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榮故的示意下,白止借著暗色掩護,摸到了那突然出現在拐口的那人身邊。
那人身形高大健碩,要知曉白止的身形在男子之中算不得矮小,但是摸到他身後,方才發覺自己比這名男子要矮上大半個腦袋。
男子手中推著一輛破舊推車,那推車前頭掛著一盞昏黃油燈,因為時間太久的緣故,原本就算不得明亮的光線忽明忽暗之間,僅僅能夠讓人瞧清楚身前差不多的位置。
可能也是因為巷子中太過黑暗的緣故,男子推得及慢,一點點的向著裏頭挪動著。
白止小心隱藏著自己的身形,仔細觀察了一陣,發覺這名男子僅僅是身形高大而已,步伐十分沉重,頂多會些拳腳功夫,若說出奇的,應當是他的力氣。
衡量了一下這大塊頭的武力後,白止身形一動,便要撲上前解決這人。
不料他側耳卻聽見一聲飛速靠近而來的腳步聲,迅速的逼近,那腳步聲在黑暗之中顯得十分厚重,那大塊頭自然也聽見了。
不由停下腳步回頭望了過去。
於此同時,那原本十分寂靜的攝政王後院中突然燃起一道火龍,向著後門這個方向而來。
榮故雙眸微微一眯,白契登時便靠了過來,迅速的低聲在榮故的耳邊道。
“主子,白止那邊毫無動靜,不是人數太多不好下手,便是來的那人太過厲害。”
白契頓了頓,抬眸向著攝政王府中突然冒出的火龍瞧去。“瞧著這副模樣,想來應當乃是一早便安排妥帖的。”
這個道理,榮故便是先前不曾反應過來,但是經由白契如此一提醒,登時便明白了過來。
他的眸子在夜色之中略略眯了眯。
先前來時他便覺得甚是奇怪。
上次他帶著雲蓁來李景瑞府中走了一遭後,再是遲鈍之人,也知曉要加強府內守備。
正門正院裏頭的守備倒是加強了,圍的跟鐵桶似得,可這後門也難免太過鬆懈了?
榮故心中略略思忖了片刻,心中登時明白過來,白契說的不錯,便是他與李景瑞不曾當真打過照麵,但是能夠一而再再而三的讓雲蓁吃虧,自然不是那麽好相與的。
李景瑞這府門後如此鬆懈,不是為了請君入甕,便是需要將什麽東西給送出去。
這個念頭在榮故腦中飛速過了一圈。
狡兔尚有三窟,李景瑞自打將趙府眾人帶入京都,便關在府內,層層把守,今夜華子敬又讓人擺了一出鴻門宴。
弄出這麽大一番動靜。
榮故抬眸向著院門方向瞧了一眼,耳際能夠聽到門栓被觸動的聲音,他輕輕揮了揮手,眸子微微一轉,沉聲下令,讓人將煙花盡數調轉方向。
下頭蹲守的那人登時掐準的時間,迅速將那黑布掀起,與此同時,巷口傳來幾聲刀劍相擊的聲音。
在這聲音的掩蓋之下,那窸窸窣窣冒出的煙火聲響便被遮蓋了下去。
“外頭什麽聲音?”
瞧著迅速接近的火把,將府門映照的通紅一片,榮故再瞧了瞧那底下一路堆積的煙火爆竹,他當即下令道。
“放。”
門鎖輕落,厚重的木門被人從裏頭迅速拉開,率先舉著火把出來的那人雙眸微微一眯,打眼便掃見了地上正燃著火的引線。
借著頭頂的火光,那人陡然瞧清堆積在府門之外的一大堆東西到底是些什麽,他的麵色驟然大變,暴喝一聲道。“退!”
隻是便是後頭之人反應再快,那引線已經堙沒在了爆竹之中,眨眼的功夫,登時劈裏啪啦的響成一團。
鞭炮與煙火齊齊爆開,聲響之大,在這黑夜中可謂是驚天動地。
煙火被榮故下令調轉擺放,煙花口直接對準在了府門前,在那些人驚惶的眼神之中,劈裏啪啦的炸響頂在了木門前。
煙花擺放一排,自然有些順著縫隙,打在了人的身上。
登時響起一陣哀嚎聲。
上天也好似十分給麵子般,夜風一起,便登時燃起一團團的火。
那些被打個正著的人忙在地上滾動著。
榮故等人並未走遠,此刻居高臨下的站在屋簷上,遙遙向著那個院子瞧過去,瞧見後頭未曾被波及之人人手中好似抬著什麽東西。
因為離得遠,榮故僅能瞧見那架上,大抵是抬著人。
他心中略略沉思了片刻,讓白止取了兩隻火箭來,略略調整了一番,雙箭齊發。
他瞄準的正是那抬著擔架之人。
那抬著擔架之人已經被長箭射中,便是那火箭上包裹著火布,但還是借著衝勢直接沒入了男子的眉心,上頭的火布落下來,正好砸在擔架上躺著的男子發絲中。
束著的發絲登時被燒焦。
而另外一隻火箭則是略略失了準頭,僅僅插入另外一人的腰腹間。
那人吃痛的悶哼一聲放了手。
擔架上的人登時摔在了地上。
因為這空降下的兩支火箭將這原本就混亂的場景攪得一團亂,一時人心惶惶,四處找尋那火箭來源。
待到領頭之人喝令旁人關上府門,白煙散盡,他回轉身來,便發覺那擔架上躺著的男子一動不動的燒了起來,火勢已經將他的頭皮燒穿,散發出一股難以言明的惡臭味道。
“還不快救火?”
