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床上躺了三天後,褚雪終於能下床走動了。
雖然生之前的驚險一波接著一波,但好在有程子鬆這位禦醫為她悉心調理,保她平安順lì的把孩子生了下來。也是因為這位醫術精湛的禦醫,她產後恢fù的也挺快,身體也並沒有什麽不適,每日逗逗女兒,在寢殿裏散散步,日子過得也挺快。
覺得自己恢fù得不錯了,她便去求了宋琛請母親進宮,宋琛當即就下了聖旨,於是生下女兒的第十天,她終於見到了母親。
這日一早,雁翎幾個知道夫人要來,早早就指揮宮女們收整庭院,如月也特地做了幾樣精致的點心,待褚夫人先去福寧宮拜見過太後,不多時便過了來。
褚雪還在坐月子,不能出殿門,如月雁翎兩個娘家丫鬟親自去宮門外迎接夫人,待母親進到房中,褚雪未語,眼眶先濕。
“母親。”她紅著眼眶端了個禮。母親卻敢忙扶起她,現在女兒已經貴為皇妃,不可輕yì向他們行禮了。
褚雪卻堅持,經曆這次生產,及與女兒相處的這幾天,她更深一層的體會到了為人母的不易,自己的女兒隻要離開視線一會,她就掛念得不得了,母親卻生生忍受了喪女之痛,還親手把她養大,這樣的恩情,可以說更勝血緣了。
母女倆一番拭淚,引得旁觀者也紅了眼眶,母親擔心她情xù波動影響恢fù,便岔開話題,仔細打量了她一番,誇道:“氣色不錯,都當了娘了,我們雪兒還是這麽漂亮,比從前絲毫不差。”
她含淚笑出了聲,待情xù稍稍平靜,才想起要讓母親看看女兒,忙吩咐人去抱孩子。
因剛睡足吃飽,小樂兒很是精神,睜著圓溜溜的大眼睛專心望著正抱著她的外祖母。出生雖短短十日,但小家夥進步不少,不僅身上長了肉,動作也靈活了些,,動不動就揮拳踢腿,夏日薄薄的繈褓一會功夫就被蹬的亂七八糟,褚夫人看著懷中的小外孫女,笑得合不攏嘴。
眼見祖孫倆這般溫馨,褚雪心中總算好受了些,讓母親這樣樂享天倫,也算她替小表姐盡的孝道了。
等到小樂兒玩累被乳母抱下去,母女倆才終得以說了會貼心話。
聊完家中諸事,褚雪托付了母親兩件要事,一,為小樂兒尋兩位信得過的乳母;二,請父親想辦法查關於從前的府醫廖忠的行醫筆錄,這個東西至關重要,可以成為日後扳倒許錦荷的有力證據。
母親一一應下。
因這幾天宋琛都過來用午膳,為省麻煩,褚夫人便沒有多停留,趕在中午前回府去了,她雖然不舍,但想到等滿月的時候母親還會進宮,也稍稍釋然了些。
宋琛過來時,見殿內已經恢fù安靜,並沒有褚夫人的身影,覺得很奇怪,問道:“褚夫人今日沒進宮嗎?”
飯已經上了桌,她一邊為他乘湯一邊答道:“母親怕吵臣妾休息,便先回去了。”
宋琛略有遺憾,“哦,朕本來還想留褚夫人在宮裏住幾天,也好陪你說說話。”
她知道他是體貼自己,滿足的笑笑,又解釋道,“臣妾謝皇上的好意,臣妾雖然也很想,隻是若把母親留在宮中,家中就隻剩父親了,臣妾於心不忍。”
宋琛倒是想起件事,安慰道:“放心,你們褚府很快就熱鬧起來了。”
褚雪不明所以,用求解的眼光看著他,隻見他一笑,道:“自去年出事,京兆府尹一職暫由戶部兼職,一直沒有合適人選,但朕這些日子想到一人,覺得挺不錯。”
她不懂前朝事,就一直聽著也不插嘴,可他又不說了,她就眨眨眼睛,等著他的下文。
見她茫然,他才一笑,道出答案,“你的兄長,褚健。”
她頗感驚訝,她以為兄長與宋琛隻在去年父親壽辰時見過麵,但僅僅一麵之緣,竟能讓宋琛起了調兄長回京的心思?
