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見人來了,雅福輕手輕腳的迎了過來,向高翔遞了個眼色,特意讓他去看看有沒有人跟在身後。高翔身上帶著功夫,又素來辦事伶俐,極討太後的喜歡。年紀輕輕,卻已經是六品太監首領,常年跟在太後身邊當差。
他接了雅福的眼色,閃身走了出去,四下裏審視過後隨即返了回來,對雅福重重點了點頭,意在說明沒有人跟在身後。
“難為格格這麽晚還外出,請隨奴婢來。”雅福朝來人福了福身,於身前領路。帶著她穿過祈安殿的正堂,由小徑穿過後殿輾轉來到了一側的廂房。“太後就在裏麵候著格格您呢,奴婢就不陪著您進去了。”
來人欣然頷首,回了雅福一個明媚的微笑:“多謝姑姑。”悄默聲的推開了虛掩著的房門,正看見太後闔眼倚在紅木椅背上,似乎極為倦怠。
太後還是感覺到有人進來,緩緩睜開眼睛,正好瞧見來人摘下了遮在頭上的鬥篷帽,不禁一笑:“其其格,你來了。”
其其格放輕步子,徐徐走上前來行禮,得體笑道:“臣妾來遲了,勞太後久候,還望太後恕罪。”
“坐吧。”太後示意她平身。“這麽晚還叫你過來,是哀家得好好謝你。”
話音落,雅福親自奉了兩盞茶進來,分別擱在太後與其其格手邊,又不置一詞的退了下去。
其其格搖了搖頭,麵色凝重道:“臣妾哪裏敢當得起太後您一個謝字。若非有太後您的照拂,臣妾背井離鄉的來到皇城,怎麽能這般安穩度日。”
手微微掠過鳳袍上的蜀繡鳳尾,太後沒有即時說話,看不出神色的揉搓著那烏青夾銀的絲線。廂房內瞬間就靜謐的有些唬人。
借著有些昏黃的光,其其格隻覺得脊背發涼,太後陰沉不定的臉色,讓她心緒不寧。“太後,臣妾是否說錯了什麽?”
“唔?”太後回過神,對上其其格懵懂的雙眼,她微微一歎:“並不是。”她輕輕端起手邊的景泰藍茶盞,撇了撇浮在麵兒上的茶葉,徐徐吹了口氣,淺淺抿了抿。方道:“哀家隻是在想,那富察尋雁未免太沒有福氣了。若是再挨上個一年半載,好歹也是皇上的妃嬪了。
跟著皇上一輩子,卻還不曾享受過皇宮裏的一切,當真可惜。畢竟她誕育了大阿哥與早夭的二公主,旁的再怎麽不濟,於子嗣上她也有功勞。”
其其格惋惜的歎了口氣,哀怨道:“太後,並非臣妾心狠。富察氏心性太淺,動不動就鬧得府中雞飛狗跳,大阿哥長在她身邊,到底不如長在福晉的身邊。”
這話說得極為中肯,也頗為合太後的心意。
“這倒是。蘭昕穩重自持,簪纓世家出身,沒有辜負皇上與哀家對她的期望。”太後緩慢的擱下手裏的茶盞:“永璜能長在他身邊,亦是福氣。”頓了一頓,太後慢條斯理的說道:“先帝病勢漸沉之時,正是關乎皇上前程的緊要時候。若非富察氏一再的鬧騰,惹得哀家心緒難寧,她也不會丟了性命,怎麽能怪你狠心。然而這不過是其一。”
“那麽其二是?”其其格溫婉一笑:“還望太後賜教。”
“昔日府上,看似兩位側福晉的恩寵不相伯仲。可富察尋雁一死,哀家才看的清清楚楚,皇上的心裏是極為在意咱們這一位福晉的。”太後沒有再說下去,關乎她手裏攥著的後宮權勢,哪怕是未來的皇後都好,也不能隨意的交出去。
其其格沉著臉緩緩點了點頭,愁緒隨即擰緊了她的眉頭:“皇上待福晉好,是應當的。可換做是旁人,臣妾……”
太後微微頷首,沉著道:“哀家受過你珂裏葉特氏的恩惠,對你多疼惜幾分也是應當。何況,你是哀家的兒媳,是皇上的妃嬪,往後的日子還長著呢,總有你出頭的時候。”這話像是一劑良藥,不輕不重的澆在了其其格灼熱的胸口,妒火頓時熄了。
“哀家自然會於暗中助你一臂之力。實際上,你也幫襯了哀家不少。”太後的鳳目,忽然閃過一道極為陰冷的寒光,語氣也禁不住嚴厲了幾分:“那些不配留在皇上身邊兒的人,早去了早省心。哀家不看好的,就別留在麵前礙眼。話說回來,皇上身邊也不乏伶俐的,烏喇那拉側福晉總算有幾分手段。”
“太後所言極是。”其其格一個勁兒的頷首,貝齒輕咬就道:“可不是麽,誰都沒有預料到的事兒。她竟然不動聲色間,就將什麽都推到已死之人的身上了。若論為皇上分憂的本事,這位側福晉可謂當仁不讓。太後,臣妾卻擔心,倘若她站穩了腳跟,旁人可要嚐盡苦頭了。
手段是麻利,隻可憐了大阿哥也跟著遭罪。她親額娘背負著毒害皇嗣的罪名,他必是要跟著遭人唾棄了。”
“皇嗣是皇嗣,妃嬪是妃嬪。不是萬不得已,皇上的三阿哥也不必遭這樣的罪。”太後漠然不悅,心裏卻有幾分讚許烏喇那拉氏的行徑。畢竟後宮的水,可不知要比之潛龍寶坻深了多少。不會耍手段,怎麽能安身立命。那烏喇那拉氏,大抵能洞悉皇上的聖意,就衝這一點,也是堪用的。
溫和的笑容掩蓋了心思,很好的裝點成太後雍容爾雅的氣度。她含了笑,疲倦的闔上雙眼:“此事你得感激烏喇那拉氏不是麽!索性是她聰慧,嫁禍給了已死之人。否則皇上真要追究到底,麻煩的豈止你一人。有本事的,就讓她們盡顯手段去吧。你呢,好好跟著看著學著,慢慢的也能得心應手了不是麽!”
\當不少。\隻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