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人知曉,皇甫珩到底是如何從層層包圍之中逃脫開去的。
眾人從死屍之中將出氣多進氣少的南唐陛下尋出來之時,已然是天光大亮。
本應當束手就擒的皇甫珩卻是不見了蹤跡。
一夜光影,南唐陛下生死不明,安瑞王死於禍端之中,死因乃是正中心口的那柄長劍,無人知曉到底是誰人對安瑞王下的手,理應在場目睹了這一切的齊景王卻是人事不知,意識不清,而身為主謀的皇甫珩陳景王卻是下落不明。
無人知曉陳景王到底是用了什麽手段,從重重守備之中逃離開去。
與陳玉王一同舉著清君側大旗攻進來的成和親王在南唐陛下還未清醒過來之前,暫時掌權。
南唐陛下子嗣不多,五名皇子,一死一瘋,其中一位主謀逃竄不知所蹤,僅剩下了平時不顯山不露水的陳玉王,與母族強硬的五皇子。
現下最為主要的,便是南唐陛下什麽時候清醒過來。
這乃是至關重要的一局。
......
聽著小九分析完昨夜南唐國都裏頭發生的所有事,雲蓁略略沉吟了片刻,抬眸瞧了小九一眼。
小九不甚明白,昨夜理當乃是必死之局,隻要皇甫珩被人當場捉住,那便無話可說。
隻是,皇甫珩為何還能從皇宮之中逃脫?
“莫不是,南唐皇宮裏頭,除去了舒妃,皇甫珩還埋下其餘的暗棋?”
小九說罷,仔細的觀察了一下雲蓁的表情,竟是發覺雲蓁麵上沒有半分吃驚之色,他微微一怔。
“你以為,皇甫珩在後宮裏頭能夠平靜待下一個月,隻是為了向南唐陛下服軟?”雲蓁低眸思忖道。“雖說他被陛下禁錮住,但是舒妃當時並未被人禁足,舒妃在宮裏紮根數十年,能夠隱隱與皇後相抗衡,又如何會是簡單角色?”
“舒妃為了自保,不會向著皇甫珩,但,她是可為他傳些消息的。”
“否則,你以為張副將動作如此迅猛,若說並未提前得知消息,你可信?”
雲蓁在南唐境內不能待的太久,再加上她揣度皇甫珩在被逼到絕境之時,萬不會束手就擒,故而她劍走偏鋒,讓人去提點了齊景王幾句,成功將皇甫珩從宮裏頭撈了出來。
果然,皇甫珩也深知,自己若是再藏拙下去,怕是會被他的好兄弟吞噬的連渣都不剩。
故而,他飛速與舒妃聯手,對南唐陛下下藥。
因著察覺出了舒妃有些不對之處,雲蓁特意提點過陳玉王。
故而陳玉王應當會在入宮之後,便會將舒妃捏在手心之中,舒妃就算是想助皇甫珩也有心無力。
而這短短時日下來,便將南唐陛下的身子虧空成如此德行,還讓南唐陛下毫無察覺,這便表明,皇甫珩在南唐陛下身側,還藏著一個人,而那個人,也是深受南唐陛下信賴的才是。
若是當真有這個人的存在,皇甫珩昨夜逃脫,也實屬正常。
況且,雲蓁並不認為。“皇甫珩向來多疑,雖說在他瞧來,昨夜乃是必勝之局,但說他並無後手,我是不信的。”
故而,在聽到皇甫珩逃脫之後,她並未有太多的意外。
聽罷,小九恍然。“隻是,現下皇甫珩已然不見了蹤跡,按著他對付陳景王妃的手段。”
“想來也不會管陳景王妃的死活。”小九眉頭微微一蹙。“現下他沒了把柄,藏在暗處,陳玉王怕是拿他毫無辦法才是。”
雲蓁不由有些沉默,低眸仔細思忖了片刻之後。
微微搖了搖頭道。“無妨,他會出來的。”
在小九吃驚的眼神之中,雲蓁淡淡道。“他既然未曾對南唐陛下下手,隻要南唐陛下一日不清醒過來,他謀逆的罪名,便無法坐定。”
“現下,他既然已然隱在了暗處。”雲蓁的目光掃向了房門,那裏站著一名女子。
似乎已經聽了她們說話許久,注意到雲蓁的目光投擲過來,趙沁繡不自覺略略有些出神。
“自然是會尋上門的。”
小九吃了一驚,瞧著雲蓁半晌說不出話來。“郡主,你得意思乃是?”
雲蓁定定的與趙沁繡對視著,笑而不語。
小九將口中的話盡數給咽了回去,似乎隱隱從雲蓁與趙沁繡的神色之間猜測出了什麽一般。
雖說小九一直確信雲蓁,今兒卻不免添上了幾分疑惑之色。
畢竟,若是皇甫珩當真知曉自己幾人的存在的話,按照他的手腕,就連陳景王妃這般,他的枕邊人,他都能下手算計,怎麽可能放過一瞧便知乃是幕後黑手的郡主?
而,知曉自己三人的存在的,隻有....陳玉王?
