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交代完這些,雲蓁便立馬開口督促著前頭的馬夫,馬不停蹄的向著公主府而去。
是的,她原本便是打算,將趙府他們一大家子的人救出縛虎牢後,並不急著爭分奪秒的送出京都。
畢竟這一時半刻,縛虎牢中鬧出那般大的動靜,趙府一家之中女眷眾多,多有不便。
還是先藏匿起來更好一些。
而這京都,沒有地方比公主府要安全了。
畢竟任由李景瑞與華子敬想破腦袋,誰能揣度出,趙府一家子會藏進公主府?
現下就瞧錢謙到底上不上道,能不能多爭取些時日了。
雲蓁神色微微一沉,在馬車拐過數個街口,即將要與一輛精巧馬車擦肩而過之際,她突然開了口,叫停了馬車。
馬車中的小九登時轉過眸子,瞧向了她。
而雲蓁隻是對小九淺淺勾唇一笑,拿出麵紗遮麵,便悄然下了馬車,揭開那輛馬車車簾,輕巧的鑽了進去。
小九的目光一直追尋在雲蓁的身上,眼見她放下車簾時,對著他微微點了點頭,心中登時明白了什麽。
“去皇宮。”
馬車中坐著的環兒在瞧見雲蓁的那刻方才鬆了一口氣,雖不清楚雲蓁這段時間到底去了何處,但她總是隱隱覺得雲蓁所做的必定是大事。
這個念頭不過在環兒的腦中過了一圈,趁著馬車走動之際,環兒趕忙替雲蓁換起衣裳來。
馬車畢竟在行走之中,換衣裳便難免慢了些,不過好在環兒手腳利落,趕在進宮前匆匆忙忙的打理好了。
“裏頭可是陛下親封的輕凰郡主!還不快些放行?”伴隨著喝問聲馬車緩緩停下。
趁著馬車停下的空檔,環兒替雲蓁插好鬢腳歪斜的銀簪。
插完之後,環兒歪頭審視了一眼,方才滿意的坐好。
隻是等了許久後,竟還不見馬車動作起來,環兒不由微微蹙了蹙眉頭,探身便想出去,問問到底是怎麽回事。
哪料她身子還未探出去,馬車車壁便被人不輕不重的扣了兩下。
環兒瞧了瞧雲蓁的麵色,眼見她神色淡淡並未有抗拒之意,方才將車窗推開一道小小縫隙,向著那膽敢湊上前來之人狠狠瞪了過去。
盧校尉也未曾想到這丫頭如此潑辣,不由微微愣了愣,一時竟是有些啞然。
還不待他說話,他便聽見小丫鬟好似珠鏈炮的連番質問。
“你乃是何人?可知這馬車裏頭坐著的乃是何人?竟敢如此大膽的攔住我家郡主的去路?”
“若是耽擱了我家郡主的什麽事,你可承擔的起後果?”
盧校尉定了定神,還未來得及回答一個問題,便隻見那憤憤不平的小丫鬟狠狠用眼神剜了他一眼,退到一旁,露出一張淡漠的美人麵孔。
雲蓁坐在馬車中身子微傾,掃了盧校尉一圈,方才淡淡開口問道。“校尉這是還要攔我?”
明明是平淡至極的語氣,盧校尉竟是在其中聽出了嘲諷的意味。
“小人不敢。”憋了半晌,盧校尉最終什麽話都未曾說,原本準備好的話全數胎死腹中。
雲蓁這麽急匆匆的要趕進宮裏到底是為了什麽,他心知杜明,若是在這裏攔了她,雲蓁若是個小心眼的,順勢告了自己一狀,太子殿下再怎麽都要瞧著德懷王的麵色上,罰他一罰。
這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還是莫要惹得一身腥。
“不敢?”雲蓁似笑非笑的上下掃視了盧校尉一圈,意味深長道。“本郡主可記得,前些日子,盧校尉可不是如此說的。”
盧校尉哪能不知曉這個祖宗現下來翻舊賬來了,他心中不由哀嚎一聲,麵上神色卻故作驚惶。
“那時乃是小人有眼不識泰山,還望郡主莫要與小人一般見識才是。”
“哦?”雲蓁一聲輕哼,“時隔這麽許久,本郡主也記得盧校尉那時大發官威,將本郡主攔在宮門外。”
“還說本郡主不知是何處來的瘋女人?竟敢冒充輕凰郡主,若非是雲修趕來的快。”
“本郡主怕是還得吃一頓板子?”
被雲蓁說的冷汗涔涔,盧校尉勉強擠出一個笑容來,伸手賞了自己幾個巴掌。“郡主此話言重。”
“那時乃是小人不知輕重緩急,還望郡主莫要氣壞自己的身子。”雲蓁不開口,盧校尉一時不敢停。
雲蓁冷眼瞧見盧校尉連連賞了自己幾個巴掌之後,方才冷笑一聲,掀了掀眼皮。
“得了,盧校尉即是知錯,那本郡主便大度原諒你便是。”
盧校尉心底恨得牙癢癢,麵上卻還要裝出一副感激涕零來,他連連躬身道。
“多謝郡主體諒。”
盧校尉抬頭瞧了雲蓁一眼,開口道。“不是小人不知事,實在是宮內規矩...”
