榮故眸色略略一厲,冷芒閃爍之間,猛地抬起一腳揣在了那人的心窩處。
這人當他是死的麽?
興許是知曉自己是活不了了,那人竟是不知那處生來的力氣,直接一把抱住了榮故的大腿,提起手中的匕首便要向著雲蓁橫刺一刀。
他十分清楚,榮故與琉璃都是會武功的,柿子要挑軟的捏,所以,他打一開始的目標便是雲蓁。
這一個呼吸間。
此刻雲蓁距離那人,不到一個手臂的距離。
榮故下意識便要伸手將雲蓁推到一旁,卻不料雲蓁卻是陡然動了。
提起手中的匕首,準確無誤的插進了那人的心窩。
那人對上雲蓁沉冷無波的眸子,竟是有一陣恍惚。
他能明顯感覺到自己的血噴濺出來,落在了雲蓁的眼梢眉角,但是雲蓁竟是一動不動的,像是毫無所覺一般。
榮故拉著雲蓁倒退了幾步,厭惡的一腳將那具屍首踢遠了一些。
用自己的衣袍給雲蓁擦拭幹淨麵上的血跡。
擦拭幹淨之後,榮故對上雲蓁的眸子,觸及到雲蓁眸底深處被強壓下的瘋狂,他沉默了半晌,方才繼續接過了先前那個被打斷的話題。
“今夜攝政王府外,存有不少南唐人。”
榮故瞧了瞧雲蓁的麵色,方才繼續道。“那些人武藝高強,且身形都相差無幾,人數不多,但是卻配合的極好,定然是訓練過的,有可能...”
這後頭的半句,榮故並未說出口,但是雲蓁已經明白了他的意思。
這一句話,便好似是其最重要的一筆般,先前想不通的,雲蓁通通都想了個明白。
人數不多,訓練有素,若不是培訓的暗衛,便是士兵出身,在這個節骨眼上,能夠隨意召出這麽些人,為他辦事。
李景瑞的身份地位能夠低到哪裏去?
先前還以為李景瑞乃是野心勃勃,故而與南唐人有所勾結罷了。
現在想來李景瑞怕就是南唐人,按照他原先捏造的那種淒慘背景,如何會有如此能力培養這麽一群人?
如此便可解釋,他為何要費盡心思的拉自己下台。
為何在自己懷有身孕後,還對自己下狠手。
為何在明明知曉華子敬出手侵蝕他的權勢後,還與他合謀。
因為一切起始都不過是一個局罷了,他所做的這一切,都不過是因為,他要讓泠國內亂,而後有機可乘,有利可圖。
李景瑞,說不定這個名字都是隨意捏造出來的。
五載夫妻,相敬如賓,到頭來,不過是場笑話。
現下一切都擺在了明麵上,血淋淋的事實,逼迫著雲蓁不得不承認。
這所有一切,竟然都是因為自己識人不清,方才導致了這一場場的悲劇。
李景瑞。
雲蓁唇角緊抿成一線,腦中卻比之以往何時都要清醒。
她抬頭瞧了榮故一眼。“你們想必是跟那些南唐人交過手了。”
“恩。”榮故點了點頭。“南唐人體型多半粗狂,身材健碩,用的大多都是些重兵器。”
“但因重兵器著實不好帶進京都內,李景瑞想要的怕隻是攪亂這京都內的一池水,故而並未帶太多人進來。”
“武功底子雖說不錯,但是費些心思,也不是不可處置的。”
聽到這裏,雲蓁目光陡然沉寂了下來,唇角緩緩勾起,隻是那抹笑意僅僅在她的麵上徘徊,並未浮進她的眼底,看起來讓人直冒冷煙。
“能夠調動如此一批人,為他賣命,他在南唐的身份地位怕是不低。”
雲蓁斯條慢理的撥動了一下榮故懷中的木盒。
“侵我國土,其心可誅。”
“妄想攪動京都風雲之後,便想抽身而退?”
“哪有如此簡單?”雲蓁喃喃著開口,眸底寒芒大盛。
“癡心妄想!”
榮故瞧了她一眼,問道。“你想如何做?”
雲蓁咬牙切齒,一字一句道。“今夜他既然擺好了棋,若是不給他點顏色瞧瞧,他怕是找不到北。”
雲蓁低聲道。“若是我並未猜錯,你應當讓白止他們在德懷王府外守著吧?”
雲蓁的口氣甚是篤定,想來是心中已經有了打算。
榮故眸底染上淡淡的笑意,兩人對視之間,已經明白了彼此的意思。
“以靜製動固然穩妥,但是。”
“不能讓李景瑞死無葬身之地,今夜也必須讓他傷筋動骨。”雲蓁恨聲道。
.....
“大哥。”許子明用力鞭打座下馬匹,快速追上了前頭走著的許文暉,開口問道。“郡主那個丫鬟跟你說了什麽?”
