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上雲蓁那略有深意的眸子,錢謙的喉結不自覺的上下滾動了片刻,他興許是覺得喉口異常幹澀,故而聲音略略有些啞滯。“但,若是,他對我起了疑。”
雲蓁大概能清楚錢謙所指的,乃是什麽,她也不避讓。“那便請將軍告訴我,在什麽情況下華子敬他會對將軍起疑?”
錢錢微微一怔,便聽雲蓁又開口道。
“將軍的性子,不是一向木訥的很?”
錢謙的反應明顯慢了一拍,過了片刻,方才體會到雲蓁是什麽意思,開口確定。“郡主是說?”
“無需將軍做些什麽,將軍該做什麽便做什麽就是。”
“至於酥雨。”雲蓁的手指輕輕在桌上一扣。“就連將軍的妾侍都算不上,華子敬隻是要將軍你的一舉一動,至於酥雨到底受不受寵,那便是她的本事了。”
錢謙略略點了點頭。“我明白了。”
雲蓁下頜略抬,垂眸伸手隨意輕輕摩挲著杯沿,也不知在思忖著什麽。
等到錢謙離去,環兒從房內進來,便聽見坐在桌邊一動不動的雲蓁開口道。
“且去將世子喚來,便說我有事相商。”
現下德懷王不在山上,華子敬乃是這群女眷之中唯一的一個男子,這等事件冒出來,柳府姨娘既然是認定了華雲悠與柳宗光的死有關,華雲悠一個閨閣小姐不可出麵,出麵的自然隻有華雲修了。
就算是雲蓁可以誘導柳府姨娘將華雲悠拖下水,但雲蓁到底是有分寸,隻是想略略警告警告靜側妃母女罷了,畢竟都是德懷王府的人,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她還有更要緊的事情要去做,哪裏有功夫陪他們在這山上耗下去?
那些淺薄的證據,無法當成呈堂證供,隻要讓人略略打探一下華雲悠以往與柳宗光的牽扯之後。
華雲悠便可洗清嫌疑,相安無事。
故而也用不了多少時間,瞧瞧天色,雲修也該處理完那一切了。
環兒低聲應了,讓蘇和跟過來伺候,便自行去尋了華雲修。
果然不出雲蓁所料,這件事情隻要略略查詢一番,便已經還了華雲悠一個清白。
“隻是那柳府姨娘卻死咬著,這件事情定然是與雲悠有所關係的。”等到華雲修將一切大概說罷之後。
雲蓁漫不經心的點了點頭,這件事情與她先前揣度相差無幾,所以她並不驚訝。
此刻,她喚雲修前來,自然是有別的事情要做。
所以雲蓁緊接著便開口問道。“也就是說,這件事情,與我們無關,我們今日便可下山?”
華雲修原以為會是靜側妃兩母女提起這個,畢竟不論怎麽想,華雲悠無緣無故的牽扯進了一樁命案之中,現下好不容易找出證據,證明這個命案與她們毫無幹係,所以應當乃是著急回府,尋一個安全地方才是。
卻不料想乃是雲蓁率先提出來,這個念頭在華雲修的腦中過了一圈之後,他突然之間仿佛明白了雲蓁的意思。
“王姐,你可是有事?”
若非有事,雲蓁不會特意將他喚過來,要下山,隻要通知陸南安排就是。
果然還是她這個弟弟甚的她的心思,若是她以前能夠早點發覺華子敬人皮下頭披著的乃是一匹狼,她也不至於栽了一個這麽大的跟鬥。
不過上天既然給了她從來一次的機會,那麽她便絕對會緊緊把握住。
雲蓁心中略做一番感歎,便沉著的點了點頭。“晚上,你陪我去走一趟。”
“晚上?”華雲修略作沉吟,瞧了雲蓁一眼。“不知王姐晚上要去何處?”
“念君歡。”
華雲修初時覺得這個名字甚是耳熟,仔細思忖了片刻後,方才反應過來,一向冷清的麵色上浮出了一抹啞然。“王姐,你說的,乃是京都有名的?”
雲蓁瞧著華雲修這副表情,緩緩的點了點頭,在華雲修的目光矚目之下,方才正色開口道。
“我們去尋一個人。”
泠國風氣甚是開放,靠近南河有一條百花橋巷,巷口以一座拱形園東橋為分隔,橋下潺潺流水,一入夜各個樓閣便升起冉冉燈火,映射在水麵上,靡靡之音緩緩從各個樓麵上冒出來。
樓閣上站立著各色風景,時不時巧笑吟吟的向著路人暗送秋波。
正所謂是百花爭豔,撩人魅惑。
念君歡,便是這條百花橋巷裏頭,最為特殊,也是最出名的一家花樓,其最為主要的緣故,乃是裏頭不僅有各色秀美的姑娘,還有各種體態的小倌。
華雲修提步而行,在路過一眾或衣衫半敞暗送秋波的各色女子後,緩緩駐足在了這一條橋巷之中,最具特色的花樓前頭。
華雲修一進來,便有人眼尖的貼上前來。“這位公子哥甚是麵生。”
華雲修低頭瞧了瞧那巧笑吟吟上前來的女子,輕薄的粉色衣裳隨意的披在身上,在瞧見華雲修的長相之後,她還特意的拉了拉身上過的一副,將圓潤嫩滑的香肩暴露在了華雲修眼前。
既然能在這裏混淆下去的,都是極有眼色的,眼見華雲修隻是淡淡掃視了一眼,毫無反應的模樣,那女子便知曉這位爺對自己這類怕是不甚感興趣,當即饒有興致的貼上前。
將跟在華雲修身後的小廝打扮的雲蓁給擠到了一旁,挽著華雲修的手臂,柔聲開口道。
“公子可是有心儀的對象了?”
