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側頭,看著他的唇觸著我的肌膚,他眼裏的柔情似水般幾乎流溢出來,我手指舒展開來,撥弄著他的唇瓣,“如果我想一個人走走呢?”
許皓辰含住我的指尖,“我陪你吧。”
我抽回手,靠坐在椅背上,“回家吧。”
許皓辰把車開到了許家別墅不遠處的一個公園,冬季的夜裏,公園籠罩在昏暗的星空下,光禿禿的樹幹,結了一層霜雪且塵埃厚厚的長椅,一切都毫無景致可言,抬眼看去,隻餘霧蒙蒙的一片。
許皓辰拿著車裏的抹布擦拭了長椅扶著我坐下,寒風吹在我的頭頂,呼出的氣息幾近凝結,我就那樣坐著,許皓辰就坐在我的身邊,彼此都沒有說話,沉寂的公園隻餘耳邊的風聲窸窸窣窣作響。
“回去吧。”十分鍾後許皓辰說。
我轉頭,凝上他迷離的臉龐,“你知道我每天在你家是什麽感覺嗎?”
“那是我們家。”許皓辰說。
我嘴角淺勾,聲音淡漠,“我們離婚吧。”
沉默。
長久的沉默在偌大的公園蔓延。
我的視線定格在兩米外的一棵早已枯萎的小草,小草的根莖幾乎脫離了土地,隨時都會被一陣大風卷走,好似我的心,也在許皓辰的別墅裏一點點枯萎,直至死去。
我幽幽開口,“你知道嗎,我倒寧願你真的沒房沒車沒錢,寧願我們真的隻是普通的閃婚,衝動也好,情殤也罷,我們兩個人的性格在一起也絕對不會寂寞,我們也會鬥智鬥勇,我們也會在床上劃線,也會在大街上一起打架,也會慢慢的愛上對方,也會有我們簡單卻幸福的婚禮,也會有我們的孩子。”
說到動情處,我抬手撫過眼角,指尖有些濕潤,我咽下喉嚨口的酸澀,繼續說,“而不是像現在這樣,你會為了你的妹妹調查我,會把我藥暈了驗我的處女膜,會派人試探我,試探我的同時恰好看上了我的朋友,輪奸了我的朋友,你還要去逼迫我的朋友不去報案,不去為自己討回公道。我一直都知道你的溫柔不會給予太多的人,但是你的殘酷已經真真實實的傷害到了我,傷害到了我的朋友,因為我連累了怡潼,我做不到放下所有的芥蒂同你和平共處。你現在就是我心裏的一根刺,我不想看到你,不想和你說話,偏偏你還天天在我身邊,這根刺就在我的心裏越紮越深,永遠也沒有痊愈的一天。”
靜。
長久的靜謐在空氣裏彌漫開來。
“先好好生孩子吧。”許皓辰寂寥的嗓音隱沒在無邊的黑夜裏。
我知道,這已經是他這個時候最大的讓步了,可是我不甘心,“生孩子以後呢?”
“你是孩子的媽媽。”
許皓辰的聲音低低的,沉沉的,似千帆過盡後的江岸,餘留一絲塵埃。
我明白了他的意思,我若是要孩子,就留下來。
春節的時候,許皓辰不顧我的反對把我抱上了車,陪他爸媽過年。
老佛爺的臉上再次綻開笑顏,親切的拉著我的手在親戚麵前表演,我眼角挑起嘲諷,在她麵前,我連一個僵硬的笑都懶的擠出來了。
初二,許若琳回娘家。
許皓辰又把我抱上車,車子朝著許家別墅開去,我的模糊的視線看著窗外,“我已經沒有娘家可回了,我早就沒有家了。”
許皓辰的家不是我的家。
車子緩緩停止,許皓辰拉過我的手,“隻要你願意,我會給你一個幸福的家。”
我的眼淚再也忍不住衝了出來,“我不想去你家,可以嗎?”
車子調頭,許皓辰撥了個電話出去,告訴老佛爺我們有事情,不回去了。
“我想回家。”我說。
許皓辰車子朝著別墅駛去,拿上東西,許皓辰載我回到老家。
爸媽的墳前,許皓辰跪了下去,“爸媽,我知道我對不起瑤瑤,但是我真的想愛她一輩子,照顧她一輩子,如果你們在天有靈,成全我吧。”
我把許皓辰買在我名下的房子托付給了趙雨薇父母,請他們幫忙看著賣出去。
回到我原本的家,翻開爸媽的相冊,我再也忍不住抱著照片嚎啕大哭。
這裏才是我唯一的家,我的家隻有我一個人了。
回到安宜市,我更加不想說話了,每天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麽,胎兒在肚子裏沒日沒夜的折騰,有時候我連覺都睡不好。
許皓辰在我麵前說什麽錯什麽,做什麽錯什麽。
他依然扣押著我的證件,扣押著我的手機,家裏的座機和網絡依然在停用狀態,我依然享受著坐牢的待遇。
2月28日晚,我的肚子開始陣陣痛起來,許皓辰連忙把我送去醫院,早就預定好的病房和醫生,再豪華的病房,再專業的醫生,再盡心的丈夫也代替不了自己身體的痛。
順轉剖,3月1日,0點52分,一聲嬰兒的啼哭喚醒我沉寂了許久的麵部表情,我柔和的眼神看著醫生給我的孩子擦拭著身體,“能讓我看看嗎?”我嘴角噙著最舒心的笑意。
不多時,醫生把孩子包好,抱到我眼前來,“男孩女孩?”我問。
“男孩。”
看著滿臉褶皺大聲啼哭中的兒子,我心底最柔軟的地方被撞擊的一塌糊塗,這個小小的東西,是我生命的延續。
雖然有月嫂有護士,許皓辰還是很盡心的照顧著我,照顧著孩子。
肚子的傷口疼的厲害,我咬唇忍著,護士進來問我,“疼嗎?”
