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銀色的坩堝裏,仿佛滿載了浩瀚無垠的瑰麗星河,流動其中的是璀璨閃耀的顆顆星辰。
燕九捧著那本紫歧留下的筆記,一如十三年前一般,站立在坩堝旁邊。
隻是從十三年前的總角小童,長成如今姿態娉婷,模樣傾城的女子。
有時候真是不得不感歎基因的奇妙,盡管燕九不是原來那個“燕九”,可燕九還是完美繼承了燕卿身上所有的優點,尤其是那張臉。
長得漂亮是件值得慶賀的事,但有時候太過漂亮卻也是件麻煩事,尤其是這個漂亮的女人還有一雙嫵媚醉人的桃花眼。
不笑的時候眼角暈染薄紅,眼睛大而修長,狹長的眼尾略彎向上勾翹,眼神夢幻迷離,形似四月桃花,睫毛密而纖長,眼波流轉間似醉非醉。
若是笑的時候,那眉眼彎彎如皎潔的月牙兒,十分勾魂。
燕九攬鏡自照時,都有一種快要愛上自己的衝動。
但此時的燕九卻無暇顧及這些,她美眸微凝,神情緊張的盯著那口坩堝,雙手上下交織不停的變幻著指訣,那坩堝中的銀河從緩慢的流轉,如同被攪動的池水,變得快速流動起來。
燕九見此,神情更是專注,隻見她雙手上下翩飛手勢接連變換,指訣自雙手結印而出,打在那流轉的星河之上。
星河流動漸快,成漩渦狀極速旋轉於一點之上。燕九卻在此時收手,她取過放在一旁的玉瓶,將裏麵的黑色粉末悉數撒入坩堝中,坩堝上的光罩一陣明暗變換,似乎快要承載不住,這星河的流轉。
燕九神情緊張的看著那星河匯聚的一點,連呼吸都放輕了許多。
“我等了十三年,用了整條凝星砂礦,你可不要讓我失望啊。”燕九對著那旋轉的銀河獨自喃喃,那雙灰白色的眸子裏滿是期盼。
或許是因為燕九身上的妖族血統,或許是燕九修習的功法,總之,不知從什麽時候開始,燕九的瞳色就開始逐漸變淺。
隻是這種變化,在燕九身上不僅顯得不突兀,還意外的和諧。燕九那雙桃花眼襯著那淺淡的灰白色,有種說不上來的靈動妖異,宛若高高在上的天界神袛。
隻一眼,就讓人心牽意繞心向神往。
那漩渦持續轉動,自中心處形成一個猶如實質的小點,那緊隨其後的星河源源不絕的匯聚於那個實質的小點上,隻一眨眼的功夫那芝麻大的小點,就變得如同黃豆大小。
當那星河停止旋轉時,燕九不由得眼前一亮,隻見在那口暗銀色的坩堝裏,一枚漆黑的珠子靜靜的懸浮在那裏。
燕九撤掉光罩,欣喜的拿起那枚漆黑的珠子,湊到光亮出仔細觀看。
雖一眼望去宛若黑曜石一般濃重,但實則卻是一種幽深的藍,若你用神識仔細觀看,就會發現在那藍色裏,匯聚著無數璀璨閃爍的星辰,猶如星雲般瑰麗的運轉,宛若整個宇宙匯於手中。
“終於成功了。”
燕九看著那珠子展顏一笑,那雙不笑時就顯得迷離勾魂的桃花眸裏,此時宛若蘊著十裏桃花盛開時的明媚春光。
一整條凝星砂礦脈,也隻煉出這一枚小小的攬星珠,雖然它最終不會屬於自己,但還是十分開心能將它煉製出來,盡管用了十三年。
“十三年了……”燕九感慨萬千的看著那枚攬星珠,“這一切的一切都恍若我小睡時的一場夢境”。
回顧這十三年間的種種,一切都顯得那麽的不真實。
剛到霖天境時,燕九隻是一位小小的練氣五階,如今她已經是練氣大圓滿了,可是無論燕九如何努力,都無法再進一步,踏入築基的門檻。
反倒是自己的經脈,被一次次的靈力鼓漲、收縮,給拓寬了不少,儲存的靈氣也遠遠高出同階修士。
如果不是自己本身出了問題的話,那不能築基的原因可能就出在這霖天境上。
築基時天道會降下天劫,過的了,就成就道基經脈變靈脈,真正開始成為修仙者。若是過不了,那就隻能魂飛魄散身死道消。
這霖天秘境自成一界,在這裏,無法感應到天地大道,自然不能經曆雷劫,成就築基。
若是燕九能離開霖天境的話,可能一出去就會麵對天道降下的雷劫。
這種一出門,就遭雷劈的結果,也是醉了。
燕九無奈的搖搖頭,隻要能出去,就算是糟雷劈,我也認了!
燕九實在是不想再待在這裏了,除了季風一個“類人類”,燕九再沒有見過其他活人。
人,畢竟是群居動物,就算修士孜然一身,可也得接觸正常人類啊,哪像自己,成日裏於妖獸、傀儡為伴,有時候燕九都會突發感慨,是不是如果自己就此死掉了,也不會有人知道。
數年後,有人踩過自己的枯骨,還會道上一句:“晦氣!”
燕九搖搖頭,一定是自己離開人類的時間太久了,連這種想法都自己蹦出來了!實在是太消極了!
不管怎麽說,還是要快點將季風修補好,來的要緊,不僅是為了美觀,也是為了不讓人察覺出季風的異樣來。
燕九可不認為,自己有能力護住如此珍貴的戰偶,更何況是近乎“逆天”一樣存在的活偶!
