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主意
暖閣裏,鍾溯靠在軟榻上,玩捏著冉凝好看的手指。冉凝倚在他身上,嗅著那股特別的香味,心下格外平靜。
“院子裏的東西剛換上,就這麽被你毀了。你每個月的份例夠你換這些東西的嗎?”冉凝問道。那些東西雖不貴重,但收拾起來也不可謂不麻煩,別的倒還好說,那些樹木和灌木可不是時時都方便移栽的,而且移栽後能否成活也不好說。
“這些東西庫房裏都有備份,無所謂。”鍾溯並不在意。
“那也經不得這麽破壞。”冉凝回捏著他的指尖,說:“母親的意思我明白,大概是因為她對我不甚了解,所以不是太親近。以後多相處一段時間,會好的。”
鍾溯知道冉凝待在府中總會聽到一些風言風語,他也不準備隱瞞,直接說道:“母親的確非常喜歡譚菱,也一度希望我能娶她為正室。”
這件事冉凝的確早就知道了,但聽鍾溯說出來,心裏多少還是有些不是滋味。
“我舅舅也是位武將,但前幾年過世了,隻剩下舅母和譚菱。譚家親戚不少,母親又是鎮北侯府的當家夫人,所以即便舅舅戰死,譚家也依舊沒倒。母親也不時地接濟一下,父親也不會多說什麽。我舅舅隻留下譚菱一條血脈,所以母親希望我能將譚菱娶回來,畢竟是她的侄女,在眼前有個照應,也能放心些。”鍾溯說這件事的時候並沒有什麽情xù,似乎是在說一件與他根本無關的事,“但我並不喜歡矯揉造作的女子,譚菱對我來說隻是母親一脈的表妹罷了,並無其他,也沒有一絲想娶她的念頭。但母親並不死心,總想借機撮合。”
像表哥娶表妹這種事,在北鑫是十分常見的,譚氏這種想把自己侄女放到身邊的做法完全可以理解,畢竟自家孩子總比外人好一些,也有感情。
“我出小書房的時候,正好看到表妹在院子裏,就簡單打了個照麵。”冉凝說道。她對譚菱的第一印象並不算好,但也沒有任何威脅感。
“嗯。其實譚菱沒有進鍾家的門,除了我本身並不喜歡她外,祖父和父親的態度也很關鍵。他們都不認為譚菱適合做我的正妻,所以也始終沒有鬆口,更沒有勸我的意思。”有很多事,鍾溯看得比母親明白,“我作為晚輩,不能說我外祖家的不是,但可以確定的是,譚菱擔不起未來鎮北侯夫人的責任,而我也沒有娶側室的打算,現在、將來,都沒有。”
冉凝意外地轉過頭,瞪著大眼睛看著鍾溯,“你說……”
鍾溯見她傻乎乎的樣子,低頭親了她一口,說:“從來沒有過,所以我這輩子,隻要你一個就夠了。”
冉凝抿著嘴唇,壓著抑製不住的笑意,這是多少女子求都求不來的,鍾溯卻直接給了她這樣的承諾,讓她怎麽能不感動?
