是府裏的害蟲,都說養虎為患,這耗子養大了也足以要人命。蘇姑娘這是福大命大,沒怎麽砸著,不過是受了點涼。真敢上命不濟的,砸破腦袋可就回天乏術了。所以害蟲留著就是禍,應該早早處置了。”

蘇可悶聲不響地垂著頭,或許是多想,但總覺得鄭太姨娘的話意有所指。

老夫人沒接這話茬,看著蘇可說:“回頭讓人仔仔細細在庫房裏檢查一遍,看有沒有耗子洞什麽的,堵嚴實了,再在庫房周圍撒些老鼠藥,應該就不會再去了。”說完又吩咐無雙,“讓府裏各處也備著些,那麽大一隻,估計都成了精,不好弄死,各處撒上藥,逼走了就好。”

無雙點頭應下,老夫人又上下打量起蘇可來,“庫房整理得怎樣了,估摸著沒你在,那幾個婆子也盡是偷懶了吧。”

“還好,再有個三五日,大體就都歸置出來了。”

老夫人點頭,“該造冊的都造冊,整理好了拿回來,剩下的零七八碎就讓下人們幹去了。我這邊近些日子要放出去幾個丫頭,正好你回來補這些缺。”

蘇可說不上多高興,但自打她願意攪進這渾水裏,又甘願來擷香居,能在老夫人身邊待著,無疑是最好的,也能探聽到更多的事情。

之前從福瑞家的和孫媽媽的隻言片語中,她知道老夫人的意思,好像是要利用她聲東擊西,讓邵令航收收心。因為過了年就要開始商議他的婚事,怕他鬧得不痛快,婚事上又耽擱下去。把她送到邵令航身邊,一為栓人,二來也打探前院的動向。

――在荷風齋住了些日子,隻得佩服孫媽媽和月嬋的手段,上上下下的人收拾得服服帖帖。即便有些碎嘴,但老夫人的人卻一個也插不進去。

她是個契機,邵令航能親自到後花園抱她出來,老夫人的棋就贏了一半。

可她為什麽要給老夫人傳遞消息呢?這其中必然要有什麽牽扯來拿捏她。

留在老夫人身邊被“調~教”的日子裏,大約要時刻注意了。不過讓她煩心的不止這些,邵令航在她病中和老夫人說了什麽才是關鍵。總不好真的實話實說吧,那到底是編了謊,還是扯了別的?她一個人了無牽掛,即便拖了福家下水,福家也是邵令航的人,自有擔保。

可是隱隱的,蘇可總覺得要出別的事兒。

從擷香居出來,白露親自送她出來。看她臉上掩不住的笑意,蘇可尷尬地問她:“瞧你這喜笑顏開的模樣,別是老夫人說的放出去的幾個丫頭裏,就有你吧。”

白露眨眨眼,“可不,老夫人要把我的賣身契還給我,我回老子娘身邊去,可以自行婚配。”

雖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不是主子指派,這真是算得上一樁好事兒了。

蘇可恭喜了幾句,因為還沒真的放出去,所以現在也不好太張揚。兩人說笑幾句,蘇可急著回積舊庫房去了。

她回來得巧,邵令航派人送來的食盒剛到。不似以往,這回竟是一大一小兩個食盒。

送東西來的婆子將小食盒提過來,聲音壓低些說:“侯爺說這個是單給姑娘做的藥膳,怕涼,讓姑娘別衝著風吃。”

誰吃飯會衝著風吃?這話說得讓人啞然。

不過蘇可隨即便反應過來,其實邵令航是想讓她背著人吃。不知道這小食盒裏又賣著什麽名堂。

徐旺家的和送菜來的婆子已經混得很熟,送了幾步,回來後張羅著抬炭盆,和另兩個婆子搬箱子抬凳子,齊齊整整歸置出個吃飯的地方。要招呼蘇可,蘇可尷尬地提著小食盒,笑著讓她們先吃。

徐旺家的有眼色,也明白其中門道,轉了下眼珠,忙欲掩彌彰地說起今天的飯菜怎樣怎樣,都是托了姑娘的福。又跟兩個婆子囑咐著出去別多嘴,說著說著,便沒人注意到蘇可拎著小食盒走出了屋子。

小食盒裏的藥膳粥是必備,除此之外有精致小菜,還有一疊麵卷子。

裝麵卷子的碟子下麵壓著一張疊得四四方方的紙箋,上麵用蠅頭小楷寫著:每一旬派人送瓜果蔬菜若幹,逢天亮之前,專人從後角門進,卻不見有人推車而出。身份礙眼,不得細查,也不敢假他人之手。爾需謹慎小心,切莫大意為之。查出送菜之人,吾親自問之。

蘇可轉身將紙箋扔到炭盆裏燒掉,腦子裏回想邵令航寫的每個字,不由咬起下唇,想到那句――不敢假他人之手。

他要派人查,還能查不到?隻是怕打草驚蛇而已。所以一直自己查。

可驚著誰了?老夫人嗎?

蘇可隱約覺得,邵令航還有事瞞著她沒說。

但送菜之人確實是一個突破口,那小院閉門不見客,唯獨這人和她們有過接觸。探查到這人是誰,許多事就方便多了。

不過,這個送菜之人……

卻不見有人推車而出……

車?

蘇可慢悠悠轉過身子,屋裏三個婆子吃得正歡,她的視線落在徐旺家的身上,忽然覺得事情好笑起來。

這便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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