弓弦響處,那廝應聲落馬,餘眾一陣慌亂,急忙向關內退去。張亮卻不停歇,一箭接著一箭射了過去。他雖然沒有學會穆朵麗那樣神奇的連珠箭法,但他臂力奇大,動作奇快,箭術同樣高超。衝出關外的幾名騎兵還沒來得及回到關門前,便紛紛栽倒。關上一陣銅鑼響,十多名士兵衝了過來,手忙腳亂地關閉城門,吊橋也緩緩拉起。
好個張亮,箭去如飛,轉眼間將關閉城門的士兵射倒了六七個,但隨著吊橋扯起,漸漸擋住了他的視線。
此時,張亮離關門又近了一些,不由大喝一聲,一箭朝著拉起吊橋的粗麻繩射去。“嗖”的一聲,羽箭穿繩而過,但麻繩太粗,這一箭卻隻射斷了一半,吊橋仍在緩緩升起,關上的守軍鬆了口氣。
哪知,就在這時,張亮又一箭射來,正中在斷繩處。“嘭”的一聲巨響,同一個地方挨了兩箭,再粗的麻繩也承受不住吊橋的巨大重量,頓時斷成兩截。誰也沒想到張亮的箭術竟然精準如斯,關上關下齊聲呐喊。張亮接連兩箭又向另一則的粗繩射去。“轟!”護城河兩岸激起大片塵埃,吊橋重重落下,在地上彈了兩下,穩穩地架在護城河上。
見到張亮如此神勇,守關的軍士都看得呆了,一時竟然忘記了去關城門。塵埃尚未落定,張亮又是幾箭射去,城門處慘叫連連,關了一半的城門終於停了下來。
而張亮手下的士兵就沒有停止過奔跑,早已經到了關前,一擁而入。
安夷關所倚仗的就是高大的城牆和寬闊的護城河,現在這兩處都被敵人突破,軍心瓦解,士兵們紛紛棄械投降,張亮幾乎沒費吹灰之力就攻克了安夷關。進關以後,張亮一麵派人向劉子秋報捷,一麵抽調一萬精兵,從後麵分別包抄奔襲大震關和大散關。那兩處關隘雖然不是他的攻擊方向,但一再強調團結互助的精神,裏外夾擊可以極大地摧毀守軍的鬥誌,也可以最大限度地減少己軍的傷亡,所以張亮不假思索便做出了安排,而沒有絲毫保存實力的想法。
這也得益於劉子秋對軍隊的安排。所有的將領都不直接統軍,隻有在戰時他們才擁有對這些軍隊的指揮權。平時指揮和訓練這些軍隊的,隻是一個個千夫長、百夫長。這樣做的好處可以讓那些高級將領沒有辦法把軍隊當成自己的私有財產,也就不可能擁兵自重。而那些千夫長、百夫長地位較低,兵力有限,也難以生出造反之心。
大震關在安夷關的北麵,距離稍遠,因此史大奈率軍趕到的時候,吊橋高高扯起,關門已經落鎖。史大奈並不知道張亮已經攻下了安夷關,他還一心想要奪取首功。看到關門落鎖,史大奈怒喝一聲,提著鐵棍當先衝在最前麵。關上守將見了,慌忙下令放箭。
之所以在這裏建立關隘,就是因為這裏地勢險要,兩邊怪石嶙峋,道路狹窄,進攻一方兵力難以展布,因此才有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說法。關上雖然隻有三千守軍,卻足以完全封鎖住關前道路,強行攻打,勢必傷亡慘重。史大標卻偏偏不信這個邪,一根鐵棍上下翻飛,雙腿奔逾戰馬,轉眼間便到了關下,而他身後的士兵離他尚有五十步之遠。
關上亂箭如雨,史大奈身上也中了兩箭,他卻渾如不覺,衝到護城河邊縱身跳了進去。此時隻是二月,河麵上結了一層薄薄的冰層。冰層不厚,承受不住史大奈的身軀,“嘩”的一聲便碎裂開來。碎裂的薄冰飄浮在河麵上,讓史大奈的行動很受阻礙。再加上撲麵而來的飛矢,史大奈一時險象環生,河麵上也迸起了一朵朵血花。
即便如此,史大奈還是衝到了對岸,一躍而上。此刻,他渾身上下已經插了二十多支羽箭,有如刺蝟一般,腳步卻沒有絲毫遲緩,早已經衝到城門附近,單手攀著城牆的縫隙往上爬去。
城上有**喊道:“快!快放擂木。”
擂木就是合抱粗的巨大樹幹,順著城牆砸下來,如果躲閃不及,轉瞬間就會被砸得稀爛。而史大奈整個身子都懸在城牆上,幾乎沒有閃避的餘地。就在城頭上的士兵等著齊聲歡呼的時候。就聽“咚”的一聲巨響,剛剛扔下去的那根擂木居然淩空飛在,翻了兩個跟頭,重重地落在城頭上,頓時把圍觀的士兵砸倒了一大片。
史大奈像猿猴一樣順著城牆直往上竄去,遇到平滑的地方就是一鐵棍砸了下,立時現出一個大坑,幾個起落以後他已經看到了城牆的垛口。
這時,城頭才有人想起來,連聲喊道:“快!快潑金汁!”
