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妹有心,惦念著雲修,雲修雖說是個冷淡性子,但是這些怕是通通記在了心裏。”雲蓁瞥了華雲修一眼,與他對視間,眸底飛速略過一抹淡淡笑意,隻是極淡,唯有華雲修看了個真切。
華雲修順從的點了點頭,而後言簡意賅的開口道。“多謝。”
華雲悠好似頗有些受寵若驚般垂下頭,如同一隻受了驚的兔子,耳後飄上一抹紅暈,聲音細弱蚊蠅。“王兄客氣了。”
“恩。”好歹也算是與華雲修相處了將近六七年,多多少少能從華雲修的神色之中揣度出華雲修現下的意思。
華雲悠小走幾步跨到桌前,取過另外一隻碗,又打了一碗雞湯,小心翼翼的呈送在雲蓁的麵前,猶豫道。“雲悠手藝不精,若是入不得口,還望王姐見諒才是。”
雲蓁略略低頭,掃了那碗雞湯一眼,伸手接過後,麵上勾起一個笑。“多謝王妹了。”
華雲悠估摸著時間也差不多了,對著房內兩人行了個禮,而後小心翼翼的退了出去。
“現下時間也不早了,雲悠便不打擾王兄了。”
“王姐,王兄,雲悠告退。”
目送著華雲悠的身影消失在房門口,房內隻剩下了自己與華雲修兩人後,雲蓁端起那散發暈暈水汽的雞湯,嗅了一嗅。
“百年老參,倒是舍得下血本。”
華雲修揭開棉被,穿著中衣從床上下來,緩緩活動了一下身子。
其實他的傷勢隻是一些小小的皮外傷,習武之人,以往受的傷,比這次重的不知多少次,若非是不想表現的太過明顯,何須在房內躺如此久?
“再補下去,我怕是得氣血上逆。”華雲修瞧了那雞湯一眼,摸了摸鼻子。“‘血流不止’。”
雲蓁將雞湯放下,蹙眉瞧了華雲修一眼。“這人參雖是大補之物,但哪可多吃。”
“盈滿則虧的道理,你不知曉?”雲蓁一邊說著,一邊上前,伸手抓住了雲修的手腕,給他把了一脈。
華雲修乖巧的任由雲蓁抓著,仔細瞧著雲蓁的麵色,方才笑道。“靜側妃現下這個處境,哪裏還敢做些什麽?”
“再者說,王姐,我有分寸。”
雲蓁給他仔仔細細的檢查了一遍,聽到這裏,方才鬆了手。“知曉便好。”
“恩。”華雲修偏頭瞧了雲蓁一眼,先前環兒方才說了兩句話,華雲悠便進來了,故而他隻來得及將陳誠遣出去。
“王姐,攝政王將未名帶走做什麽?”
華雲修擰了擰眉頭,德懷王的計劃自然是不可能告訴他的,故而他隻知曉未名乃是德懷王遣送到雲蓁身側的。
原先瞧著雲蓁有些事情並不避諱未名,還以為未名被雲蓁收為己用了。
此番聽到李景瑞將未名帶走了,方才覺察出有些不對之處。
雲蓁也心知華雲修不知未名的身份,當即解釋道。“未名乃以前乃是跟在瑾姑姑身側的宮女,因為瑾姑姑發覺宮內異變,便尋了個理由將未名遣送了出來,想讓未名與外頭忠臣聯係,隻是可惜,兜兜轉轉。”
“事情敗露後,瑾姑姑身死。”最後兩個字好似是蓮子芯,嚼動間口腔之中萬般苦澀。
雲蓁淺淺吸了一口氣。“未名便掩藏起來,兜兜轉轉間,便入了德懷王府,被送至了我身邊。”
“那。”華雲修恍然大悟,難怪未名總是被雲蓁藏在院子中,鮮少出來走動。
隻是這時間一長,應當是出了什麽差錯,未名被王府內的眼線發覺。
“這府裏。”華雲修頓了頓,意味深長的瞧了瞧房門方向,低聲感歎道。“瞧來除了王姐你的院子,其餘地方,怕是眼線眾多。”
可不是?若非是雲蓁上次借機發作,將所有眼線統統都推到了葉姨娘院子裏。
她怕是要受多方鉗製。
“恩。”雲蓁略略點了點頭,哪裏不明白華雲修的意思。“你院子裏的,尋個時機打發了就是。”
“不過這攝政王今日上門來,隻是為了帶走未名?”華雲修仔細思忖了片刻,覺得想不通。
李景瑞明明可以暗地之中將未名引出去,此刻卻非要如此費盡心思的上門來將未名帶出去,這其中是為了什麽?
兩人對視,雲蓁便知曉華雲修也揣度出了其中古怪之處,當即搖了搖頭。“哪裏會有如此簡單。”
她若有所思的在房內踱著步。“李景瑞也不知與父王說了些什麽,先前我想要出門,卻是被陸南攔了下來。”
“李景瑞走了這一趟,父王便無端端禁了我的足,讓我在府內修習女工....”
說到這裏,雲蓁的聲音不自覺的便緩了下來。
兩人對視間,華雲修的麵色不免有些古怪,雖說德懷王不曾明說要與司空傲結親,但這明裏暗裏表出的態度,再明顯不過。
華雲修又怎會瞧不出來?
隻是鎮南王現下態度不明,倒是讓人難以捉摸。
現下李景瑞方才上了門,走了一遭,德懷王便讓雲蓁在家修習女紅....