鍾溯把她抱過來,力道不輕,似乎想要把她揉進身體裏,“你不需要有顧慮,也沒有什麽可擔心的。你既然進了鎮北侯府,就已經得到了祖父、父親和姑母的認可,母親那邊不過是早晚的事,你做你自己想做的就好。”
冉凝把臉埋在鍾溯頸間,輕聲道:“比起這些,我更在意的是你的認可。”
鍾溯輕笑,說:“我知道。你是第一個看到我瘋魔後還能那樣淡定的人,我沒有任何理由放開你。”
“因為我知道你不會傷我。”冉凝說。
“你太相信我了。”鍾溯自己都不敢保證會不會傷到冉凝。
“是,如果我連你的不信,還能信誰?”冉凝微笑道。
“好。”鍾溯抱著她的力道更重了。
院中,丫鬟小廝們正在收拾。小五去回話了,還沒回來。碧竹貼著門聽了一會兒,沒聽到裏麵的說話聲,也不知道應不應該去打擾,不過午飯已經送來了,再不用要冷了。
聽了片刻,實在聽不出什麽動靜來,碧竹硬著頭皮敲了敲房門,說道:“姑爺、少夫人,午飯送來了。”
冉凝從鍾溯懷中退出來,鍾溯摸了摸她滑嫩的臉頰,對碧竹道:“送進來吧。”
“是。”碧竹應了一聲,打開門,讓丫鬟將午飯送進去擺好。全程也沒有多話,都擺好後,便退了出去。
鍾溯和冉凝坐到桌前,開始用飯。因為是在自己的房間裏,食不言這件事就沒有要求的那樣苛刻。
“譚菱知道你不舒服,下午會不會過來?”冉凝問。她覺得譚菱是喜歡鍾溯的,小五去報鍾溯不舒服,不能過去,譚菱按理來說應該會來探望一下才對。
“不會。”鍾溯幫冉凝剝了蝦子放到她碗裏。
冉凝不解地看著他。
鍾溯又拿起一隻蝦子繼續剝,說道:“她第一次見我瘋魔的時候,直接嚇暈了。她不敢來,這也是祖父和父親根本不會考慮她的一部分原因。”
膽小的女子被嚇暈過去其實也正常,畢竟鍾溯那個樣子的確嚇人。不過客觀地來說,鎮北侯府真的不能要那樣一位少夫人,鍾溯瘋魔後是需要別人照顧的,不可能還得分出工夫去照顧被嚇暈的少夫人。可是她很好奇,賢妃娘娘當初怎麽會這麽肯定她不會被嚇暈過去?
話說回來,難怪今天譚菱見到她的時候,沒有半分驚訝於她臉上的傷,似乎早就知道是怎麽回事了,估計也是對鍾溯瘋魔後的破壞力深有體會,已經見怪不怪了,而她婆婆大約也提了幾句罷。不過鍾溯給她抹的藥真的很不錯,現在紅痕已經不那麽重了,隻剩下一道粉色罷了。
“不說她了,母親那邊也不需要我說什麽,隻要祖父和父親不鬆口,譚菱是進不了鎮北侯府的。”鍾溯對自己的生活及日後的安排都有自己的打算,他的計劃裏有冉凝,卻沒有別人,所以也不容易任何人破壞他的計劃和打算。
午飯後,冉凝和鍾溯回到暖閣裏喝著茶閑聊。
“今日下朝後晚歸,是去買點心了?”冉凝又挑了塊鍾溯帶回來的點心,味道的確不錯,香甜卻不膩人。
“與沐一和衡陽聚了一下,約在客來居,那裏的點心不錯,就額外打包了幾樣。”鍾溯不會騙冉凝說是特地為她買的,如果是,他也不會裝模作樣。
冉凝點點頭,“很好吃。”
“那下次再給你帶。”鍾溯不介意特地繞過去給冉凝買。
“好。”冉凝也沒客氣,她把這個當作是鍾溯對他的寵愛,欣然接受。
“有件事想聽聽你的意見。”鍾溯放下茶盞,說道。
“什麽事?”冉凝問。
“今天下朝後,皇上單獨將我和幾位皇子叫到了禦書房……”
“等等。”冉凝打斷了她,說道:“朝堂之事,我一個女子實在不便妄議。”
“我心裏已經有了打算,隻是想說給你聽聽。”鍾溯說。
冉凝考慮了片刻,點點頭,“你說吧。”他們是夫妻,私下裏說這些並沒什麽問題。
