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兒的生辰本是端午,但考慮到又趕上了節日,怕宗親們家中忙不過來,而坊間一直有提前為孩子辦周歲宴的習俗,褚雪就把樂兒周歲宴提前了三天,於五月初二這天,在宮裏為樂兒擺生日宴。
通常宮裏的午宴,宮外的賓客們要將近午時才會到來,宮裏麵的嬪妃倒是早早就來了。
李姣雲和宋寧最早到,今日並非節日,上書房並不休沐,男孩還需上課,所以能過來跟樂兒玩鬧的隻有宋寧一個姐姐。
小姐妹倆幾乎天天見麵感情甚好,宋寧喜歡妹妹,樂兒也喜歡姐姐,現在會走路了,整天跟在姐姐後麵追著跑。兩個當娘的笑看了一會,就讓乳母宮女們照看著,自己說話去了。
約莫兩刻鍾後,殿門外響起了通傳,寧妃過來了。正說話的兩人停住,迎接這位年紀最小的妃嬪。
寧妃今日穿了件淺綠色宮裝,發飾也甚為素雅,對於她新人的身份來說,這種打扮委實低調。加之身量嬌小,遠遠望去,就好似誰家碧玉年華的文靜閨秀,清新可人。
寧妃先給褚雪行了禮,又同李嬌雲相互端了禮,這才道:“今日小公主生辰,臣妾沒什麽專長,就特意為公主縫製了兩枚荷包,過兩天端午節,若娘娘不嫌棄,可為公主一用。”
話音落,她身後的宮女隨即將禮物呈上,褚雪命人接過,發現果然有兩枚精致的荷包。荷包上的繡工精巧絕妙,看得人讚不絕口,褚雪驚喜問道:“這荷包當真是妹妹做的?妹妹手可真巧,倘若你不說,我還以為出自是針工局的繡娘之手呢!”
說罷拿給一旁的李姣雲看,李姣雲也點頭附和。
寧妃垂眸一笑,輕聲道:“娘娘過獎!臣妾手笨,您不嫌棄就好!”
褚雪點頭笑了笑,示意她坐。
寧妃剛坐不久,麗妃也過來了。麗妃今日一身水紅色宮裝,加上臉上的精致妝容,顯得人甚是明豔,乍一看去,竟比褚雪這位做東的主人還要張揚。見她這般,方才還暖意盈盈的殿中頓時冷了不少。麗妃走近,輕施一禮,然後朗聲道:“臣妾見過貴妃娘娘。”
褚雪點了點頭,還沒說平身的話,就見她徑直招上身後的宮女,道:“臣妾聽聞今日小公主生辰,特攜寶物前來為公主慶賀,這是由我金麗國上好的天河黃玉雕成的玉佩,寓意吉祥長壽,還望貴妃娘娘笑納。”
身後的雁翎上前接過賀禮,褚雪道:“勞妹妹費心了,快請坐。”
“謝娘娘。”
麗妃徑直朝座椅走了過去,竟沒有理會因她進來而一直站立的李姣雲和寧妃。
見她這般,兩人不好說什麽,也默默坐了下去。
其實麗妃並非不懂大齊禮數,但在她看來,容妃與寧妃同自己位份相同,而自己卻是公主出身,無論如何,也該比這兩人尊貴的,她不覺得自己有向她們見禮的必要。
因琬妃依然被禁足,妃位上的眾人就都來齊了,皇後與太後身份尊貴,必會在中午宴請之時才會現身,因此待宗親命婦等宮外的賓客一一到來,褚雪這位貴妃,就成了殿中最尊貴的人。
因寧妃與麗妃才進宮不久,頭一次趕上這種場合,褚雪就以主人的身份為兩妃與賓客們互做介紹,眾人眼見這位異國公主麗妃的妝扮,心底都大抵有了數,如此喧賓奪主明目張揚,看來這宮裏又迎來了位厲害的主。
因今日宮裏熱鬧人多眼雜,褚雪沒能跟進宮的母親和嫂子說上幾句話,倒是當見到秦夫人,她特意關懷了幾句。
她道:“本宮昨日聽皇上說秦將軍與義兄在西北打了勝仗,夫人可以放心了,貴府一門出兩將,真令人敬佩!”
一旁的宗親命婦們也跟著紛紛稱讚。
前方的戰報第一時間送進宮裏,因此褚雪得知戰況的時候,秦夫人還未知,眼下互聽褚雪這樣說,這位夫君與兒子齊上了戰場的女人終於稍稍放了心,臉上的表情好看了許多,秦夫人笑道:“娘娘過獎,能為國盡忠,也是他父子二人之福。”
褚雪微笑頜首,端莊的儀態愈加合她的身份,賓客們都暗自稱讚。
可麗妃卻默默咬牙,什麽時候,自己才能坐到她那個位子呢?
午宴擺在了禦花園的瀛月台。
褚雪率眾人才到不久,皇後與太後先後而至,因今日是樂兒一生一次的周歲宴,宋琛也特地從政務中抽身,來了瀛月台參宴。聖駕降臨,賓客們都肅穆了不少,但麗妃的心中卻暗自歡喜,她精心準備了一個月,終等來了機會,皇後說的沒錯,今次她要把握好機會,一定要讓宋琛為她動心。
因參宴的都是女眷,甚少飲酒,故而氣氛不如其他宴會那般熱絡,雖有歌舞助興,但也都是輕柔的調子,看過幾番,端坐在皇後位上的許錦荷突然開口道:“聽聞金麗國人人善舞,不知是否可信?”她看向麗妃。
麗妃起身道:“皇後娘娘所言不假,我金麗國無論男女老少,皆喜樂善舞,趕上節慶,甚為熱鬧。”
“哦?”許錦荷眼光一亮,作勢上下認真打量了她一遍,驚到:“麗妃妹妹今日這身打扮可真是不錯,想來若是起舞定會驚豔全場,”她看向宋琛,道:“皇上,今日在場都是宗親並無外人,不知可否請麗妃妹妹為我們舞一曲,也讓我們這些深閨婦人們開闊下眼界,見識一番異國風情呢?”