許子明這些日子略有收斂,許老太爺都安心了不少。
許文暉對這個弟弟一向是愛恨交加,又怨他大小是個惹禍精,又憐他從小被母親嬌慣著長大,最後竟是還漸漸長歪了。
近些日子難得收斂了一下自己以往的荒唐德行,故而許文暉瞧見他迎上前來麵色都好看了許多。
聽見許子明上前關切的問詢這個,許文暉眉頭一皺,到底是自家弟弟,一想他那性向,自然就知曉了許子明對這件事情如此在意是為了什麽。
心中裝了事情,許文暉急著回府跟許老太爺商量,此刻卻也沒忍住。
好不容易有些緩和的麵色登時繃的死緊,低聲道。“你關心這些做什麽?做好你為人臣子的本分!”
許子明還是有幾份天分的,隻是打小懶散下來,如此勤奮刻苦了一些,日後倒是可能有幾分出息。
聽到許文暉如此說,哪裏能夠不明白許文暉到底是什麽意思,登時便沉默下來。
瞧著自家弟弟麵上浮出的痛苦之色,許文暉心中一動,輕輕歎了一口氣,隻是這事情著實重要的緊,不好在這裏說。
畢竟許子明最近也踏實了不少,這些事情也不好瞞著他,拋下一句話,策馬便走。“此事緊急,回府再說。”
聽到許文暉如此說,許子明的眸色都不自覺亮了亮,而後也揚鞭跟在了許文暉身後。
匆匆忙忙趕回府裏,許文暉不敢耽擱,直接便一路便直奔許老太爺房間。
現下時辰已經晚了,許老太爺披著坐起來,瞧著進來稟告的那個丫鬟,眉頭一蹙。
“文輝到底有什麽事,不能明兒說?”許老夫人睡得有些迷糊,此刻勉力撐起眼皮瞧了許老太爺一眼。
“你先睡吧,我去看看。”許老太爺說著便下地披衣,許文暉向來十分穩重,若非十分要緊之事,怎麽會在這大半夜來尋他?
許老太爺一邊披衣,一麵琢磨,想著許文暉剛從宮內出來,便直奔他這處來了,也不知是不是宮裏出了什麽事情。
“爺爺。”許文暉伸手便要去攙扶身上隨意披了一件外袍的許老太爺,卻不妨被許老太爺伸手隔開。
許老太爺瞧了一眼一旁乖乖站著的許子明,眉頭微微一蹙,正習慣性開口想要訓斥許子明幾句,卻不料接受到徐文輝的視線後,生生將出口的訓斥給咽了回去,問道。
“到底怎麽回事?這大半夜的,宮裏可是出了什麽事情?”
聽著許老太爺開口便直奔主題,許文暉也不扭捏,開口答道。“孫兒今夜入宮赴宴,便覺得這宴席不甚簡單,故而多留了個心眼,晚了些再走。”
“不料想。”許文暉頓了頓,略略偏頭瞧了瞧許子明,方才繼續開口道。“輕凰郡主身側的丫鬟借機折返回來,與孫兒交談了兩句。”
“說是今夜德懷王喝高了,被太子殿下好客留下了。”
“隻是周圍耳目眾多,那丫鬟到底不敢與孫兒多說些什麽,隻得將這物件給了孫兒。”
許文暉說罷,從懷中掏出了一張手帕,拎著攤開在了許老太爺麵前,那淡黃色的帕腳繡著一隻含苞待放的血色傲梅,繡工極為精巧,那雪梅滇紅滇紅仿佛是喝了血般。
“跟孫兒沒說兩句話,那丫鬟便催促著孫兒快些回府,孫兒思忖著,郡主這是不是想要暗示些什麽?”
聽著許文暉微微道來,許老太爺的眉頭越鎖越緊,一雙略顯渾濁的眸子死死定在那支血梅上,招了招手,讓許文暉將帕子拿過來。
許老太爺接過,粗糙的手指在那殷紅的雪梅上摩挲了一圈,而後瞧著自己沾上了血色的指尖,他的瞳孔不自覺略略放大,呼吸略略粗重了些。
“鎮南王今夜是不是也被太子留在了宮內?”
許文暉微微一怔,仿佛明白了些什麽,麵色登時就有些難看起來。“爺爺,你的意思是,輕凰郡主是以這方帕子用作警示?說是鎮南王今夜在宮內有險?”
“不。”出乎意料之外的,許老太爺卻是當即反駁道。“絕不是這個。”
“太子殿下便是再心高氣傲瞧不上司空,但是司空這些年在軍中的威望十分深厚,他多多少少是需要顧慮的。”
“再者便是如此,司空在宮內有險,通知我們又有何用?”
許老太爺說話間,手指不斷在椅子扶手上不斷輕輕摩挲,而後目光略略一亮。“輕凰郡主這是想要提醒我們,司空既然被太子困在宮內,想必就是要對他下手,對於司空不能硬來,便唯有....”
“陷害?!!”站在一旁默不作聲的許子明驚呼一聲,眼見哥哥與爺爺一同瞧來,他不甚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尖,不敢再說什麽。
許老太爺頗為讚賞的瞧了許子明一眼,當機立斷下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