傾寒將秦晗月葬在了彼岸花穀,為她立了一塊木碑。
他幾番猶豫之下,還是決定在上麵刻上了“尊後秦晗月之墓”這七個大字。
而後,他便坐在墓前沉思。
沉思自己這幾萬年來的所作所為……
何為愛?
他以瘴氣化形,本身就是邪惡的象征。
但可笑的是,他從出世的那一刻起,就帶著對美好事物的向往。
或許一開始,他隻是對那個給了他機會出世的女神有些感激,就好像是雛鳥將自己出世後看到的第一個生物視為母親一般。
月素不是他的母親,他卻對她抱有憧憬。
這樣美好的感情對於作為邪惡化身的他來說,實在太違和了。
他的身邊,也沒有人告訴過他該怎樣對待這樣的感覺,也沒人引導過他該怎樣表達這樣的感覺。
他隻能依靠自己的天性,依靠最初的欲望去處理——
既然對她憧憬,那就去得到她。
他一開始就是這樣想的。
他並不覺得有錯,就算他是個普通的人,不是什麽魔尊,對於憧憬之物的第一反應,都是去爭取。
他開始去她創造的世界爭取,或許是為了邂逅,或許是為了引起注意,雖然方式並不好,但他成功了,她出現了。
她出現之後,他越發覺得她比自己想象之中還要美好,他的欲望也隨之膨脹。
他不再隻是想看到她,不再隻是想認識她,不再隻是想做她的朋友。
他希望,她能回應他心底那份特殊的感情,他想要占有她的全部,讓她所有的美好都隻屬於自己。
可是,他並不知道該怎麽做,她才會願意。
當聽到她要和別的男人成婚的消息,他的陣腳全亂了,如果他還是繼續等待,那麽過了那天,她將永遠屬於別人。
他決不允許自己什麽都不做,不允許眼睜睜地看著她去到別人的懷裏,他是時候該做些什麽。
他為了自己的愛情,大鬧了天宮,成功破壞了她和別人的婚禮,但是換來的,也隻是他們成了敵人!
後來,冥九告訴他,因為她與陌言一直住在天宮,才會日久生情,才會讓陌言近水樓台先得月,所以他以為,隻要將她留在地宮,假以時日,或許,她也會愛上自己。
但是她說她不願意,他情急之下,不惜用了噬仙鏈來鎖住她。
她說她愛陌言,她的心隻能容下一人。
那他就讓陌言消失,讓她的心空出那個位置,他或許就可以取而代之。
可是,他失算了。
他本來隻想讓陌言一個人去死,可他的大意卻讓自己也折了進去。
那一世,他到死的一刻,似乎都從沒對她說一句,“素素,我愛你”。
他做的一切,都是為了愛,卻忘了把愛親口告訴她。
經過兩萬年的輪回,他作為凡人,終於再次邂逅了他的愛情。
她和萬年前不同,但卻更加吸引他,他依舊無藥可救地想要占有她,想要去愛她,就算她想傷害自己,他也希望把她放在自己的身邊。
作為北門傾玥的這一世,似乎又重演了一回萬年前的他們。
死亡峽穀,他僥幸生還,被冥九發現,引導他一步一步做回了魔尊。
他利用自己的能力,強迫她留在自己的身邊,這一次,他強忍著殺了陌言的衝動,隻因為害怕,她又會為了陌言而奮不顧身,害怕她會為了陌言而痛恨自己。
他終於把她留在了魔界,這一次,他耐心地看著從凡間帶回來的那些情愛小說,他想知道,在故事裏,那些凡人是怎麽相愛的,他想知道,他怎麽做才能贏的她的芳心。
可無論怎麽做,她似乎都在防備著他,始終不曾卸下心防。
好在,他們好像開始慢慢回到了萬年前視彼此為朋友的狀態。
他知道,這是一個好的轉變,好的開始。
可是在彼岸花穀那次,她分陰在擔心他,卻又要提起許久沒提到的陌言!
還拿陌言,與他相比!
他嫉妒,他急躁,原來她還一直在想著那個人!
他陰陰很生氣,但看到她認真細致地為自己上藥,包紮傷口,他的壞心情一下子不見了。
那一刻,他隻想吻她,隻想告訴她,他多愛她,多想要她。
可是她,依舊不願意。
他強忍著欲望,讓她離開,他真怕縱容自己的欲望會毀了苦心經營起來的良好轉變。
可當冥九說要代他喂她忘情水時,他還是被自私的欲望給打倒了。
他想要她的心,她的愛,她的情,她的全部。
他想要體會愛情的甜,而不總是苦。
在她忘掉陌言的那一個月,是他最快樂的一段日子。
忘情水也並非完全能抹去一個人的記憶,隻是把那些曾經重要的東西藏在了深層的潛意識之中。
所以每每在她還有些心理防線的時候,他才會用眼睛催眠她,用話語引導她,讓她徹底忘記對陌言的感情,讓她徹底放空自己,讓她有餘地迎接新的愛情。
他承認自己自私,可愛情本就含有自私的一麵。
那一個月雖然快樂,可那些對他而言的快樂卻讓清醒過來的她受到了更多傷害:
她寧願死,寧願殺死他們的孩子,也不想麵對他們一起度過的那一個月!
她真的,就那麽恨他?那麽厭惡他?那麽排斥他?
就算悔兒也是她的骨肉,她也不肯接受?
甚至,悔兒已經來到這個世上,她也要追殺而來嗎?
“究竟該怎麽愛你,你才會從我這裏得到快樂?”
傾寒摸著木碑上的“秦晗月”三個字。
他之所以用這三個字,是為了祭奠他和秦晗月一起度過的那一個月。
那一個月,是他的夢,他實現了自己愛情的一個美夢。
“五萬年了,我們的一切,也該有個結果!”
傾寒親手埋葬了自己的美夢,他現在很清醒,他終於知道,這一次他應該怎麽去麵對月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