“南邊秋洪泛濫,數萬災民無家可歸。知府向朝廷求助,但朝廷今年的修壩款項夏天時已經撥過去了。後經暗查,那些款項被各方官員層層貪汙,到最後所剩無幾。而貪得最大的是當地知府。而知府在朝堂上的勢力也是盤根錯節,牽一發而動全身。現在災情嚴zhòng,就算斬了知府,派新知府過去,仍然解決不了根本問題,朝廷也沒有多餘的銀兩下撥,最好的辦法就是讓知府自己拿出銀子來。可要如何才能讓他拿出來也是個問題。”鍾溯把事情說了一下。
“別人怎麽說?”冉凝問。
“這種事所有人都很謹慎,畢竟不知道動了知府會牽出哪一方的勢力來。不過就幾個皇子的意見,是直接派軍打壓,抄了知府的家拿出銀子來。至於知府背後牽扯到的人,想來也不敢跟朝堂作對,加強戒備就是了。”鍾溯也沒詳細說是哪些皇子的意見。
“你怎麽想?”冉凝笑問。
“出兵也不可謂不是一個辦法,但未免勞民傷財。如果能抓到知府站隊的那一脈,通guò上麵的人施壓,應該能讓他吐出銀子。其他的等災情緩解後再處置。”鍾溯說道。南方已經災情嚴zhòng,有出兵那個費用,還不如用於救助災民。
“皇上沒問問老臣們的意見嗎?”冉凝覺得這種事皇上隻找幾個小輩商議並不合理。
“應該也有問吧,不過皇上的心思誰猜得出呢?”鍾溯很少去猜這些,他明白隻要他的度把握得好,即使不去猜,皇上也不會拿他怎樣。
冉凝點點頭,也不多說什麽。
見她沉默,鍾溯點了點她的鼻尖,說道:“意見呢?”
“不是說隻讓我聽聽嗎?”冉凝笑道,“我一個女子,哪有什麽意見,不過聽聽罷了。”
鍾溯也不勉強她,隻是笑了笑,挑了一塊點心慢慢吃著。
冉凝不知道鍾溯為什麽確定自己會有主意,但她並不想參與朝堂之事。她祖父跟她說過,凡是你有沒有能力幫是一回事,要不要去幫是另外一回事。這個就需要自己去衡量,但內斂總是沒錯的。
到了冉凝午睡的時間,鍾溯起身道:“你先睡一會兒,我去書房寫折子。”他並沒午睡的習慣,隻是有時會陪冉凝一起而已。
“小睡一會兒再寫吧,清醒些思路比較清晰。”冉凝說。
“要去跟祖父和父親商量一下。”對於這件事,鍾溯明顯很謹慎,“這次是六皇子第一次被叫到禦書房議事,要好好表xiàn。”
冉凝了然,難怪鍾溯這樣上心,六皇了是賢貴妃娘娘親生,也算是鍾溯的表弟,她們成親的時候這位六皇子也到了,隻是並未得見。如此看來,不止鍾溯上心,恐怕祖父和父親都要上心的。
冉凝坐到妝台前,邊拆頭上的發飾,邊裝作不經意地說道:“皇上應該也是不想派兵的,否則也不必找你們去商議,直接下旨就是了。萬一這次牽扯出的哪位蕃王,就算按幾位皇子說的加強防範,也沒什麽大的用處,畢竟兔子急了也會咬人。你們可以把這次當作一次考驗,也可以看作一次試探。不過皇上的心思,又有誰能猜得準呢?”
鍾溯饒有興致地聽她說著話。
冉凝頓了一下,貌似隨意地問道:“你說祖父也好,父親也好,在這個府上最在意的是誰?”
鍾溯幾乎根本不用考慮地說道:“我。”
“是啊。都是一樣的,總有一個晚輩能讓長輩為了他傾家蕩產。而晚輩麽,終歸年輕氣盛,總有些衝動的地方,即使沒有,也可以讓他有……”說完,冉凝掩口打了個小嗬欠,退掉外衣上了床,也沒準備再說什麽。
鍾溯輕笑著走過去,幫冉凝蓋好被子,也不多說,轉身離開了屋子。
冉凝閉著眼,也不再想剛才的事情了,她把要說的都說了,至於要怎麽做,如何措辭,就不關她的事了,讓鍾溯找祖父、父親及六皇子商量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