“可要杜娘為你挑上一挑?”
華雲修目光淡淡的大略掃視了大堂一圈,便不動聲色的退了一步,將手從杜娘的懷中抽出來道。
“不必了,可還有包間?”
杜娘被華雲修拒絕之後,目光略略一閃,心中已有分寸也不再貼上前來,隻是笑著擺了擺手,讓人在前頭給華雲修引路。
雲蓁亦步亦趨的跟在華雲修身後,目光不斷的在大堂之中猶疑,瞧著大堂內嘈雜紛亂的場景,眉梢不自覺微微一揚。
華雲修走到不快,等上了樓,雲蓁已經仔仔細細的將大堂內各桌給瞧了個清楚。
其實按照那個人的身份,也不可能坐在這裏,故而雲蓁也不覺奇怪。
待到跟著那引路人進了間正對大堂舞台的包間之後,雲蓁眉梢微微一揚,倒是不出她意料,畢竟按照雲修的穿著氣度,隻要略略有顏色的人都能看出來,雲修非富即貴,出手也定然乃是十分大方的。
雲蓁仔細環視了四周一圈,倒是甚是滿意這個包廂的位置。
“王...”華雲修方才坐下,瞧著那引路人出了去,一句話才開了個頭,便隻見先前被人輕輕帶上的房門又被人推開了。
華雲修不由止住了嘴,目光順著房門方向瞧了過去。
率先進來的男子身形白淨高挑,有一雙柔情似水的眸子,瞧人的時候顯得十分專注,被他盯著便仿佛,你已經被他深深記在了心中般,他手中端著一盆花果,華雲修先前倒是不曾在意,卻耐不住在這人之後。
接二連三的進了好幾個男子。
雲蓁仔細數了數,一共九個,長得都十分俊俏,可謂是各有特色。
再仔細想了想那杜娘略有深意的眼神,雲蓁險些笑出聲來。
不光是雲蓁想了起來,雲修明顯也是反應了過來,一向麵無表情的他,表情有了一瞬間的龜裂。
隻不過,這個僅僅維持了一瞬,便被華雲修強行壓抑了下去,他抬起手,從懷中掏出一張銀票,放在桌上,目光在九個男子麵上粗略的過了一遍,便想要開口說些什麽。
雲蓁十分了解華雲修,知曉他掏出這張銀票,十有八九,是打發了這些人,讓他們莫要上來煩他。
隻是這花樓都上了,不選姑娘也便罷了,連這小倌也不留下一個,未免實在是惹人注目。
“你們。”華雲修張了張嘴。
卻不料被雲蓁搶先上前,捏起那張銀票,在九人眼前一一轉了一個圈,最後,停留在了第一個人進來的男子的身前。
舉著銀票在那人眼前晃了晃,刻意壓低了一些聲音,開口問道。“你可有什麽才藝?”
那人在瞧見那張銀票上的數字之後,目光略略一亮,眼神顯得越發專注了,低聲道。
“小人不才,擅長吹簫。”
“正好,我家公子就是喜歡吹簫,就你了,其餘人出去。”雲蓁揮了揮手,便將那些人盡數的給趕了出去。
聽到雲蓁說這話之時,華雲修唇角有一瞬間的抽搐,下意識用手扶了扶額頭,揉了揉酸痛的眉心。
但他也清楚,雲蓁讓這人留下,必定是有用處的,故而華雲修方才將注意力凝了凝。
“你叫什麽名字?”雲蓁舉著一張銀票,卻不急著給麵前這人,僅僅是舉著在男子眼前晃了晃。
瞧著這名男子的目光順著那張銀票而動,口中答道。“小人名喚蕭然。”
“蕭然?”雲蓁點了點頭,也不再吊著他,唇角緩緩勾出一個笑容,開口道。“既然你擅長簫,那便給我家公子獻上一曲罷。”
“若是吹的好,還有打賞。”雲蓁坦然自若的將手中的銀票遞到了蕭然手中。
聽到打賞之時,蕭然的目光明顯又亮了一些。
“公子想聽什麽?”蕭然瞧向坐著的華雲修。
華雲修默不作聲的擺了擺手。
蕭然默不作聲的上下環視了華雲修一眼,心中暗暗思忖著。
瞧著華雲修穿著談吐便知乃是大家出生,長相如此俊美不說,出手還如此大方,若是能將他捏在手中,那日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