在沒有實力護住自己的東西前,就將它好好的隱藏起來吧。
燕九看向桌上,在那張不大的石桌上擺滿了各式各樣的瓶瓶罐罐。燕九笑笑,“師父,這十三年來,我可沒有偷懶啊”。
燕九將那枚黑色的攬星珠收起來,這才發出一道傳音,召季風回來。
而燕九施展的“傳音”乃是一種小法術,可惜燕九修為太低,要施展這傳音的法術還需要一定的媒介。
燕九掐了一個指訣,就見那那載著傳音的紙鶴晃晃悠悠的飛起來,投入山腹內的界河消失不見。
這十三年,發生變化的不僅是燕九,還有季風。經過無數山魈的魂魄休養,沉睡在千機心裏的季風魂魄,已經隱隱有了要蘇醒的跡象。
若是再來一個十三年,季風可能就會真正的蘇醒過來,但燕九已經沒時間再去等另外一個十三年了,就在昨天,這霖天境下了十三年的大雨,終於停了。
而霖天境,就要再次開啟了……
而此時的季風,正在獵殺一隻渡過雨季出巢覓食的大地黑熊。
那大地黑熊雖然身高兩丈,皮糙肉厚,還有一對駭人的獠牙,但並不是什麽太過厲害的妖獸,除了塊頭大些,對於季風這種擁有築基修為的戰偶來說,簡直就是晚餐後的散步消遣。
但季風卻不想那麽快結束。
是的,他不想。
季風的魂魄雖然沒有完全蘇醒,但是人的魂魄是分為三魂七魄的,季風已經恢複了一魂三魄。就像壞掉的機器,即使是破損掉一部分,另一部分也可以運轉是一樣的。
季風已經恢複了一部分神識,除卻情緒上的不完整外,他已經可以簡單的思考,但是季風卻隱瞞住了,自己已經恢複了一部分的事實。
沒有原因,沒有目的,就像是潛意識裏有個人告誡自己:不要讓別人知道,即便是燕九。
燕九,季風隻要想到這個名字就覺得心裏有種說不上來的感覺,紫歧讓燕九發下心魔誓時,自己曾有一瞬間的清醒。
季風是親眼看著那心魔誓的金紋,纏上燕九手指的。在那一瞬,季風的感覺既奇怪又複雜,就像一件價值連城的古董,被托付於一個黃毛丫頭保管一樣覺得無比荒誕。
紫歧實在是太草率了!
季風曾經不止一次的這樣想過。可是十三年來,燕九像是清水磨豆腐一樣,一點一滴的改變著季風的看法。
燕九這人,是一個很奇怪的人,無論是心智,還是年齡,甚至是就連自身都透著一種莫名其妙的古怪。
紫歧曾經是秘偶院裏的天才秘偶師,除卻他大膽的想法和創新,紫歧的神識才是他成名的關鍵!紫歧築基時,就有了不弱於金丹修士的神識,他的識海也比一般修士大一倍。
紫歧曾告訴過自己,他曾經得到過秘境中一段傳承,所以才能神識過人,輕鬆的操縱戰偶戰鬥。
但燕九在這方麵就值得讓人揣摩了,一個年僅七歲的小丫頭,就可以用神識去製作低級傀儡,本身能製作出雛形就是一件奇事了,偏偏她還成功了。
不僅如此,燕九當日見到紫歧時乃是練氣五階的修為,她本應該被霖天境擠壓致死,可她卻意外的活了下來,季風開始以為燕九是否擁有什麽秘寶,所以才能躲過霖天境。
可是十三年來,燕九身上沒有絲毫藏有秘寶的跡象,除了她時不時拿出那麽一兩件奇怪的“吃食”,她顯得太正常了。
如果燕九沒有秘寶還好說,若是她有,又能隱藏十三年之久,那這燕九就實在太可怕了……
一隻紙鶴機械的揮動著翅膀,飄忽而來。
季風兩指一並,一道庚金之氣直接劃過那大地黑熊的腦袋,鮮血噴濺中,那長有獠牙的黑熊腦袋直接被高高的拋起,滾入一旁的草叢中,又過了幾息,那大地黑熊的龐大身軀才“轟隆”一聲倒在地上。
季風的手指剛剛碰觸到那飛來的紙鶴,燕九的聲音就那麽簡潔的傳來。
“收拾幹淨,速回!”
你看,這簡潔冷淡的語氣,那裏像是一個雙十年華的女子能擁有的,季風隨意的揮揮衣袖,那傳音的紙鶴驟然消失無蹤。
季風將大地黑熊的熊皮熟練的整張剝下,找到掉落在草叢裏的腦袋,雙手一個用力就掰下了那對手臂長短的獠牙。季風兩指捅穿了大地黑熊的眉心,在發現沒有妖晶後,將之嫌棄的丟到一邊。
曾幾何時自己也是威風八麵的築基修士,如今卻淪落至此,成為為低階材料,為靈石苦苦奔波的窮散修。
想到此,季風臉上那隻獨眼不由得一暗:“燕流雲,你殺我時可曾想到會命喪於親子之手……”
思及此,季風眼眸不由得一凝,燕流雲,燕九,這兩人怎會同姓?那燕九說她親眼看見燕流雲的兒子殺死了他,為何燕九當時會在場?
兩個築基修士之間爭鬥,她燕九一個小小的練氣修士,如何能在一旁觀戰,而不被波及?
這其中是不是有什麽幹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