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快速度,跟上,快!”
噶爾•摩索多這幾日來可謂是春風得意馬蹄輕,盡管累得夠嗆,可心底裏卻是爽得不行,時不時地便會露出一絲絲得意的獰笑,當然了,這也不奇怪,任是誰能將擊敗過自個兒的仇敵趕得有如兔子一般逃竄,一準都是這般德性無疑。
“報,大將軍,唐賊列陣於前方五裏處,請大將軍明示!”
就在噶爾•摩索多咋咋呼呼地喝令一眾手下加速趕路之際,卻見一名騎哨從遠處疾馳而來,帶給其的是一道蹊蹺無比的消息。
“什麽,爾可看清了,是全部唐賊麽?”
別看噶爾•摩索多先前意氣風發地驅兵直追,其實內心裏對河湟軍的戰鬥力還是深為忌憚的,前幾日之所以敢放膽狂追,那是欺負河湟軍身處重圍,不敢停下來作戰罷了,此時一聽**擺出了迎戰的架勢,噶爾•摩索多心裏頭的怯意可就此起了,滿臉子驚疑之色地喝問了一句道。
“回大將軍的話,確是全部**無疑!”
哨探顯然也察覺到了噶爾•摩索多的不對勁之處,可哪敢多嘴亂說,隻能是假作不知地低下了頭,緊趕著回答道。
“傳令:全軍止步,快,派人去通知讚婆將軍,就說唐賊要玩命了,還愣著作甚!”
前番被**擊敗後,噶爾•摩索多收攏回的殘軍隻有一萬出頭一些,實在是不太敢跟李賀所部再次硬碰的,這一確定**是真的要戰,噶爾•摩索多可就慫了,再不見早前的意氣風發,一迭聲地嘶吼了起來,渾然一派氣急敗壞之狀。
“報,大將軍,賊子已停在了五裏外。”
吐蕃軍遷延不進的舉動自是瞞不過**哨探的偵查,待得見吐蕃軍確無前進之意,自有一名騎哨衝回了本陣,將消息稟報到了李賀處。
“不敢來麽?那好,我們去,傳令:全軍出擊,不得戀戰,一擊便走,違令者,殺無赦!”
李賀早就料到噶爾•摩索多不敢孤軍應戰,這一聽騎哨果然帶回了準確的消息,不由地便冷笑了起來,抬頭看了看天色,見日頭已是西斜,也就不再多做耽擱,麵色一肅,高聲斷喝著下了令。
“報,大將軍,唐、唐賊殺,殺過來了!”
李賀命令一下,河湟軍將士自是不敢怠慢了去,紛紛轟然應命而動,五千餘鐵騎如浪潮般向來路席卷而去,那動靜著實太大了些,遊蕩在**不遠處的吐蕃哨探自是能瞧得一清二楚,又怎敢有所輕忽,忙不迭地打馬狂奔回了軍前,將消息稟報到了噶爾•摩索多處。
“該死,快,列陣,列陣!”
噶爾•摩索多先前搞不懂**的意圖所在,自不敢輕易進兵,可也沒下令全軍列陣迎敵,隻是讓部隊就此休息而已,這一聽**居然殺了個回馬槍,登時便慌了神,顧不得理會那麽惶急的哨探,一把抽出腰間的大刀,狂舞著嘶吼了起來,此令一下,吐蕃軍官兵全都慌了,各部統領嘶吼連連,拚著老命地整頓著隊形,各種口令聲、號角聲響成了一片,總算是搶在**抵達前勉強列成了個防禦陣型,隻是兵疲馬乏之下,這陣型實在談不上有多嚴整,至於精氣神麽,更是高不到哪去。
“跟我來,騎射!”
河湟軍全是騎兵,速度自是奇快,五裏之地不過瞬息間事罷了,就在吐蕃軍剛列好陣型的那一刻,李賀已是一馬當先地衝到了離吐蕃陣列不過四百餘步的距離上,但卻並未停下來整頓陣型,而是呼喝了一聲,率部毫不停歇地便發動了衝鋒。
“弓弩準備!”
望著洶湧而來的**騎兵,噶爾•摩索多心裏頭立馬便打起了鼓來,壓根兒就不敢下令應戰,隻想著穩固防禦。
“左轉,衝!”
噶爾•摩索多手下這支吐蕃軍盡管是疲憊之師,可好歹也算是吐蕃強軍之一,令行禁止倒也執行得不錯,主將方一下令,排在全軍正前方的三千弓弩手立馬齊刷刷地舉起了手中的強弓,人人張弓搭箭,準備給衝鋒而來的**一個迎頭痛擊,這算盤倒是打得不錯,奈何卻是在做無用之功,隻因**壓根兒就不曾衝進弓弩的有效射程之內——在離吐蕃軍陣列不到一百五十步的距離上,李賀便已高呼一聲,率部在戰場中心劃出了個漂亮的弧線,如奔雷一般地向左衝了過去。
“該死,吹號,左翼騎兵出擊,出擊!”
噶爾•摩索多可謂是吃一塹長一智,這一見**突然轉向,立馬猜出了**的戰術,自不願在坐等著挨**的箭雨洗劫,忙不迭地大吼了一聲,下令左翼騎兵發動衝鋒,試圖趁著**側翼暴露在己方麵前之際,給**來上一個攔腰截斷,這主意不能說不好,決斷也下得很是及時,可惜噶爾•摩索多漏算了一事,那便是其先前為了能穩固防禦,將手中的五千步兵全都排在了陣列的最前方,不止有著三排的弓箭手在,還有兩排的盾刀手擋在了騎軍之前,此時要想變陣,卻又哪有那麽容易的事兒,饒是其嘶吼得再大聲,左翼騎兵也沒法子按其命令行事,不僅如此,反倒因此命令的下達而令整個吐蕃軍左翼亂成了一團,步、騎兩軍擠在了一起,人馬相互踐踏之下,不等**發起攻擊,其軍已是處在了崩潰的邊緣。
“放箭!”