“疼。”我說。
“也沒有聽見你叫。”
“忍著呢。”我說。
許皓辰趕緊過來,用棉簽蘸了水濕潤著我的雙唇,“疼就叫出來吧,別忍著了。”
“你把孩子抱過來讓我看看就不疼了。”
許皓辰趕忙把孩子抱過來,放在我身邊,我柔和的眼神一瞬不瞬的盯著這個小東西,他皺皺巴巴的手指卻宛若一朵最美的花在我心間漾開。
我忍不住伸出手拉住他的手,他開始啼哭起來,許皓辰趕忙抱過孩子,“你閉眼睛休息一會吧,不要太累了。”
老佛爺來了,許若琳來了,菲菲也來了。
他們嘰嘰喳喳的議論著孩子長的像我還是像許皓辰,“這麽大的孩子還看不出來什麽,再長幾天模樣就出來了,像皓辰就好看了,長的高高大大的,白白胖胖的,肯定又是一個帥哥。”老佛爺說。
“許皓辰那麽完美的話,還娶媳婦生孩子做什麽?”我忍不住說。
“你怎麽說話的,長的像我哥就是好看,怎麽了?”許若琳衝口而出。
“如果我媽在的話,她也會說孩子長的像我好看。”我也不甘示弱。
“你媽早就死了。”老佛爺怒吼一聲。
我順手抄起床頭櫃的暖水壺扔了出去,“你把我兒子給我放下。”
恰好許皓辰端著粥進來,老佛爺斂眸委屈道,“我抱抱我孫子都不行嗎?”
我嘴角泛起冷笑,笑的流出了眼淚,“是誰說的,她想要孫子有大把的女人等著生,不一定要我肚子裏的這個。”
許皓辰把粥放在床頭櫃,把吸管插進碗裏,遞過來,“先喝點粥吧。”
我拚勁全身力氣揮掉他手裏的碗,“你把我兒子給我抱過來。”
方才砸暖水壺就扯得肚子上的傷口疼,現在用力揮了一個粥碗,肚子上的傷口更疼了,我忍不住咬牙切齒的哭道,“你現在知道是你孫子了,我媽去世的時候,也沒見你禮節性的露個麵,我媽剛去世幾天你就跑來向我討要錢,我媽是早就死了,是為了不讓我被打死的,是為了保護我和我肚子裏的孩子死的,怎麽樣也輪不到你在我媽死了以後還來說她。”
我越說越激動,“就衝你兒子對我做的那些齷齪事,你家的錢我還真就不稀罕,我的兒子是你的孫子對我來說就是一種恥辱。”
許皓辰無奈道,“媽,瑤瑤這幾個月心情不好,等她心情好點了,你再來。”
老佛爺也不甘心,“我抱我的孫子還需要看人臉色嗎?”
許皓辰夾在中間左右為難,最後老佛爺還是被許皓辰好言好語哄走的。
吃過飯後,許皓辰問我,“我早就給孩子想好了幾個名字,以前看你心情不好,沒和你說,你看看喜歡哪個,都不喜歡的話,你來取,叫什麽名字都好,他都是我們的兒子。”
“他姓白可以嗎?”我說。
許皓辰黯淡的雙眸一瞬不瞬的盯著我。
良久,我又說,“我帶著他走可以嗎?”
許皓辰把我身上的被子往上拽了拽,“好好休息吧。”
“把孩子抱過來,我要看著他。”
“好。”
一個星期後。
出院回到家裏,每天老佛爺都會過來,隻要看見她我就煩躁,隻要聽到她的聲音,我就感覺身體的血液都凝結到了一起。
許皓辰每天變著法的給我補充營養,許雲昌也每天都會過來,抱起孩子的時候,他臉上的皺紋都笑成了一朵花。
許若琳和慕泊君也會時不時過來,冷清如冰窖般的家裏因著孩子的到來一下子熱鬧了起來。
隻是,我的心,卻再也熱不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