雲蓁與華雲修對視著,兩人瞳孔之中,倒影出對麵之人的長相。
而這長相與逝世的華桑公主確是隱有幾分相似之處,李景瑞這意思。
華雲修能琢磨透其中的道理,雲蓁自然也是猜了個大概,此刻麵色不由一沉。
李景瑞到底是什麽意思?
若是旁的什麽人,她或者會當真以為李景瑞是對華桑公主萬般深情無法寄托,故而方才對自己這張皮相動了心思。
隻是因為有了那半年之苦,雲蓁方才能清清楚楚的知曉,李景瑞下此步棋,怕是因為,他已經懷疑上了自己。
但是這話又不能對雲修直說,瞧著華雲修那恍然的表情,雲蓁隻有將口中解釋給咽了回去。
緩緩搖了搖頭道。“絕無如此簡單。”
華雲修心中剛起疑惑,便聽雲蓁道。“若是李景瑞當真是對我這張皮相動了心思,又何須等了這麽許久?”
華雲修仔細思忖了片刻,覺得倒卻是乃是這個理,畢竟雲蓁打小便在京都裏頭。
興許是雙生子的心靈感應,華雲修總覺得雲蓁對這個並不感冒,蹙了蹙眉頭,方才開口問道。“既如此,那未名?”
“未名是定然要救出來的。”雲蓁蹙了蹙眉頭,絕不能讓未名落在李景瑞的手中。
隻是這救人,她眉頭不由越皺越緊,對李景瑞的恨意翻湧上心頭,咬了咬牙。“先前我讓環兒給你遞了一封信件,你可瞧見了?”
華雲修頓了頓,點點頭後,極快的從懷中摸出那封信件,方才訝異開口問道。“王姐,你是說。”
“李景瑞明明可暗自將未名給帶走,此番卻是大招旗鼓的向著父王要了去,這分明是想將我引到他府裏。”雲蓁冷哼一聲,眸底閃爍,隻是她哪裏會如他的意?
“趙府那方必然有他的細作。”雲蓁冷笑連連,眸底翻湧上淡淡冷芒。
“他既然是想要放長錢釣大魚,那便如他所願。”
......
“到底還要在這個小院落中呆上多久?”彤姨娘拎了拎身上的褐色長袍,這衣袍鬆鬆垮垮,料子也算不得好,更別提做工款式了,比她之前所穿的衣物不知要差上多少。
便是她之前在牢獄中穿著的那件被磨破了袍子,布料也比她身上的這件要好上許多檔次。
在院子裏石凳上坐著的那名女子偏過頭便瞧見彤姨娘這副表情,哪裏會不清楚彤姨娘現下在說些什麽?她麵上露出一抹冷笑,毫不客氣的開口道。
開口的這名女子麵容稚嫩,約莫十五六歲的模樣,長著張清秀的小臉,眉眼之間隱約與趙沁繡有幾分相似,隻是畢竟沒有姐姐那般精致,正是趙老的幺女,趙雅繡。“有的穿就不錯了。”
彤姨娘不敢苟同的撇了撇嘴,在院子裏女眷盡數將目光投過來後,便不由噤了聲,嘟嘟囔囔的低語了幾句,隻是她聲音低,也不知在說些什麽。
趙雅秀冷笑一聲,轉過了臉,也不去理她。
彤姨娘不滿的回轉過身子,正好掃見安樂從院子外頭走了進來,目光不由一亮,迎上前問道。“安樂,你回來了?”
“老爺怎麽樣了?”
因為熬了夜的緣故,安樂的麵上難免帶著一抹倦色,手中還端著一個盆子,裏頭裝著幾件漿洗好的衣裳,瞧見彤姨娘追了過來,清了清嗓子,開口道。“老爺好些了。”
“再過幾日應當便可下床了。”
隻是她喉口幹澀,聲音帶著些低啞。
趙雅秀將安樂這幾日裏頭的勤快看在眼中,聽到這裏,給她倒了一杯茶,送到了安樂手中。
彤姨娘被擠到了一旁,瞧著趙雅秀如此模樣,心中不由泛酸嘟囔了幾句。“這麽殷勤做什麽?”
趙雅秀離得近了,自然是聽見了,回眸便瞪了她一眼。“說些什麽,安姨娘這些日子為了照顧父親日夜不得休息,你也不瞧瞧你做了些什麽,就會說些風涼話。”
彤姨娘被一個小丫頭片子罵了幾句,心中登時不甚樂意了,瞪大一雙眼道。“我倒是想出去照顧老爺啊,可是他們不讓我出去啊!”
她隨手一指院子門口站著的兩名漢子,表情甚是委屈。“現下這哪裏是得了自由?這頂多是從縛虎牢裏頭,換了個好一點的環境罷了,這麽多人守著,跟坐牢裏頭有什麽區別?”
趙雅秀冷笑一聲,顯然是將她的話當做了放屁。“得了吧你,你什麽德行,府裏誰人不知?以往也便罷了,現下是能亂跑的麽?”
“你自己想要找死,不要拉著我們!”
彤姨娘老臉漲得通紅,被趙雅秀如此罵著,麵上神色也不好看起來。
安樂則是順著她手指的方向,望向了那院子外頭,她先前出去瞧過了,除去了這院門口站著的幾名壯漢,院子四周,卻還守著幾名壯漢,思索間,她端著銅盆的手指下意識捏緊了一些。
彤姨娘的話雖說是難聽了點,但是說的也甚是在理,這不過是從一個牢獄之中,再入了另外一個牢獄罷了。
想到這裏,安樂麵上神色有片刻的僵硬,眸底浮出一抹異色。
這!莫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