眼瞅著吐蕃軍左翼亂得不可開交,李賀自不會放過這等敗敵之良機,但也不曾轉向撲擊敵軍,而是喝令全軍以箭雨招呼了吐蕃軍一把,但聽一陣陣機簧聲大作間,所有的**官兵紛紛側轉身子,將手中的弩機對著大亂一片的吐蕃軍左翼便是一通狂射,直殺得吐蕃軍人仰馬翻地亂成了一團,慘嚎聲此起彼伏地響成了一片。
“撤!”
盡管再加一把力便可擊潰吐蕃軍左翼,甚至有可能順勢掩殺向吐蕃中、右兩軍,從而取得一場大勝,但李賀卻並沒打算就此去做,隻因真要想破敵,非得激戰上一場不可,萬一要是在徹底擊潰吐蕃軍的抵抗之前,其餘各部聞訊趕來的吐蕃援軍抵達,那**便有可能陷入重圍之中,而這是李賀萬不能承受之重,故此,他並沒有貪功,一通箭雨洗劫了吐蕃軍左翼之後,便率部繞著吐蕃軍左翼伐過,毫不猶豫地縱馬衝向了草原深處。
**這一走便不曾回過頭來,很快便消失在了遠處,登時便令噶爾•摩索多暗自鬆了口氣之餘,也不禁為之頭疼了起來——追還是不追?這可是個要命的大問題,噶爾•摩索多連番吃了大虧之下,已成了驚弓之鳥,追麽?唯恐**再次殺上一個回馬槍,可要是不追麽?萬一丟失了**的蹤跡,噶爾•欽陵可不會輕饒了其,一時間左右為難之下,竟不知該做何等決斷了的。
“為何停在此處,嗯?”
李賀的謹慎不是沒有道理的,就在噶爾•摩索多所部方才從混亂中安定下來之際,數處煙塵便已滾滾而來,卻是噶爾•讚婆率部趕到了,這一見噶爾•摩索多所部居然停留在原地,噶爾•讚婆的臉色登時便難看到了極點,領著一眾將領縱馬衝到了噶爾•摩索多身前,一揚馬鞭,寒著聲便喝問了一句道。
“三哥,我……”
噶爾•摩索多待要解釋,卻又不知從何說起方好,直急得額頭上的冷汗都不由自主地狂湧了出來。
“廢物,還不快去追,跟丟了唐賊,小心你的狗頭!”
對於噶爾•摩索多這個自大才疏的堂弟,噶爾•讚婆一向厭惡得緊,這一見其狼狽萬分的尷尬狀,更是怒從心起,毫不客氣地便喝斥了其一句道。
“啊,是,三哥息怒,小弟遵命便是了。”
噶爾•摩索多乃心高氣傲之輩,一向對噶爾•讚婆這個主將不是太尊重,往日裏自沒少與噶爾•讚婆當眾對抗,可這回接連敗陣之下,早已是沒了精氣神,自不敢再有甚放肆的言行,隻能是尷尬萬分地應了諾,召集了一眾部署,沿著**離去的方向急追了上去……
伏牛山,昆侖山的一道支脈,山勢陡峭無比,山形高大,飛鳥難度,然則綿綿的山脈間卻有著道寬達近千丈的豁口,而這,便是吐穀渾原王都伏俟城的南大門伏牛川,早年間,習慣遊牧四方的吐穀渾人並無依城而生的習慣,也就並未在此地築城而守,哪怕伏牛川過後便是一馬平川,一旦淪陷,其都城將無險可守,可自打噶爾•欽陵經略吐穀渾以來,卻又不同了,深知軍略的噶爾•欽陵親自設計了整個伏牛川的防禦工事,雖比不得**城寨的堅不可摧,卻也頗有可觀之處——長達數裏的大豁口處,設有關卡一處,軍寨三座,以拱衛都城,隻是礙於經濟實力,關卡並不算高大,也就是一堵高不過丈許的低矮石牆罷了,往日裏也沒多少的駐軍,四處軍營加起來攏共不過兩千左右的常駐兵力,值此戰時,因容量的緣故,駐軍算是翻了一倍,可也依舊不算多,五千兵馬而已,隻是值守的崗哨卻是比尋常時多了數倍不止,縱使是狂風大作的黑夜,也無人敢於偷懶,隻因吐蕃大相噶爾•欽陵此際便坐鎮在關城上。
“大相,夜已經很深了,您看……”
醜時三刻,夜已深沉,可噶爾•欽陵卻無一絲的睡意,手舉著盞油燈,趴在文案上,細細地端詳著麵前的大幅地圖,一雙濃眉緊緊地鎖成了個川字,一派憂心忡忡之狀,這令隨侍在側的親衛隊長極之不忍,不得不小聲地出言提點了一句道。
“嗯。”
噶爾•欽陵的心思顯然還沉浸在撲朔的戰局推演之中,並沒有理會親衛隊長的進言,隻是不置可否地吭了一聲。
“大相……”
望著噶爾•欽陵那張憔悴的臉龐,親衛隊長實在是看不下去了,一張口,便要再多勸幾句,隻是話尚未說完,卻猛然頓住了口,霍然轉回了身去,驚疑不定地望向了城門樓外的夜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