不過兄長勤勉,在公事上一向用心,想來應是他做出了政績,引來宋琛的青眼。
想明白了,她笑了笑,輕點了點頭。
見她反應平淡,宋琛倒有些意外,問道:“你不問朕為何要用他嗎?”
褚雪如實答道:“皇上是明君,自有明君的用人之道,想來應是兄長做的不錯,讓皇上起了惜才之心。臣妾一介深宮婦人,不懂前朝政事,不過臣妾相信皇上,也相信兄長不會讓皇上失望的。”
這番話說的很有智慧,既表達出自己不幹政的心思,又把他和兄長都間接誇獎了一番,宋琛心情愉悅。
褚雪為他斟了杯酒,道:“這是如月釀的青梅酒,酒性不算烈,卻可以稍稍解乏,臣妾敬皇上一杯,算是先替兄長謝恩了。”
接過美人手中酒一飲而盡,酒勁不大,卻酸甜適口又開胃,宋琛心情不錯,接著又道:“今日的謝恩朕先受了,不過過些日子還有恩典,你要先想好,該怎麽謝朕。”
又賣了個關子,她重新偏頭望向他,卻見他這次並不打算鬆口。
暗自想了想,她又記起了,他說過等滿月會給樂兒封號,現在應該指的是這個吧。
可宋琛指的並不隻有冊封小樂兒這一件事。
第二日早朝結束,他就將吏部與禮部兩位尚書同召進了禦書房,交代吏部的事隻簡單兩件,調現任濟州知府褚健回京,任京兆府尹一職,加封都禦史褚霖太師一職。
褚健雖為皇室姻親,但這幾年政績的確不錯,符合調任的條件,至於褚霖,幾十年來穩坐都禦史一位,為朝廷彈劾不少貪官汙吏,也的確擔得起加官的恩賜,況天子利落發話,吏部尚書沒有多言,領命後躬身退下。
宋琛交代禮部尚書方敬的,有兩件,冊封幼女宋樂公主之位,晉褚雪為貴妃。
第一件事沒有什麽異議,公主降生,滿月給封號符合本朝禮製,方敬俯首應了聲是。
但第二件事,宋琛剛一出口,卻引得這位老學究大驚。
上回宋琛以商量的語氣開口,卻吃了癟,故而這次他不打算給方敬留餘地了,隻痛快一句話,“朕要晉怡妃為貴妃,你下去著手準備,待她們母女滿月,與公主的冊封禮一起辦了。”
方敬一頓,他以為上次將宋琛攔下,道理已經講得很清楚了,妃位若想晉為貴妃,除過娘家要具備資質,還至少要誕下皇子,雖則宋琛才剛加封了褚霖,但褚雪生的隻是位公主,這如何符合禮製呢?
“皇上,臣以為……”
方敬仍想搬出禮法來攔一攔,但是出乎意料的,這次他沒有成功。
方敬的話才一出口,宋琛看也沒看他,隻打斷道:“後宮是朕的後宮,天下也是朕的天下,若你認為禮法不合,朕命你下去改一改便是。”
方敬滿腹的道理說辭被這一句話給徹底噎住,再也說不出什麽來。
宋琛依然沒有抬頭,緊盯奏章的眸中卻露出一絲的冷笑,淡淡道:“暫無其他事宜,你先退下吧!”
滿殿宮人垂頭不語,禦書房中靜得能聽見針落,方敬忽然覺得他一副老身子骨無力抗衡這位果決的君王,終於識趣的應了個聲,躬身告退了。
~~
五日後,褚雪從尚衣監掌事的口中得知了這一消息。
眼見尚衣監又要為她裁製禮服,她還以為是因自己生產後身量不同,尚衣監要為她做件更合身的,可誰料一聽竟是要製貴妃的樣式,她難免驚訝。但見她如此意外,尚衣監掌事才明白過來她原是不知情的,忙將禮部的吩咐細述了一番給她聽。
待到宋琛過來用膳時,她看看沒事人似的宋琛,似無意間提到,“今日尚衣監來人,說要為臣妾裁製禮服。”
宋琛哦了一聲,淡淡問道:“都知道了?”
