囚禁重犯的縛虎牢被水淹謝頂,縛虎牢中的重犯,通敵叛國的趙府一幹人等統統不知所蹤,連續兩日下來,皇城戒嚴開始夜禁。
而這兩日,皇宮內的太子殿下時常精神恍惚,易受驚嚇不說,十七八歲個少年郎麵色越發陰鬱可怕。
他心不在焉的將宮女呈上的茶水送到唇邊,剛喝了一大口,便被燙的將水給盡數吐了出來。
“你這是要燙死本殿麽?”
將手中茶杯甩開,他用的力道不小的,青白的瓷碗正好摔在宮女額角上,登時流下一道血水。
那宮女被打的退了一步,卻連痛都不敢叫一聲,被打的後退一步,抖索著身子跪倒在地,顫聲求饒。
“殿下恕罪。”
“來人啊!將這個賤婢給本殿拖出去輾斃!”因為舌尖被燙傷,華子敬的口齒有些不甚伶俐,注意到自己的狀況,他登時大怒。
登時有侍衛從門外進來,將那痛哭流涕的宮女拖了出去。
錢謙進來之時,便正好撞見那宮女驚惶著,被侍衛拖出去,長長的指甲在地上摩擦著,不久便留下了一道道血痕。
她麵上驚惶失措的不住求饒道。“殿下!饒命啊!殿下!”
錢謙瞧了那宮女一眼,忍不住開口求饒。“殿下這宮女....”
回應他的,乃是重重甩過來的幾本奏章,與華子敬冷冷瞪過來的視線。
“錢將軍現下居然還有興致去管這些?看來已經對緝拿重犯歸案之時,十拿九穩?”
錢謙對上華子敬暴露的眸子,不由將口中求情的話被咽了回去,他張了張嘴,隻能吐出四個字道。
“殿下息怒。”
華子敬這兩日卻好似吃了炸藥一般,完全不顧及錢謙到底什麽表情,繼續嘲諷道。“息怒?”
“你叫本殿如何息怒?”
“若非是你們這些廢物,連一幹老弱病殘都緝拿不到,本殿又如何會如此生氣?”說到此番,華子敬胸膛氣得不住上下起伏。
眼瞧著錢謙張口好似要解釋什麽,華子敬冷冷瞪著他。“夠了!”
“本殿不想聽什麽!今日便開始全城搜捕。”
錢謙略略吃了一驚,不由開口道。“殿下,如此怕是不妥吧?”
京都內居住著的不少都是些有頭有臉的人物,怎會輕易讓人進府搜查?這不是自打臉麵麽?
“不妥?”華子敬嘲諷一笑。“錢將軍莫還有更好的法子?”
“若是錢將軍這兩日便能將重犯抓回來,本殿又何須大肆全城搜捕?”
華子敬已經被氣紅了眼,這幾日不知怎地,心頭浮躁不安再加上日夜顛倒,無法安眠,故而十分暴躁,這兩日下來,處置的宮女太監不知多少。
渾身散發著一股子暴虐之氣,完完全全像是換了一個人般。
也不等錢謙再次反對,華子敬便陰森森道。“若是那些人未曾包庇重犯,便理當自己配合搜捕,若是不配合!”
他冷笑連連。
華子敬的話雖未曾說完,但是錢謙已經明白了過來,他抬頭瞧了瞧,因為這兩日通宵達旦故而滿目血絲的華子敬。
眼瞧著錢謙竟是還在猶疑。
華子敬眉梢微微一揚。“錢將軍莫不是真當這個位置,你已經坐穩了?”
“還是說。”華子敬雙眸微微一眯,懷疑的目光在錢謙的身上掃視了一圈。“錢將軍,是在故意拖延什麽?”
聽出了華子敬話中的威脅與懷疑,錢謙抖了抖唇,終究將話給咽了回去。
“末將遵旨。”
隻是錢謙剛出殿門,門口的太監心中惴惴,正思量著要不要進去伺候,便發覺華子敬已經自行披了件外袍走了出來,冷冷的目光掃了過來,喝道。
“去準備車輦。”
那太監被盯得直冒冷汗,恨不得拔腿就走,隻是下一刻又聽華子敬開口道。“等等!”
這幾日華子敬喜怒無常,那太監著實是怕了,腦中不斷思量華子敬叫住自己到底是想要幹些什麽。
便聽華子敬沉聲道。“去將申明給本殿叫來。”
現下怕是不能再拖了!
......
“聽說這幾日,太子殿下脾氣十分暴躁,已經讓人杖殺了不少宮女了。”未名湊在雲蓁耳邊低語道。
雲蓁院子裏種著一棵百年老槐樹,枝繁葉茂,前些年華雲蓁便讓人弄了個秋千懸在粗壯的槐樹枝幹上。
今日天氣倒是好得很。
雲蓁手指在秋千繩索上摩挲了一圈,聽到這裏,動作微微一頓,低聲道。“是麽。”
未名略略抬眼,便瞧見雲蓁側臉上染著的淡淡笑意,不由有些怔愣。
這兩日,她都未曾見雲蓁笑過,今日這是怎麽了?
“那便快了。”在未名還未回神之際,便又聽雲蓁自顧自的低喃道。
未名不明所以。
便聽雲蓁開口問道。“估量著能拖的兩日已是極限,想來最遲明日,便會讓人大肆搜捕。”
“那處可是準備好了?”