在他氣急敗壞的怒吼聲之中,那些人方才反應過來,上前手忙腳亂的將火勢撲滅。
雖說離得甚遠,但是榮故一雙眼睛一直死死定在那擔架上,發覺便是被燒著,那人卻是一點動靜也沒有。
便是重傷之人,被烈火燒灼也會有一些抽搐,而這人一點動靜都沒有。
唯有一個可能。
這乃是個死的。
榮故的眸光微微一暗,目光在其身後五六座擔架上流轉了一圈。
心中登時明白過來,李景瑞為何進京之後隱忍不發。
原是因為手中捏著的人質已經盡數折損。
那麽他們乃是要將這些屍體運到何處?
“去幫白止,牽扯住那些人。”榮故心中登時明白了李景瑞心中估算,當即沉聲道。
這邊動靜如此之大,應當用不了多久便會引來夜巡守備。
這些人不是想將這些人給統統運出去麽?
哪有如此簡單?
既然已經揣度出了李景瑞心中打算,榮故立即下達了幾個指令,而後麵色陡然一變,猛地抬頭望向了皇城方向。
李景瑞既然敢如此做,那麽十有八九,雲蓁現下的情況怕是也算不得好。
榮故唇角略略抿成一線,身形在夜空之中猶如鬼魅,當即向著皇城方向而去。
隻是他方才掠出一步,榮故耳際一動,敏感的察覺到了一股殺意,他心中一沉,腳尖在牆頭重重一點,而後在空中借力幾個翻轉,險之又險的避過那道飛速傳嘯而來的短劍。
那道短劍雖是落了空,但是劍芒還是將他身上的袍子削出一個細長的縫隙。
從屋簷下攀上一個青衣人,這人身形高大,健壯的如同一隻熊類,踩踏在牆上不似榮故如此輕鬆,但是卻也是強行依靠自己的內力穩住身形,他一雙虎目在夜色之中異常閃亮。
“閣下既然來了,那麽便別急著走了。”
這人粗獷的聲音與身材交相呼應,低沉的好似天際炸響的一股驚雷一般,震耳欲聾,擋在了榮故身前,便好似一堵牆麵一般,壓迫感十足。
榮故眸底溢出一抹訝異,這人說話間帶著明顯的南唐口音,身形也較之尋常男子要粗狂一些。
明顯乃是南唐人。
眼見那人直撲上前,榮故身子微傾,麵無表情的連退數步,腦中隱隱覺得甚是奇怪。
他眼角餘光突然掃見拐口與白止等人糾纏在一處的一列人配合默契,想來十分相熟。
原先被白止等人突然突襲得手,落了下風,現下卻隱隱有將局勢扳回一城的感覺。
雖說那人身法不及榮故機敏,但是他長袖浮動,藏在袖間的粗長袖箭便頃刻之間冒出,好在這人手下沒有準手,但若是袖裏箭多上一些,再來幾次,便是榮故也得受些小傷,不得全身而退。
榮故眉頭緊緊一蹙,心中隱隱浮出一抹不安。
這些南唐人潛入泠國京都,竟是毫無避諱?
按理說,他們既然是悄然潛入京都,自然明顯知曉白止他們乃是在拖延時間,他們卻並未焦躁便也就罷了,反倒是隱隱想要壓製他們,將他們吞吃幹淨?
雖說這些南唐人一瞧便知,乃是手腳淩厲的好手,但是一旦引來了巡邏士兵,雙拳難敵四手,便是拖著白止他們,頂多落得個兩敗俱傷,他們定然也落不得什麽好。
除非,他們有恃無恐,知曉便是這麵動靜再大,也是不會有巡邏士兵過來的。
是了,李景瑞這些日子裏頭,雖說培養的不少心腹被華子敬給鏟除,但是按照他攝政王的地位,要調動控製一部分巡邏士兵還是辦得到的。
那麽?
李景瑞安排這麽多武功高強的南唐人接應趙府的那些屍首,是想要做些什麽?
榮故心中一沉,腦中飛速略過一個想法,麵色當即便沉寂下來,目光不由橫掃過去。
莫不是?
李景瑞莫不是想要以這些趙氏屍首為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