“是。”她點頭,卻還似乎有些為難,垂眸道:“臣妾以為,自己資質尚淺,難以擔當貴妃之位,此事,還請皇上三思……”
他停筷,挑眉看了她一會,但見她似乎真的為難,歎了聲氣,認真道:“後宮是朕的後宮,你是朕的女人,朕認為你擔得起,就擔得起,無需談什麽資質。”
她一頓,默了片刻,才輕聲道:“臣妾謝皇上隆恩。”
她白淨的臉上浮上緋紅,他笑了笑,繼續執筷,“吃飯。”
其實不同於剛才的言語,她初聞自己將被晉封貴妃時,的確有一瞬間的惶恐,但等尚衣監的人退下,她自己也想明白了,許錦荷屢屢對自己下手,自己卻苦無還擊之力,這一qiē,還不隻因自己太弱嗎?雖然自己是皇妃,但許錦荷依然是皇後,依然淩駕於自己之上。而她已經有了孩子,不想再讓孩子跟自己一樣忍辱負重的生活,隻有自己強大,孩子跟娘家才能跟著強大,自己的羽翼豐滿,才可有能力與許錦荷,乃至許家抗衡。
更何況,這是男人給她的,如他所說,他覺得她擔得起,她就擔得起。
於鳳儀宮而言,如同晴天霹靂的這個消息,終究還是傳到了。
身為皇後的許錦荷同樣是從尚衣監得到的消息。乍聞此言,她驚得半晌沒有反應過來。
晉褚雪為貴妃?
這個女人連個男孩都沒生下,才伴君兩年,隻是因為一個女兒,就成了貴妃?
這根本不和禮法啊!
秋桂卻囁喏道:“娘娘,聽說皇上都沒讓禮部的人開口,直接就下的聖旨,禮部已經著手準備了,還有……”
“還有什麽?”許錦荷皺眉看著秋桂。
秋桂垂下頭,“據侯爺從宮外傳來的消息,皇上還調了怡妃的哥哥回京任職,還抬了其父都禦史的官位,現如今,都禦史已是一品大員了,連怡妃的母親,也被封了一品誥命。”
“一品誥命!”許錦荷咬牙蹦出這四個字。
她的母親,已經故去了的那位許夫人生前也才是一品誥命,可那是父親沛國公拿半生戎馬換來的。現如今的褚家做了什麽?不就是生了個女兒妖媚惑主,這就雞犬升天了?
君心偏頗,世道不公!
許皇後緊緊皺眉。
但不管有些人如何哀怨憤恨,君無戲言,該來的一樣會來。
為了讓褚雪多修養幾天,原本三十日的滿月被推後到了第四十日,雖然在殿中悶足了四十日,但在褚雪看來,每日哄抱女兒,等著男人晚歸後一家團聚,這四十日的時光,快如流水。
特別是看到女兒比出生時足足多了五斤的分量,她由衷感到時間的神奇,日日看不夠的小人兒,不知不覺間竟長了這麽多!
六月初五,裕芙宮內褚雪母女倆辦了冊封禮。
清早才下早朝,宋琛就過來了,看著已經著好禮服的褚雪和小樂兒,心裏頓覺暖心。
褚雪整個孕期並沒有胖多少,加上產後有程子鬆的細心調理,此時的她,其實看不出初為人母的臃腫樣子,腰身還似從前纖細,臉上卻多了溫柔成熟的神色,加之身上華麗的貴妃禮服所襯,顯得她嫵媚嬌豔,不可多得。
小樂兒更是招人疼,雖然才一個來月,已經手舞足蹈會張嘴笑了,小臉圓潤起來,就像畫裏的娃娃,一雙水潤的大眼睛忽閃忽閃,更是人見人愛,太後喜愛得不得了,每日都盼著乳母抱她來給自己請安。
禮部給小樂兒擬的封號是永樂公主,褚雪並未再擬封號,直接在“怡妃”兩字之間加了“貴”字,是為怡貴妃。
因為他們覺得,實在找不出另外的字能表達君王對這位娘娘的寵愛了。這位年輕的娘娘,才是君王心裏的那個人呢!
待冊封詔書宣完,金冊金印賜下,褚雪謝恩後再起立時,已是貴妃之位。
那一年,她十八歲,當了娘親,做了貴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