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靜謐,整座山林都沉寂在濃濃的墨色之中,隻有不遠處的六國連營內,還有著點點的亮光,木柴燃燒的劈啪聲在這靜靜的夜中顯得格外響亮。
贏廣伏在雜草從中,慢慢的用手揉了揉發麻的大腿,眼睛卻直直的盯著營內來回巡視的哨兵。
“統領,馬上三更了。”敖烈慢慢的爬了過來,龐大的體型直接將草叢壓到了一片,要是換做白天,那肯定就得暴露。
“讓弟兄們都做好準備,前營一亂,我們這就動手。對了,下次有什麽事兒,派個瘦點的兄弟過來...”
“好嘞。”
敖烈憨憨的應了一聲,又像拱地老鼠一樣挪了回去。
“老贏,這營內的巡邏也太鬆懈了吧。”趴在旁邊的典軍忽然開口說道:“一個時辰隻有兩隊巡兵經過,我總感覺不太對...”
其實那種心悸的感覺很早之前就已經盤旋在贏廣心頭,隻是他從未表現出來罷了,如今聽典軍也這麽說,那種不好的感覺忽然就強烈了起來,甚至讓贏廣有了撤回去的衝動。可是軍令如山,他這裏卻是撤不得,哪怕明知前方陷阱,也隻能硬著頭皮闖進去。
“沒事,如果事不可行,立刻抽身,不得戀戰。”
沒過多久,前營忽然傳來一陣騷動,一隊秦國輕騎突然撕開了夜幕徑直殺了進來,轅門處的守衛隻來得及發出一聲示警,就被長矛挑到了空中。
“敵襲!”
淒厲的慘叫驚醒了睡夢中的人們,悍勇之人摸起兵器就衝出營帳,可還沒跑出兩步就被狂奔的戰馬撞飛;膽小之人則掀開營帳的一角偷偷溜了出去,混在人群中想要跑到別國的營盤,隻可惜,還沒靠近就被營中飛出的利箭射倒在地;至於那些老兵油子,則有經驗的多,要麽躺在地上裝死,要麽靠向了主將的營帳,敢在這個時候到處亂跑,是嫌自己死的不夠快麽?
魏旭一隻手拎著戰刀,另一隻手提著褲子,赤著上身就衝出營帳,抬腳踹到了一名慌慌張張的楚兵,魏旭怒吼道:“都亂嚎什麽,擊鼓,升將旗!所有人向我這聚攏!”
這些秦人瘋了不成,你城上才多少守軍也敢出來襲營,聯軍連營十幾裏,就是站在那裏讓你殺,你砍到天亮也殺不完!人心不足蛇吞象,你也不怕蹦了你的牙!
“結陣!結陣!給我平壓過去!”魏旭揮舞著戰刀,驅趕著聚攏過來的楚兵一步步向外壓了上去,偷眼瞅了瞅中軍大帳,雖然裏麵燈火通明,卻沒有收到什麽侵擾,這才送了口氣,接著又暗自罵道:“這幫秦賊,忒是囂張,這麽多營盤不闖,偏偏挑了自家的防區,難不成以為咱楚國好欺負不成!”
就在魏旭忙著圍殺秦騎的時候,一支百人小隊一聲不吭的掠過了他的防區,沿途遇見的任何活人,都被一刀抹過了脖子,甚至地上的死屍都被補了一刀。
不遠處的柵欄內矗立著一座座巨大的黑影,草末的青澀味道淡淡的漂浮在空氣中,在那木製的柵欄前,一隊兵士正緊張的守衛著。
典軍舔了舔嘴唇,對著贏廣點點頭。
“什麽人!”
贏廣剛要下令,就見側麵衝出一支人馬,為首一將黃麵細髯,跨馬提槍,身後跟一小校,手持一麵高杆將旗,上麵繡著一個鬥大的李字!
趙國!李牧!
要說這李牧不好好守營怎麽跑到這兒來了?原來李牧聽見前營騷亂,便立刻命人鳴鑼,同時全營戒備,任何靠近者殺無赦!但由於趙軍立營之時靠近糧草重地,李牧怕外麵混亂引得糧草出了差池,便親自帶了一隊趙兵前來補防,哪成想剛到門前就撞見了贏廣等人。
就在這一愣神的功夫,雙方都醒悟過來,這時候偷偷摸摸來到這兒的能有什麽好人,況且在這特殊情況下,寧錯殺不放過!李牧剛一張口,就見贏廣等人已經暴起發難!
典軍、敖烈一人持大斧,一人持青銅鏜,兩個怪獸同時發力,生生在柵欄牆上破開一個大洞!
陷陣將士分出一支死死的纏住李牧,剩下人等,隨著贏廣衝進了柵欄營!
李牧見狀大急,掌中槍如同毒龍一般,挑刺撥撩,瞬間點倒數名陷陣精兵,胯下戰馬一聲嘶吼,徑直撞了進來。
這頭贏廣哪裏還來得及潑油,直接將小壇拔了封口,斜斜的丟上了糧堆。敖烈大吼一聲,用鏜挑起了一個照明用的火盆,就要發力向上丟,誰知,火盆剛飛到半程,橫刺裏伸出一杆長槍,啪的一聲將火盆敲落。
星星點點的炭火灑滿半空,映襯的李牧如天神下凡一般,手下不停,掌中一杆長槍神出鬼沒,陷陣精兵苦苦糾纏卻無一合之敵!
“老贏,快走,頂不住了!”
典軍和敖烈邊殺邊撤,勉強將油料撒上了一個糧堆,隻是剩下的陷陣兵士陷入了苦戰,油料什麽的卻來不及潑灑,甚至在激烈的拚殺中,有的油壇已經破碎,黏糊糊的油料撒了一身。
“點火!快點火!”
贏廣拚命的揮舞著戰刀,扯著嗓子吼道。
隻是可惜,由於被提前發現,隨身攜帶的火線不能一下子引燃大麵積的糧草,幾個丟出去的火線也被趕過去的趙兵給熄滅了。
贏廣已經殺紅了眼,拚命的衝擊著趙兵倉促組織的防線,如果不能成功,今日這些戰士算是白死了。可是眼見周圍的敵兵越來越多,贏廣的心也越來越沉。
忽然一個熟悉的聲音喊道:“有敵來兮!”
“陷陣蹬先!”
一名年輕的陷陣將士,用火線引燃了沾滿油料的衣甲,怒吼著衝向了高高的糧堆!
“攔住他!”
李牧見趙兵紛紛躲閃,不由得大驚,長槍脫手而出,將那年輕的戰士釘死在了地上,烈火熊熊,那燃燒著的人形火炬震驚了所有人的心。
“有敵來兮!”
“陷陣蹬先!”
一個又一個的陷陣將士引燃了自身的衣甲,口中高呼著同伴,仿佛平日裏去酒肆戲耍一般,一個個的衝向了那座巨大的糧堆。
防守的趙兵紛紛潰散,躲閃不及的則被陷陣將士拉了過來,一起沒入了火海。
李牧痛苦的閉上了雙眼,守不住了。
“哄!”
糧堆火起,濃煙扶搖直上,在高高的空中凝成了一個個奇怪的符號,仿佛是在祭奠那些不屈的英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