金汁就是燒沸的糞水,含有劇毒,被這東西沾上立刻皮膚潰爛,疼痛難當。史大奈並沒有盾牌之類的遮擋,又是懸在城牆上,根本不可能把一根鐵棍揮舞得密不透風,對付他,金汁確實是最好的武器。
可惜太遲了,當兩名士兵費盡力氣把一大鐵鍋的金汁端過來的時候,史大奈的一隻手已經扶上了城垛,另一隻手揮動鐵棍,將近處的幾名士兵砸飛,正撞在那一大鐵鍋的金汁上。一時糞水四濺,臭氣熏天,被沾上的士兵發出痛苦的嚎叫。史大奈卻一個魚躍已經上了城頭,揮棍將吊橋的一邊繩索砸斷。吊橋隻剩一邊繩索拉著,搖搖欲墜、岌岌可危。
鎮守大震關的是楊玄感手下和一名郎將,見到史大奈已經上了城頭,連忙組織一百多名長槍手撲了過來。雙方便在城頭上展開一場惡戰。不時有人被史大奈砸下城頭,史大奈也一步步逼近吊橋的另一端。
那名郎將見狀,搶過一副弓箭,張開弓。卻聽“嗖”破空聲響,一支鐵矢從城上射來,正中那名郎將的額頭。鐵矢巨大的力量帶著那名郎將飛了起來,直撞在城樓上,把他死死地釘在柱子上麵。那名郎將雙眼圓睜,滿臉驚懼之色。
城下又有無數鐵矢射來,城頭上一陣大亂。史大奈趁機又向前衝了幾步,終於一棍砸在吊橋的另一端。吊橋轟然倒下。城外的士兵蜂擁而過,六十人合抬著巨大的圓木拚命撞向城門,一下、兩下、三下……整個城牆都在震動。
城中雖然沒有了主將,但剩餘的士兵仍然做著殊死搏鬥,希望等來後方的援兵。就在這時,大震關東邊果然傳來了整齊的腳步聲。太陽雖然已經落山,但天還沒有完全黑下來,借著殘存的亮光,可以看見由東邊來的那隊人馬衣甲竟然與關外的軍隊一模一樣。他們已經陷入了兩麵受敵的境地,而且無路可退,士兵頓時潰散。
幾乎與此同時,城門轟的一聲倒了下來,關外的士兵如潮水般地湧進城去,大震關告破了。
……
洛陽城中,李賁剛剛回到自己那座豪宅,就聽親信前來稟報:“將軍,有一個自稱姓蕭的人求見。”
李賁雖然漸生野心,但他的思緒仍停留在鄉村少年的階段,聽到稟報,不由擺了擺手,說道:“讓他進來。”
不一會兒,進來一個瘦弱的中年漢子。李賁一愣,沉聲問道:“汝是何人?”
那漢子拱了拱手,說道:“在下是長山車馬行洛陽分行的掌櫃,也是蕭大掌櫃的家將。”
李賁聽他說得明白,點了點頭,說道:“蕭大鵬怎麽自己沒來?”
那名中年漢子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精光,很快又恢複了謙卑,躬身說道:“回將軍,我家大掌櫃還在江都與王世充商議大事,不日將有好消息傳來。我家大掌櫃讓我給將軍帶來幾件禮物。”
“你帶個信給蕭大鵬,讓他抓緊些。等到天氣漸暖,各地恐怕還將再起紛爭,機不可失,時不再來。”李賁擺了擺手,這才說道,“什麽禮物,呈上來給我看看。”
那名中年漢子拱手說道:“將軍見了必然心喜。辦是禮物太大,運送不便,還在路上,待某出去催來。”
這下吊足了李賁的胃口,他一時心癢難熬,連忙揮手道:“那還不快去催催。”
那名中年漢子答應一聲,連滾帶爬地出了李賁的府門。拐過一條街巷,隻見一隊武士埋伏在裏麵,當先一人正是劉文靜。見了劉文靜,那名中年漢子連忙拱手道:“劉大人,查清楚了。李賁果然和蕭大鵬有聯係。”
劉文靜冷笑道:“一個ru臭未幹的黃毛小子,也敢和王爺作對!哼!與某拿下!”
早就埋伏在附近巷道中的士兵一擁而上,將李賁的府邸圍得水泄不通。李賁正在府中幻想著蕭大鵬會給他送來什麽特殊的禮物,卻被幾隻鋼刀架上了脖子。他雖然是備身府郎將,統率宮中侍衛,自己卻不會半點武藝。看到這個架勢,早嚇得兩腿癱軟,連聲嚷嚷道:“你,你們想造反嗎?我,我是王爺的親信!”
知道李淵已經晉封唐王的並不多,李賁能夠喊出“王爺”兩個字,就是向這些人表明自己是李淵核心圈子裏的人。
劉文靜卻背著雙手從外麵踱了進來,冷笑道:“李賁,你的事犯了!就是王爺派某來擒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