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第三天,樂兒的體溫已經恢fù了正常,雖然小家夥身上起了紅疹,但程子鬆確定這是正常現象,並無危hài,眼見樂兒也重新精神起來,褚雪終於放下心來。
自己宮裏能安心了,她就開始著手處理內官監的事。
宋琛已經發話將此事交由她處理,聽說小公主已經沒什麽大礙了,周予這才敢到裕芙宮親自請她的旨意。
可她暫時並沒什麽旨意。
她才得了協理後宮之權,原本對宮人們也沒什麽了解,當然並不能馬上選出個什麽人來。但內官監掌管包括勤政殿在內各宮各殿平時所需的大小各色物件,是個極其重要的地方,其總管更是個極其重要的位子,現在她既然有了機會,就絕不能白白辜負掉……
她對周予道:“不瞞周總管,本宮近幾天頗為忙碌,一時還沒想到個合適人選,容本宮再考慮幾天,等定下人來,再派人知會你。”
“是。”周予不敢多言,領命後即刻退出。
雖然內官監急著要有一個新掌事,但這位已是後宮的半個主子,發下的話他自然不敢不聽,隻能再回去耐心等幾天了。
周予走後不久,褚雪倒是終於想起一個人來,遂叫富貴去司禮監請邱言過來。
富貴興衝衝的趕緊去請人。
方才周予為何而來他不是不清楚,而眼下主子要見師傅,他當然就猜出了用意,主子這是要給師傅升官啊!師傅雖說在司禮監是真正管事的,但頭銜卻隻是個副總管,自己操心賣力卻還得敬著頭頂上那位不管事的正總管,富貴早就替師傅冤了,現在主子有心提拔,師傅若能當上內官監的正總管,可不就是升官了嗎!
不多會兒功夫,邱言就到了裕芙宮。
待他行完禮,褚雪就開了口,富貴猜得沒錯,褚雪正是想把邱言挪去內官監做總管。
誰料邱言思量過後,卻重又跪了下去,麵露愧色道:“奴才向貴妃娘娘請罪!不是奴才不識抬舉,但司禮監那邊確實走不開,這次又要辜負了娘娘的美意,還請娘娘責罰!”
這倒叫褚雪真的意外。上次自己想用他,但他年紀不合適,又是一監的副總管,叫他屈居一宮確實屈才,但這次實打實的是在升他的官,她以為他會爽快應下的,卻沒想到他還是拒絕。
意外之餘她開口,半含打趣的試探道:“哦?看來邱總管確實看重司禮監啊,莫不是時候長了感情太深?讓邱總管不願挪窩了?”
邱言訕笑一聲,“娘娘在上,奴才不敢欺瞞,並非奴才舍不下司禮監,隻因奴才平日不在內官監當差,並不熟內官監的各類要事,若貿然領了差事卻當不好,恐令主子失望不說還會誤了大事。”他頓了頓,抬眼看了看褚雪的臉色,續道:“不過奴才倒有一人,想舉薦給娘娘,若娘娘信得過奴才,可以先試著用用。”
褚雪若信不過他,就不會叫他去內官監了。
褚雪相信邱言對自己沒有惡意,否則富貴日日在自己宮裏,想要害自己實在是輕而易舉,但他沒有,因此她一直信得過他。現在她雖不知他為何再度拒絕自己的好意,但相信他是有自己的考量,而他舉薦的這個人……
褚雪應道:“哦?邱總管有人選想本宮舉薦?那可真是太好了,他是何人,可否叫來給本宮見見?”