雲蓁偏頭,瞧著未名點頭,方才鬆了一口氣,緊蹙的眉頭方才略略鬆開了些。
院中揚起的風,卷動起雲蓁身上披著的袍角,這幾日融雪,格外的冷。
被這寒風一灌,未名不自覺的便抽了一口氣,隻覺得呼吸都是涼的,她低聲道。“郡主,外頭冷的很,不如回房烤烤火,熱乎熱乎罷?”
隻是雲蓁靜靜仰頭站著,也不知在思忖著什麽,一時未曾開口。
雲蓁不開口,未名自然也唯有在一旁陪著,隻是這兩日著實冷,昨晚一時不察,身子受了寒,在這冷風中才站了一會,便覺得鼻尖一陣瘙癢。
最後竟是不自覺的打了噴嚏。
眼瞅著雲蓁回轉過身子來瞧自己,未名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便隻見雲蓁轉過了身子,淡淡開口道。
“你且回屋,本郡主出去一趟。”
隻是雲蓁還未走上幾步,便隻瞧見環兒氣喘籲籲的跑了進來,她跑的風風火火,一時來不及刹車。
雲蓁一時不察下,被她撞的退了一步,正好坐到了秋千上,好在被未名伸手扶了一把,方才未曾翻過身去。
“怎麽這麽沒規矩。”未名頗顯無奈的開口道。“不是讓你去世子院子裏走一遭麽?”
“可將袍子送到了?”
環兒甚至是來不及喘過氣,便開口道。“攝政王在府裏。”
“什麽?”雲蓁眉頭一蹙,李景瑞,他來德懷王府做什麽?
環兒回頭瞧了一眼,不好意思的撓了撓頭。
“奴婢打眼掃見攝政王與王爺在湖心亭裏頭相談甚歡,而後隱約聽見攝政王提起郡主,這急著回來報信,便一時沒了分寸。”
“你可還聽見了什麽?”雲蓁不曾從秋千起身,一手抓著秋千繩索,蹙眉沉思道。
環兒調理了一下紊亂的呼吸,聽到雲蓁開口詢問,搖了搖頭道。“因為離的遠了,故而奴婢隻能隱約聽見攝政王好似問了幾句什麽罷了。”
趙府一家逃走,李景瑞還這般老神在在,竟是還有空閑來德懷王府,與德懷王交談一番?
李景瑞這是想做些什麽?
雲蓁眸色微微一暗,裏頭藏著的幾分戾氣卻好似再也掩藏不住了一般,她擺了擺手,低聲道。
“我知曉了。”
繼而,在她轉身之時,秋千略略晃動了片刻,發出吱呀吱呀的聲音,雲蓁也不在意。“未名。”
未名上前一步,在雲蓁的示意下,側耳聆聽了一陣,唇角略略勾出一個淺淺的弧度,點點頭便應下了。
李景瑞與華子敬之間本就有所嫌隙,隻要將李景瑞來過德懷王府這個消息透露給華子敬。
她都用不著再做些什麽,華子敬怕便會心中起疑。
至於華子敬這幾日為何心情如此浮躁,雲蓁唇角微微一勾。
將華子敬從那個位置上拉下來還有些困難,但是給他添些小麻煩,給他找些不痛快,還是做得到的。
想到此處,雲蓁這幾日滿是陰霾的心情,竟是不自覺的好了幾分。
腳下微微一動,秋千便略略晃蕩了起來,雲蓁本想起身,卻不料這秋千竟是突然應聲而斷。
身後風聲卷動,伴隨著環兒的驚呼聲,雲蓁落入了一個溫暖的懷抱之中。
環兒目瞪口呆的瞧著那個突然出現的男子一把將雲蓁撈起來抱在懷中,驚惶的尖叫也不知為何,竟是被她咽進了肚中。
實際上,她張開嘴,卻發覺自己好似發不出聲音了。
雲蓁眉頭微微蹙在一起,手中還抓著那已經斷開的秋千,蹙著眉瞧著這突然出現的男子。
男子身穿青衣,一手環著她一雙眼睛直勾勾的釘著她,與她對視。
雲蓁恍惚之間似乎從那雙幽深寂靜的眸子裏,瞧見了自己此刻的模樣,不過片刻的失神。
“放開。”
雲蓁眉梢一揚,聲音微微一冷道。
榮故唇角緊緊抿成一線,片刻之後,方才鬆了手,趁著雲蓁發怒之前,從懷中掏出了一封信件。
“這乃是琉璃送來的。”
雲蓁退到幾步之後,將手中的秋千鬆開,冷著一張臉從榮故手中接過信件,也不拆開,隻是掃了他一眼問道。
“琉璃呢。”
榮故自然不會說實話,隻是忽然淺淺勾出一個笑容,猶如暖陽春日,百花齊放,甚是美觀。
環兒瞧得呆了一呆,心中不由惦念道,這個男子五官拆開算不得精致,但組合在一起,卻十分賞心悅目。
尤其是與郡主站在一起的時候,甚是般配的很啊。
環兒在心中暗自思忖著,在男子的目光挪過來之時,她不知為何竟是連退幾步,隻遠遠為郡主守著。
“你要什麽?”環兒豎起耳朵,好似聽見了雲蓁開口如此問。
心中不禁開始揣度這個突然出現的男子與郡主到底是什麽關係之時。
“我..要...”
男子好似回了一句什麽,隻是聲音太小,環兒一時未曾聽到,心中如同百爪撓心,她瞧瞧轉過身,卻隻見樹下隻剩下了郡主一人。
郡主此刻偏過頭,瞧著那斷開的半截秋千,眸底似羞似惱,環兒再一晃神,那卻好似是她的錯覺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