廢墟很是淩亂,盡管經過了第一營官兵的整理,可依舊處處是嶙峋之巨石,上下行動其實並不便利,一不小心便會被鋒利如刃的碎石所刮傷,然則值此生死存亡之際,兩軍官兵卻已是渾然不顧,浴血死戰不休,這是勇者的遊戲,誰的意誌更強,誰就能活到最後。
殺,再殺,兩軍相逢勇者勝,雙方加起來近千人便在這狹窄正麵上針尖對麥芒地死戰著,明晃晃的刺刀與雪亮的彎刀往來縱橫,嘶吼聲、慘嚎聲響成了一片,一方是人多勢眾,另一方則是居高臨下,占盡了地利之優勢,一時間殺得個難解難分!
陸三勝個子並不算高,僅僅隻是中人之姿而已,也不算壯實,甚至看起來還有些苗條,可一手拚刺刀的能耐卻是絕強,方一撞進了亂軍之中,幾個突刺下來,便已是撂倒了數名來勢洶洶的大食兵,可與此同時,他也陷入了敵軍的重圍之中,三名身著鎖子甲的大食軍官將其圍在了核心,三把彎刀上下揮舞,竟欲將其分屍當場。
槍長而刀短,在這等複雜地形下,各有所利,大體上來說,長槍利於突刺不利久戰,一旦被圍,則運轉維艱,當然了,這也得看人,就陸三勝的槍法基礎而論,四尺半的長槍在其手中宛若活過來的蛟龍一般,上下盤旋翻飛,將三名大食軍官砍將過來的彎刀一一格擋卸開,時不時地借勢還擊上幾槍,總能擊刺到那三名大食軍官最難受之處,逼得三人無法順利實施圍殺之勢,鹿死誰手尚自難說得很。
“殺!”
再一次借著格擋之勢出槍逼開了三名大食軍官的圍攻之後,陸三勝的氣息已是漸粗了起來,偷眼看了看四周兀自混沌的亂戰之局麵,陸三勝自不免有些子急了,要知道這處陣地乃是圍殲大食軍的關鍵之所在,若是一旦有失,紮緊的口袋便得漏了風,真要是被大食軍從此處逃出了生天,那他陸三勝可就是大唐的罪人了!
拚了!
陸三勝很清楚此時若是不能一鼓作氣將大食軍打退,一旦大食軍援兵再殺上來,戰局必然要逆轉,值此危機關頭,除了拚命之外,再無它法可想,心念一定,陸三勝也就不再坐等對手進攻了,但聽其低吼了一聲,腳下一錯,挺槍便殺向了左側山石下的那名大食軍官,身形迅猛已極,似乎認準了便要一舉將此人刺殺當場。
“嗬!”
雙方都已交手了幾個回合了,對於陸三勝槍上的能耐,三名大食軍官心裏都有數,自是知曉一對一絕對不是陸三勝的對手,左側山石下那名大食軍官一見陸三勝挺槍向自己殺來,心中自不免大驚,哪敢怠慢了去,低喝了一聲,顧不得許多,忙不迭地後撤了小半步,擺出了個防禦的架勢,以圖擋住陸三勝的突擊,給左、中兩位同僚創造出絕殺的機會。
“吼!”
“哈!”
一見到陸三勝要撲擊左側的同僚,另兩名大食軍官自是不敢大意了去,各自大吼了一聲,紛紛撲上前去,各自揮刀直劈,一取陸三勝的左肩,另一人則殺向了陸三勝的頭頸之間,雙刀交錯之下,寒光閃閃,殺氣逼人,刀未至,刀風已暴嘯而響。
好機會!
陸三勝撲擊是假,引另兩名大食軍官出招是真,此際一見那兩名大食軍官果然如此動了,陸三勝不單不驚,反倒暗自心喜,隻因他早已想好了應對之策,待得兩名大食軍官一動,就見陸三勝腳下一拐,看似向前撲出的身子突然一個急轉,手中的槍順勢一抖,“鐺”地一聲擋開了中間那名大食軍官的刀鋒,而後借著反震之力,身子一個加速旋轉,刺刀在空中劃出一道詭異的弧線,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斜斜地挑進了左邊那名大食軍官的咽喉,而此時,左邊那名大食軍官的刀鋒離陸三勝僅僅隻有三寸之距,可就是這三寸之距便已是天塹之隔,力道已失的刀鋒便是再想進上一分都已沒了可能!
“格格吱吱……”
那名喉嚨中了槍的大食軍官怎麽也不敢相信自己就這麽完了,空著的左手條件反射地捂住了喉嚨的傷口,似乎想止住狂噴而出的鮮血,但不過是徒勞罷了,隻見鮮紅的血如同噴泉般從手指縫裏奔湧而出,其魁梧的身子不甘地搖晃了幾下,發出一陣意味不明的咕囔聲,重重地跌下了廢墟,在屍體堆裏彈動了幾下,便再也沒了動靜。
“啊……”
右邊那名大食軍官的招架勢子方才擺好,可等來的不是陸三勝的全力出擊,等到的卻是同僚的慘死,登時便怒了,趁著陸三勝扭身去刺殺而失去平衡的空擋,狂吼了一聲,一躍而起,一刀有若泰山壓頂般地向著陸三勝當頭便劈了過去。
“呀呀呀……”
剛被陸三勝一槍彈開了彎刀的中間那名大食軍官反應隻比同僚稍慢半拍,同樣嘶吼著一個蹬踏,躍身而起,一刀斬向陸三勝的腰腹之間。
該死!