邱言點頭,“此人叫王進,一直在內官監當差,有幾分本事,但一直被先前的內官監總管壓著,他生性忠厚,奴才覺得,若娘娘現在肯提拔他,他一定會感恩戴德,盡心為娘娘辦事的。”
邱言的話雖直白了點,但大家敞明了也好,她倒真對這個王進感了興趣,便吩咐富貴,“照你師傅所說,把人傳來先叫本宮看看。”
富貴應聲,又忙去了司禮監尋人。
沒有多久,邱言口中的王進就跪在了褚雪麵前。
聽他自報完姓名,褚雪打量了一番,見其雖然謙卑,卻並無圓滑世故之氣,看起來像個能用的,褚雪點頭道:“內官監現在缺一位總管,邱副總管向本宮舉薦了你,本宮就先試用你一段時日,倘若差事當的好,這個位子你便可以長久做下去,倘若不好,別怪本宮會給別人。”
簡單一句話,恩威並存。邱言安了心,雯雯果然很像樣了。
王進趕忙磕頭,“奴才謝貴妃娘娘賞識!今後一定好好當差不負娘娘期望。”
沒有過多花言巧語,褚雪很滿意,命一幹人等退下後,就著人知會了周予。
於是沒過多久,內官監的新掌事王進,走馬上任。
後宮十二監許錦荷掌握了多少褚雪並不知,但她自己現在已經掌握司禮和內官兩處,這著實算得上不小的進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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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登基第一年開始,宋琛就已經著手籌備一件事――削藩。
他做過藩王,明白藩王的權限有多大,但如今他做了整個天下的帝王,就絕不允許有朝一日會有人來對抗自己的皇權。因此,從登基伊始,他已經陸續削減了剩餘三位親王的兵力,甚至一步步減小了他們的封地範圍。
經曆過建和末年的奪嫡之亂,三位親王其實早就明白這一天終會到來,而他們當中並無如昔日的寧王瑞王這等野心勃勃之人,所以削藩計劃推行的還算順lì。
而早已沒有王府坐鎮的燕州,永州及東南等邊境之地,朝廷的兵力已經駐紮了幾年,大齊的防衛當稱得上不錯,但盡管如此,依然有異族蠢蠢欲動,妄圖趁著大齊削藩之際進犯邊境,染指河山。
眼看五月婚期臨近,羅姝一麵倍加珍惜還在娘家的日子,一麵滿懷希望的繡著自己的嫁衣。
一針針刺下去,正紅的嫁衣上開出朵朵美麗花盞,滿載著少女對未來的憧憬希望。
這日午後閑來無事,羅姝待在閨房中,才拈起繡針沒忙活多久,就見丫鬟蘭兒匆忙跑了過來。
“不好了小姐!”
蘭兒一聲喊叫讓正專心繡花的羅姝手一哆嗦,嫩蔥似的指尖毫無防備的被鏽針刺破,冒出一滴血珠。
羅姝“嘶”了一聲,抬眼看著蘭兒,嗔道:“做什麽大驚小怪?”
“對,對不起小姐。”蘭兒眼見她被針紮也是心疼,但匆忙道了個歉,小丫鬟就趕忙傳達起剛從夫人那聽來的消息,“小姐,聽說西北戰事爆發,皇上下令迎戰,今早在朝堂上指派了,指派了……”
“指派了誰?”心中有種不太好的預感,羅姝驀地從床上起身,焦急問道。
“皇上指派了秦穆將軍去西北迎戰呢!”蘭兒終於說了出來。
羅姝吸了口冷氣,果然是秦將軍,她未來的公爹。
她兩個月後就要嫁給秦遠,西北戰場如何她並不知,但事關公爹,她難免擔心。況且但凡趕上戰事,加上從京城來回的時間,少不了得耗費半年,公爹一旦出發,她跟秦遠的婚事必定就要延後……
擔憂,失望,茫然等諸多情xù一下湧上心頭,讓這位少女手足無措。
呆立了一會,她才想起應該去問一下父親,父親每日上朝,對於這些政事最清楚不過,況且秦家那邊若有什麽安排,秦穆將軍應該會跟父親商議的。
少女放下手中繡了一半的嫁衣,匆忙去了前院。
羅大人也正與羅夫人在談論此事,他們所擔憂的與女兒一樣,既為著親家公的安危,又考慮著女兒的婚期。
知道了女兒的來意,羅大人安慰道:“事關家國,況且聖旨已下,秦將軍必定是要動身,今日聽聞戰事緊急耽誤不得,想來大軍最近兩天就要出發了。姝兒,婚事隻能先緩緩了,跟天下相比,咱們的這些都是小事。”
羅姝已料定如此,蹙眉點了點頭。
羅夫人也安慰她,“隻是推遲幾個月,咱們等得起,爹娘也正好舍不得你,想多留你住些日子呢!”
