絳姑娘應了一聲,便轉身自去,不過片刻,端上四杯茶來,江問卿便揮手讓她下去,又指著這茶道:“這是我采自西南竹峰的竹茶,生長於翠竹之頭,每一百年才長一寸,長到千年之後,上麵才會生出芽來。引竹峰之頂的雪泉之氣,最為清心滌苦,諸位可品嚐一番。”
他不急著說正事,莫紫宸自然也不急,微微抿了口,讚道:“確是好茶。”
這時她見到海大姑一直打量著自己,微微奇怪,海大姑已經說道:“請問莫姑娘,本字是否紫宸?”
莫紫宸微訝道:“確是敝名,海姑娘因何聽聞?”
海大姑笑道:“我雙名青嵐,論年紀應癡長你幾歲,也不用這麽客氣。我之所以聽過你的名字,實是因為我數年前,曾在本族中見到過一份問詢之書。那上麵,有著太華宗現任宗主秦川親自刻下的神念心印。”
聽到這個名字,莫紫宸的心頭不禁一動,“還請嵐姐詳說。”
海青嵐道:“那是一封玉簡,據說太華宗複製了數十份,遍傳北地修仙門派以及家族,上麵並沒有其它的內容,隻有一張畫像,就是紫宸你。因為你遠遊北地,多年未歸,且毫無音訊,太華宗上下,都對你極為擔心,是故才發出這封問詢之書。北地修仙界中,除了三大派之外,類似我們這樣的修仙家族以及中小門派,至少也有幾十上百家,全都接到了這封玉簡。上麵還提到,隻要有你的消息,便可直接回報給太華宗,到時必有重酬。”她微微笑道:“另外,聽說歸元宗的紀真人,也有幫忙出力問詢。不少門派,不一定認識太華宗,卻都買他的麵子。”
莫紫宸沒想到,在她失蹤了的這三十多年裏,居然還會發生這一樁事。她的眼眶不禁微微濕潤起來,“是我讓師兄師姐們擔心了。”
江問卿這時拍了拍手,哈哈笑道:“好了,莫姑娘同門情誼深篤,真是讓人羨慕,海大姑,你也不用太過在意那些賞格,今日能夠結識莫姑娘,不是比那些東西都重要?”他轉頭笑道:“莫姑娘大概還不認識我們幾個,這位海大姑,是本地修行大族海家的嫡長女,她的令尊,就是如今的族長。這位賀兄,則是出身賀家,在門中行三,單名一個瀾字。”
賀瀾大剌剌的拱了拱手:“朋友們都稱為賀老三,姑娘不必在意,如此稱呼就是。”
他隨即又笑道:“至於我,則比不了他們兩個,隻是一個閑雲野鶴,獨來獨往,最喜歡的就是周遊天下,這輩子說不定就這樣耗下去了。”
賀瀾大笑起來:“你別聽他瞎說,他本來是江家的大少爺,隻是天生貴骨,卻偏偏視家族於不顧,這些年之所以不辭辛苦四處遠遊,不過隻是為了追尋一位美人兒的腳步,隻是那位美人兒從不睬他罷了。不過這人無比癡心,一直都念著還是要追下去,直到他走不動的那一天。”
莫紫宸目光微訝,江家的名聲,她來到北地之後,一直有所耳聞,那是北地修仙界中,首屈一指的修仙大族,其實力,幾乎不亞於青城的莫家,在整個昆吾大陸上都是有名的。隻是江家嫡係的血脈向來尊貴,據說前麵幾代,都是單傳,直到這一代,現任的族長,才生了兩個兒子,不過江家的大公子極少在人前現身,都是由二公子掌家。這也曾引來人們的諸多猜疑。沒想到這位神秘的江家大公子,就坐在自己的麵前。
江問卿淺笑不語,顯然對賀瀾說的話是默認了。
莫紫宸聽了不禁莞爾,修仙界中居然能有這樣的另類,也著實算得上是一朵奇葩了。
不過轉念一想,她倒不再笑,而是真心實意的向著江問卿拱了拱手:“像江兄這樣至情至性的人,著實難得,紫宸在這裏佩服。”
江問卿揮揮手笑道:“隻是我這人的一點癡念而已,說出來徒惹大家玩笑,還是不用提了。咱們說說正事好了。”
賀瀾有些不滿的道:“這不就是正事?還虧你把我拉來充場子,卻又瞞了我這許久,真是不夠朋友。”
江問卿道:“好了好了,事後自然也少不了你的份兒,而且這次,還需要你幫忙才行呢。”他的臉色微微嚴肅起來,左手一揮,外頭的洞門便落下,將四人都護在裏頭,聲音也不虞傳出去為人所知。隨後,他便從囊中取出了一物,放在石桌之上。
莫紫宸拿起來看了一眼,正是形式相同的另外一枚法戒,在下麵赫然刻著一個“天”字。
她便也將自己的兩枚法戒都取出來,同時放在桌上,說道:“江兄,現在應該說說這法戒的來曆了吧?”
江問卿道:“莫姑娘為人坦誠,我自然也當坦率相對。實不相瞞,我得到這法戒,大約是在十年前的事。那個時候,我遠遊南疆,去了十萬大山之北,高達一萬兩千丈的千絕雪峰之上。”
莫紫宸不禁目露驚訝,“江兄當真有膽識!”
千絕雪峰,是昆吾大陸上有名的絕地之一。雖然並不像窮極淵那樣凶名遠甚,但絕非是尋常修士可以駐足的。那裏終年風雪,絲毫不會停歇,到處都是如刀削一般的峭壁,根本沒有可以落足之處,山壁外全都凝著萬載的玄冰,尤其是到達七千丈之後,更是連人可以呼吸的空氣都沒有,一般的築基修士到了那裏,都無法抵禦那裏刺骨的天風。
但莫紫宸卻知道,千絕雪峰上,是不少苦行修士的居所。
那些修士,被人稱為苦行者,在最為艱險困絕之地,與天地搏鬥,與自然法則相抗,借此磨煉自己的修行與境界,他們的洞府,全都是在千丈雪峰之上,由自己所開鑿而成,往往一閉關,便是數十年不出,而洞府隻以禁法隔去神識,卻並不禁止天風吹入,往往數十年的閉關期滿,自己的法體,全都已經被風雪所掩蓋,甚至凍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