覺著小九已然琢磨通透其中的關節,雲蓁微微一笑道。
“當初,我僅僅是給了陳玉王一個提示罷了。”
“便瞧今夜,皇甫珩可會入甕。”
趙沁繡神色難辨,眸底的複雜之色甚是厚重,瞧著雲蓁,探出了一口長長的氣,下頜微微一抬,柔聲道。
“多謝。”
這聲意味不明的輕歎,再加上,趙沁繡與雲蓁之間心照不宣的微笑。
小九隻覺得一陣迷茫隴上了心頭。
在小九驚詫的矚目之下,趙沁繡緩緩走進了一些。
將右手緩緩抬送到了雲蓁麵前,上頭有一張,不過是小拇指粗細的紙條。
雲蓁淡淡的抬眸瞧了趙沁繡一眼,伸手將紙條攤開瞧了幾眼。
小九明顯注意到雲蓁麵上神色有片刻的怔忡,她眉頭幾不可見的微微一蹙。
沉默了許久之後,雲蓁方才點了燭台,將那張紙條銷毀個幹淨。
隻是原本在推敲皇甫珩可能夜訪都不曾有過變化的雲蓁,竟是在瞧見那張紙條後,眉目之間隱隱浮上了一層憂色。
既然認定了皇甫珩今夜怕是會入甕,再加上陡然聽聞的一個消息,讓雲蓁也沒了與他周旋的意思。
這不過是一間民房罷了,環境自然是無法與皇宮相提並論。
房內的燭火自然用的,也是最為平常的。
夜色漸深,房內唯一的兩盞燭火卻有了逐漸減弱的趨勢。
雲蓁與趙沁繡相坐無言,靜靜對立而坐,瞧了一眼不住跳動的燭火,原本處於怔神狀態的雲蓁不由自主的偏頭傾聽了片刻。
“果真是來了。”
聽到雲蓁此話,趙沁繡閉了閉眼,倒是並未說些什麽。
隻是眸底陡然亮堂浮出的恨意,好似在一瞬間盡數冒了頭。
“王爺倒是好膽量,明知曉,怕是請君入甕,竟是還敢來?”雲蓁對坐著窗台,單薄的窗紙上,好似有黑影拂過,她淡而平穩的聲線冒出的下一刻。
房門便被人從外頭推開。
破舊的木門發出一聲尖銳刺耳的聲響,皇甫珩穿著玄色暗段花文長袍緩緩踏了進來,他腰佩血色瑪瑙腰帶,腳踏玄紫色韻文靴,一步步的跨進房門裏頭。
“郡主既然在此,本王為何不敢來?”
皇甫珩撫了撫身上的衣袍,目光在昏暗而矮小的房間內掃視了一圈,眉梢微微一揚。“倒當真是委屈郡主了,居然忍受了一個多月。”
“平素大魚大肉,現下清粥小菜也著實有滋有味才是。”
“反倒是王爺,不知一遭跌下地獄,到底是個什麽心境?”雲蓁瞧著這張,支撐著她一路義無反顧走下來的臉。
若非是當年皇甫珩對自己率先動手,自己萬萬不會不明不白的淪為階下之囚,最後落了個死無全屍的下場。
這人,打一開始,接近自己,便不安好心。
雲蓁覺著,她應當是恨極了他才是,但是這算計來算計去,兩人鬥來鬥去之間。
她覺著,支撐著自己一路走下來的,應當還是當初念念不忘的那點恨罷。
隻是,她一直以來不斷的暗示自己血海深仇萬不可忘。
但是,當這人當真出現在了自己的麵前,雲蓁發覺自己竟是能夠萬分平靜的應對這人的存在了。
他辜負了自己的信任,與華子敬一同攜手對付自己,說到底也不過是為了南唐陛下座下的那個位置罷了。
那麽,為了報複,雲蓁便奪走了他最為在乎的東西。
他起先想要得到南唐陛下的信任,隻是,在瞧清楚,南唐陛下至始至終對自己都不曾信賴過後,他便開始為自己謀劃。
隻為了尋一個好機會,將南唐陛下拉下馬罷了,繼而取而代之,因為,他十分清楚。
若是正常之下,南唐陛下是萬不可能將皇位傳給自己的。
故而,皇甫珩方才那般迅猛的出手,因為他知曉,若是他再不出手,怕是再無機會了。、
畢竟,他多年蟄伏,被雲蓁給推到了明麵上。
其餘的幾位皇子已然對他起了疑心,不論日後誰人上位,他都是不得善終。
反正他橫豎不過是一無所有罷了。
還不如就地賭博一把,若是翻了身,自然無需多言。
自古成王敗寇罷了。
而雲蓁不過,隻是瞧清楚了皇甫珩這種心態,將所有一切,給逼得提前罷了。
至於為何會傳遞消息給齊景王,讓南唐陛下放鬆警惕將皇甫珩放出來。
隻是,她料定了皇甫珩的賭徒心態,知曉他現下乃是處於絕境,賭贏了還有翻盤餘地,若是不賭,那便定然是死無葬身之地。
趙沁繡下意識站起身子,警惕的挪動到了雲蓁身後,她的一雙美眸死死的釘在皇甫珩的麵上,半分不曾挪動開。
皇甫珩好似半分未曾察覺出有什麽不妥一般,在趙沁繡原本的位置上落座,與雲蓁對立而坐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