宴會上的眾人皆是一頓,無論如何,麗妃是皇妃,她們是臣婦,要麗妃屈尊為她們歌舞助興,這簡直太不合適了,皇後母儀天下,難道不明白這個道理?或者說皇後此舉,是因嫉妒麗妃的年輕貌美,在借機羞辱她?眾人紛紛暗自揣摩。
然還沒等宋琛發話,卻見隨著皇後話音落下,麗妃就上前幾步來到帝王麵前,微微端禮嫵媚一笑,道:“臣妾願為陛xià獻舞,請陛xià恩準。”
短短一句話,嗓音不知比平常甜了多少倍。
到了這一步,眾人就都明白了過來,皇後跟麗妃一唱一和,哪是吃醋拈酸,明明是在幫著麗妃爭寵呢!麗妃敢在宴會之上如此自薦,想必舞姿不錯,待會嫵媚妖嬈的舞上一曲,這宴間又無旁的男子,她是想迷惑誰?
眾人嘖嘖感歎,原來皇後果真與怡貴妃不和,要不然怎麽會想到這種法子讓麗妃出風頭,還挑今天這麽個日子?
其實眾人猜得沒錯,這的確是皇後特意安排好的,但她挑今日,也是無法。宋琛自新人剛進宮的時候去過一回,此後便再也沒踏足過那三處宮苑,依然如從前一樣,要麽就自己歇在勤政殿,要麽就還是去裕芙宮,宮裏的新人就跟沒有一樣,半點提不起他的興致。
眼看已經折損了琬妃,她現在隻能把主意打到麗妃身上了。麗妃與大齊女子不同,金麗民風向來較為開放,作為公主,也很能放得開,她把賭注壓在麗妃身上,但願這名熱情的女子能吸引宋琛的注意。
“臣妾願為陛xià獻舞,請陛xià恩準。”
此刻皇後與麗妃一唱一和雙雙開口,已把宋琛逼得沒有退路,宋琛就算意興闌珊,也隻好應下,道:“如此甚好,就有勞麗妃為賓客們助興了。”
“是。”
麗妃笑顏如花,立刻朝她的婢女們示意,婢女們幾步移至奏樂處,親自為她伴奏起來。
隨著頗具金麗風情的樂聲奏出,一身紅裝的麗妃緩緩起舞,舞姿搖曳纖腰輕擺,遠遠望去,猶如春風中起舞的朱槿花,的確豔麗奪目。
麗妃羽裳公主,其實是金麗最善舞的美人。
賓客之中,有人暗讚她優美的舞姿,亦有人偷偷打量上座幾人的神情。
皇後嘴角上挑,看起來甚是滿意,被喧賓奪主的怡貴妃麵帶淡笑,幾乎看不出任何不悅。
至於主座上的君王,端起酒杯欣賞殿間樂舞,俊美的麵龐明明淡淡含笑,卻似乎讓人感覺不到他的喜悅。
在大殿之中招搖近一刻鍾後,麗妃的舞終於跳完,她粉若桃花的麵龐微微有汗,看起來甚是誘人,美人盈盈細腰一彎,朝君王行過禮,退回了自己的座位。
賓客們傳來讚歎,皇後更是點頭稱好。
眾人都如此,宋琛不能無動於衷,他亦含笑道:“跳得好,來人,賞!”
才坐下的麗妃又起身,朝宋琛俯首道:“謝陛xià!”
語聲帶著尚未平複的輕喘,其實有幾分撩人。
褚雪含笑抬眼,瞥了一眼上座的君王,待他對視過來,她櫻唇微微翹起,帶出一絲嗔怨。孰不知正是這一絲似有若無的嗔怨,卻叫帝王的心一顫,等他的目光變得灼熱,她又偏偏收回,垂眸隻盯著眼前的酒杯。他頓時就明白了,她生氣了。
美人恰到好處的幽怨不但沒讓宋琛不悅,反而激起他心中的憐惜,這種憐惜一直持續至眾人散去夜幕落下他駕臨裕芙宮之後,陡然變深。
他進門時沒讓人通傳,鏡前梳妝的美人卻依然聽出了他的腳步聲,待他將要撲上來將自己抱住時,她狡黠起身,叫他落了空。
見他挑眉,她反而咬唇,“皇上不去陪新人嗎,怎麽還來這裏?”
她在使小性?
他忽然怔楞。
他忽然發覺自到他身邊,她一直溫順乖巧,從未有過今日這般樣子,但她今日這樣,反而讓他意識到,她依舊是個少女,一個時時在意他,愛慕他的少女。
他將人收進懷中,緊盯著那雙美眸道:“倘若朕真去了新人那裏,雪兒當如何?”
她撅唇,“皇上若言而無信,臣妾,臣妾就再不理皇上了。”
“你敢?”
他聲音忽然變啞,大力禁錮住美人柔弱的掙紮,然後把人猛然抱起,疾步去了榻前。
他要用實際行動回應她的嗔怨與愛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