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爺,到了。”翻身從血紅棕馬下來的男子一身玄色衣袍,麵容硬朗冷峻,環視了四周一圈。
身側的副將忙上前湊近了些低聲在高大男子耳畔說些幾句什麽,那男子下頜微挑,目光瞧著那笑著迎來的男子。
男子身形倒是與他相差無幾,身上穿著長錦繡袍上青酥紋若隱若現,男子膚色及其白淨,是那種類似於不健康的毫無血色的蒼白,司空傲的觀察力乃是一絕,自然是敏感的察覺出了這位迎上來的南唐王爺。
腳上似乎以往受過些傷,雖說他極力控製,但明顯能夠察覺出,他雙腳受力不同,一輕一重。
竟好似是個跛子。
“殿下,泠國使臣在一個時辰前便到了,是由南唐陳景王親自迎接。”祁盛華淡淡應了一聲,伸手接過白止手中的信件。
“泠國使臣來的乃是何人?”
聽到祁盛華漫不經心的問話,白止略略滯了滯,竟是還下意識的向著雲蓁方向瞧了一眼。
雲蓁自然將白止如此舉動盡收眼底,眉梢微微一揚,卻發覺白止已然將目光挪移開去。
“乃是泠國鎮南王司空傲。”
白止垂眸站在一旁,明顯注意到祁盛華拆解信封的動作微微一頓,而後發出了一聲意味不明的笑聲。
白止正是奇怪之際。
“倒是個分量及重的家夥。”
雲蓁倒是不覺得奇怪,雖說這她比使團提前了將近一個月,並不知曉華雲修到底是如何打算的。
但她心中也十分清楚,因著泠國元氣大傷,雲修能夠信賴的使臣又是不多,而這各國使臣又皆是由皇子王爺領頭,算來算去,也唯有駐守邊境的鎮南王能有這個分量了。
當然,若是德懷王識趣些,他也不失為一個好人選。
隻是她那個便宜父王,卻是個瞧不通透的。
司空傲是由陳景王迎接?
陳景王麽?雲蓁的思緒又有些飄遠,她記著,這位南唐三皇子陳景王,好似幼時腳裸受傷,是個跛子?
雲蓁微微蹙眉,便是因為這身體有疾,故而陳景王除了那位好似內定等同太子般的齊景王,南唐陛下總歸是對陳景王有愧,待他倒算是不錯。
隻是這皇位,可以交付到年幼的皇子手中,也可交付到一個體型寬厚的皇子手中,但卻萬萬不可能交付到一個身體有疾的皇子手裏。
故而,那陳景王雖說被南唐陛下萬般寵愛,但卻無一位皇子將他視為眼中釘。
其他皇子明爭暗鬥,他的日子倒是過的極為清淨。
在雲蓁出神之間,祁盛華一目十行的將信件瞧罷,略略抖了抖,而後一點點將信件給疊放在一處。“這趙沁繡即是在南唐國都,那與她一同消失的那名男子,怕也是與她間隔不遠?”
聽祁盛華提及趙沁繡,雲蓁眸底不由浮出一抹憂色,點了點頭。
“小九畢竟不同沁繡,他乃是一名男子。”
“又是會武的,必定能護著自己。”
“至於為何此刻遍尋不到小九蹤跡。”
小九的易容術及其高明,若是他有意隱藏身份,便是她們再如何尋找,怕是無法將他揪出來的。
小九她到底是不憂心的,隻是那日匆匆一瞥,僅僅隻與趙沁繡短短接觸了片刻,瞧著趙沁繡這幅德行,怕是也算不得過的太好,她心中思量,要尋個時機,將趙沁繡救出來才是。
隻是沒想一夜過去,趙沁繡便仿若是人間蒸發似得,第二日卻是遍尋不見,也不知到底是被誰人帶走了,再加上這畢竟不是泠國,她也不能組織大批人手進行地毯式搜尋。
雲蓁眉頭微微一蹙,心中幽幽一歎,也不知是不是自己先前露了什麽馬腳,讓人起了疑,還是趙沁繡露了什麽馬腳。
思及此,雲蓁便覺頭大如鬥。
雲蓁略作沉吟,從桌前站起,取過紙墨,寫下一封信,封好後,原本是想交由琉璃,但思來想去,她還是覺得須得自行走一遭。“我須得去國賓館裏頭走上一遭。”
她雖說不願與司空打個照麵,但到底有些話乃是在信件之中,說不清道不全的,若是這封信件落在旁人之手,那便十分麻煩了。
祁盛華將手中信紙收入懷中,站起身道。“我隨你一同前往。”
雲蓁略略點了點頭,兩人略作準備便想出門。
卻不妨外頭守著的白契麵色古怪的進了來,發覺雲蓁與祁盛華兩人好似要出門的模樣,微微一怔,不由開口道。“殿下,您與郡主可是要出門?”