雙刀來得極快,陸三勝壓根兒就無法趕在雙刀劈殺而至前調整好重心,麵對著這等幾乎是必殺的絕境,陸三勝隻能拚了,但聽陸三勝一聲大吼,腰腹用力一旋,整個人已是翻滾了起來,與其同時,順勢雙手一用力,將剛收回來的長槍猛地甩了出去,勢若遊龍般地劃破空間,準確無比地插/進了最先撲擊過來的右邊那名大食軍官的小腹之中,巨大的衝擊力生生將那名身在空中的大食軍官撞得倒翻下了廢墟。
“噗嗤!”
槍方一脫手,陸三勝已是全力翻轉了起來,速度倒是很快,可還是慢了半拍,但聽一聲悶響,中間殺來的那名大食軍官已是一道劈中了陸三勝的大腿,盡管未中正麵,可一刀下去,硬是在陸三勝的大腿上拉開了一大道的傷口,血水如泉般地濺射了出來,瞬間便將其身下的巨石染得斑點猩紅。
“鐺,鐺……”
一刀未能盡全功,最後一名大食軍官自是不肯就此罷手,手臂連揚,不依不饒地追砍著翻滾不已的陸三勝,可每每都差了一線,直砍得碎石亂飛,火星狂暴不已。
“呯!”
就在那名大食軍官瘋狂追砍不止之際,卻見翻滾中的陸三勝伸手往腰間一抹,一把火銃已抄在了手中,隻一扣扳機,一聲爆響驟然而起中,剛收刀準備再砍的大食軍官隻覺得一股巨力重重地撞在了胸膛上,腳下已無力站穩,連退了數步之後,無可奈何地翻滾著跌下了廢墟,連吭都來不及吭上一聲便已是了了賬。
“弟兄們,為了大唐,殺賊,殺賊,殺賊!”
陸三勝壓根兒就沒去多看一眼翻滾跌下了廢墟的大食軍官,手腕一抖,隨手將手銃插回了腰間的槍套,順勢一個打滾,抄起死在其手的第一名大食軍官掉下的彎刀,喘著粗氣,大吼著撲進了亂軍叢中。
“大唐威武,大唐威武!”
一見自家團長如此勇悍地浴血狂戰,第一營的官兵們全都亢奮了起來,狂呼著戰號,瘋狂地向下撲擊著,挾地利之優勢,硬是殺得拚死抵抗的大食軍立足不住,亂紛紛地向下敗退不已,毫無疑問,在這場意誌力的較量中,**笑到了最後。
潰敗,止不住的潰敗!被**的一往無前之氣勢所壓迫,大食軍終於是敗了,先是一個兩個的逃兵出現,緊接著,所有殘存下來的不到三百餘官兵全都心驚膽寒地跳下了廢墟,頭也不回地向穀道外逃去,值此逃命時刻,甚子教義,啥子聖戰都全是廢話,保命方是第一等的本能。
“開火!開火!”
這一見大食軍潰逃了下來,立於山崖上的副團長蕭勇哪肯放過這等痛打落水狗的大好機會,大吼著下令早已待命多時的五、六兩個連亂槍齊射。
“呯,呯,呯……”
先前大食軍與第一營官兵絞殺成了一團,五、六兩個連的戰士盡管心急如焚,可唯恐傷到了自己人,隻能是握緊了槍地幹瞪著眼,此時一見大食軍要逃,自是不肯放過,亂槍齊射之下,頓時便將狼狽鼠竄的大食軍掃倒了一大片,至此,衝擊穀道的兩千大食軍除了僥幸逃生的百餘人之外,餘者盡皆橫倒在了穀道中,傷亡之慘重著實令人怵目驚心不已。
攻擊穀道的大食軍這麽一敗,原本就已被**殺得節節敗退不已的攻山部隊也頓時沒了鬥誌,不管後頭的指揮官如何喲嗬,盡皆瘋狂地掉頭便向本陣逃了去,而**也沒趕盡殺絕的意思,隻是追殺到了山腳下,便即收了兵,至此,一場持續了大半個時辰的慘烈戰鬥就此暫告了一個段落,先後參戰的近萬名大食官兵,橫屍近六千,餘者大多帶傷,戰力幾乎不存,而參戰的大唐官兵也付出了近八百人的傷亡,損失同樣不小,然則勝利卻是毋庸置疑地屬於大唐一方,未能在天黑前拿下穀口的大食軍幾乎已喪失了順利逃出生天的機會,唯一的指望隻能是看阿穆河所部能否搶在**援軍抵達前拿下主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