羅姝羞澀一笑。
親事已定,他們早晚會是夫妻,幸好此次出征的隻有公爹,秦遠還在京城,她也不必太過擔心了。
但她稍稍安心之餘又替未來的婆母秦夫人擔憂起來,公爹即將遠去戰場,婆母心裏肯定不好受。況且公爹是戰功赫赫的將軍,早些年這樣的出征必定不在少數,婆母她從前一人帶著兩個孩子,實在是辛苦。少女在心裏暗下決心,等將來過了門,一定好好孝順婆母。
羅府裏的未婚妻才稍稍安了心,秦府裏的母子倆卻在據理力爭。
身為將門子弟胸懷抱負的青年,秦遠想同父親一起奔赴戰場殺敵,可秦夫人卻死活不同意,她就這麽一個兒子,眼看就要成親了,此時卻想上遙遠的西北戰場殺敵,這叫她怎麽舍得。丈夫一人去征戰,她已經寢食難安,兒子若一同去了,那些蠻族窮凶極惡,她怎麽能放心!
雖然娘親極力阻攔,但秦遠不想放棄,他語氣堅定向父親陳詞,“爹,兒子從小崇拜您,也想做一名英雄,所以才認真習武,從來沒有怠慢,過去大齊歌舞升平沒有戰事,兒子可以在京衛司安心當差,可現在大敵當前,我怎麽能安心待在京城呢?求您允兒子同行!”
秦穆看著堅定的兒子和憤憤的妻子,心中也是矛盾,他何嚐不想讓兒子實現抱負,讓秦家軍後繼有人,可妻子的擔憂也不是沒有道理,戰場殺敵刀劍無眼,西北邊境的蠻族又善戰,並不那麽好對付,他也怕會有意外……自己一把年紀了,以身殉國沒什麽可惜的,可兒子連家都還沒成,萬一有個閃失,難道要讓秦家絕後?
“你要當英雄,可有想過為娘怎麽辦?秦家就你這麽一個兒子,萬一你有個三長兩短……”
秦夫人的話還未說完,卻被兒子截斷,秦遠道:“娘,兒子去前線殺敵正是為了盡孝,倘若天下男子都以這等借口畏首畏尾,那我大齊豈不早被蠻族吞並?那些普通戰士都可舍小家赴戰場保家衛國,我堂堂將軍之子豈可逃避?”
這樣一席話說出,秦穆心中震動。兒子這話這難道不是他當年從戎時所想?堂堂男兒頂天立地,倘若連家國都不敢保,還有何顏麵活在世上?
沒等妻子再反駁什麽,秦穆發話道:“好,就依你的意思,隻是京衛司的差使,你還要交代一下,皇上那裏你也得去回稟。”
“兒子這就進宮!”見父親終於同意,秦遠大喜,撂下話就想轉身,卻被母親一攔。
秦夫人自知已經擋不住父子倆,便也不再爭辯,隻給他指出眼下的一件要事,“你原本兩月之後就要娶妻成家,現在卻要自請奔赴戰場,為娘問你,羅家小姐那裏,你要怎麽辦?”
秦遠頓了頓,終於想起未婚妻與嶽丈家,歎了口氣,他道:“娘放心,兒子親自去賠罪。”
言罷大步出了房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