“何事?”祁盛華略略撫了撫身上因為坐立而顯得褶皺的衣擺,抬眸瞧了白契一眼。
聽出白契這話中的支支吾吾,雲蓁的腳步微微一頓,不由回眸瞧了白契一眼。
白契神色略顯尷尬,避開與雲蓁對視,僅僅是對著祁盛華躬了躬身子。“陳玉王來訪。”
“恩。”祁盛華淡淡應了一聲,知曉白契必定還有下文。
畢竟陳玉王乃是奉皇命,經常在此出入也著實正常的很。
“一同前來的,還有承歡郡主。”
白契這話一出,麵色古怪的,便不止是白契了。
雲蓁似笑非笑的瞧了祁盛華一眼,丟下一句話轉身便走。“處置好你這遍地盡綻的桃花罷。”
祁盛華眉眼之中泛起一陣無奈,瞧著雲蓁毫不停留的背影,悠然探出一口濁氣,沉聲道。“人在何處。”
......
雲蓁此去,倒不是去約見司空傲,此時泠國使團雖由司空帶隊,但一同前來的,不是聽聞還有許家大公子麽?
小九他曾與許家大公子打過幾次照麵,若是清楚自己現下的處境,無疑是會向許家求援的。
隻是,雲蓁覺得甚是古怪的就是,若是小九當真是安全無虞,為何不跟泠國那方聯係?
這國賓館不遠,大約也就是小半盞茶的功夫。
雲蓁仔細斟酌了一番,估摸著時間,掐著點求見許大公子。
“什麽?”許文暉詫異的放下手中黃底的梅花玉碗,瞧了那前來通稟之人。“你確定乃是來尋我?”
“是。”那前來通稟之人口齒伶俐,不過短短幾句的功夫,便活靈活現的將外頭那名前來尋許文暉的女子描述了一遍。
許文暉細細聽著,越發覺得十分疑惑,好似自己記憶之中,並無這人一般。
隻是聽聞這女子開口便點出他的姓名,他心思一動,還是當即下令讓人將那名女子迎了進來。
不久之後,許文暉盯著那名垂眸斂眉的女子,眉頭越皺越緊。
“你是何人?”
雲蓁被人迎了進來後,那雙熠熠生輝的眸子含著笑環視了周圍立著的那些丫鬟一眼,反問道。“大公子莫是還懼怕奴婢一個弱女子不曾?”
許文暉隱約覺得這名女子的口氣甚是熟悉,但一時之間卻是想不起來。
“你?”
許文暉上下打量了雲蓁片刻,雲蓁未施粉黛,素淨著一張麵孔,五官平平,但因生了雙好眸子,卻是凸顯了她的氣質,瞧著雲蓁身上服飾穿著,不似他們泠國,更不這些南唐裝飾。
但女子口音,似乎隱隱又與泠國有些相近。
莫非乃是萇楚人?
這個念頭在許文暉的腦中略略轉了一圈後,停留了片刻,他疑惑著開口道。“你乃是萇楚人?”
雲蓁卻是沒有這些時間與許文暉多加糾纏下去,微微一笑小步上前,從懷中掏出一封信件放置在桌案上,輕輕推到許文暉麵前。
許文暉微微一怔,然後抬眸撞進了雲蓁那雙耀著笑的眸底。
“大公子若是想知曉奴婢為何而來,不妨瞧瞧。”
量這名丫鬟在這些人的矚目下頭,也做不出什麽事情來,許文暉伸手拆開信件,僅僅瞧了開頭幾行,他的麵色便大變,瞧著雲蓁的目光便顯得有些古怪起來。
“你。”
輕凰郡主的筆跡與旁人不盡相同,故而許文暉在第一眼便瞧了出來,況且。
這信件上甚至還散發著幽幽墨香,一瞧便知曉乃是新落不久,再一聯想,那位輕凰郡主可不是第一次做這般的事情,許文暉眨眼之間便已然明白了眼前這名穿著丫鬟服飾的女子,乃是何人。
隻是到底這是怎麽回事?
輕凰郡主不是重傷未愈,現下又怎會出現在此?
甚至是混淆在了萇楚使者隊列之中?許多的疑問在許文暉的腦中一件件過濾著,但他吐出一個字後,便下意識明白了雲蓁先前到底為何讓他清場。
許文暉輕咳一聲。“你們都下去吧。”
待到這廳堂內僅剩下兩人後,雲蓁對他露齒一笑,思慮到這裏乃是異國他鄉,為避隔牆有耳。
她對許文暉不輕不重的搖了搖頭,製止了他即將要吐出口的那些連珠問題,繼而躬身探到許文暉耳邊低語道。
“畢竟時間不多,接下來本郡主所說的話,還望許大公子能夠盡數記全。”
“異國他鄉,以防隔牆有耳,倒是辛苦許大公子了。”
安靜的聽罷,許文暉麵色陡然一沉,聲音下意識壓低道。“若是當真如此,我許家必當義不容辭。”
雲蓁得到了許文暉肯定的答複後,目光閃動,勾出個笑容。
許文暉不由一滯,倒不是因為雲蓁這容貌到底如何出色,隻是許文暉總是隱隱覺得,這位輕凰郡主並未有先前瞧見之時,美則美矣,眉目之間卻總是匯聚著一股,這個年紀不當存在的陰鬱之氣。
至於是不是這易容的功勞,那便不得而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