頓了頓,盧校尉瞧了瞧雲蓁的神色,方才繼續。“郡主如此識大體之人,自然是知曉這宮內禮儀,無需小人提點才是。”
隻是回答他的。
伴隨著雲蓁一聲輕哼,車窗被人伸手重重摔上。
盧校尉碰了一鼻子灰,隻得悻悻的摸了摸鼻尖,眸底浮出一抹怒色,這輕凰郡主也不瞧瞧自己什麽模樣,竟還如此狂妄,他倒是要瞧瞧她日後如何嫁的出去!
隻是瞧見雲蓁在環兒攙扶下下了馬車後,他麵上登時換上一副笑容。
.....
偌大的偏殿內,擺設精致大氣。
德懷王麵色陰沉的踱著步,時不時抬頭向著內殿瞧去,那銳利的目光讓駐守在內殿門口的兩名宮女隻覺得腿腳發顫。
“皇叔,你且坐下喝茶靜靜心,雲修定然無事的。”華子敬心中本就甚是繁亂,此刻眼瞧著德懷王在他眼前走來走去,心中更覺無名火起。
光是想到這華雲修若是在宮內出了什麽事情,德懷王怕是會將一切都推到他的頭上,他便覺得一個頭兩個大。
畢竟他座下位置還未坐穩,京都內各路藩王虎視眈眈,雖說德懷王也是個野心勃勃的,但是在一切都未曾擺到明麵上之時,他還不想將德懷王開罪到此。
這不是鷸蚌相爭,平白便宜了旁人?
這般想著,華子敬的目光不由自主的投向了一旁安靜坐著,手指有意無意擊打著桌麵的攝政王李景瑞的身上。
三人之中,倒是李景瑞顯得最為悠閑。
畢竟無論華雲修到底受了多重的傷,死了還是廢了,這事怎麽都跟他扯不上什麽關係。
他可以不扶持華子敬,可是華子敬在還未拉攏到一位可以與他真正抗衡之人之時,是萬萬不能與李景瑞撕破臉的。
李景瑞垂眸靜靜坐著,俊俏的眉目間永遠染著一股淡淡的溫和,他手指微微一頓,一旁的宮人便已經為他添上一杯茶水。
暈暈繚繞的水汽將他的容貌遮蓋而去。
眼瞧著李景瑞好似並未接受到自己的意思,說兩句安撫性的話,華子敬恨得牙癢癢,卻不得不自行開口安撫正處於暴怒狀態的德懷王。
德懷王耳中聽著華子敬的安撫,麵上勉強擠出一個笑容來,一雙眸子卻還緊緊釘在內殿門口,像是要將內殿房門燒出一個大洞一般。
至於他腹中到底在思忖著什麽,便隻有他自己心中知曉了。
天曉得,德懷王在聽到華雲修在宮中出事之時,覺得魂都快被嚇掉了。
因為靜側妃那麽個妒婦的緣故,他的孩子本就不多,其餘孩子不是年紀尚小,便是草包一個。
華雲修乃是他那些孩子裏頭最為聰慧的一個,不然他也不會默認的讓他頂著德懷王世子這個稱號,這麽多年。
這宮殿內三人各懷心思,沉重的氣氛逐漸蔓延。
而這個氣氛,未過多久便被人打破。
“殿下。”申明沉著一張臉,舉步跨了進來,走至華子敬的耳邊低語了幾句。
華子敬登時拂袖而起,他手邊擱置的茶盞被他長袖一揮,落在地上,他卻來不及顧忌,麵上愕然惶惶之色一時未曾掩蓋,伸手一把揪住申明的衣領,抬眸緊緊盯著申明。“你說什麽?”
“你再說一遍。”
原本焦躁踱著步的德懷王登時被這方動靜吸引過來,原本便甚是難看的麵色,越發沉了幾分。
德懷王心中本就覺得華雲修在這宮中出了事,與華子敬脫不了什麽幹係,心中本就不爽,眼見華子敬如此失態,張了張嘴便想要說些什麽。
隻是華子敬此刻卻無心去瞧他到底是什麽心情,隻是咬著牙,一字一句的重複問道。
“你說什麽?”
便是連一直穩坐如山的李景瑞此刻也察覺出了什麽不對,他緩緩抬起一腳將滾動至腳下的杯蓋踢遠了一些,方才抬起頭瞧著那主仆兩人。
因為華卿凰將華子敬當做儲君培養的緣故,逼迫著華子敬從小便要養成一股子處變不驚的態度。
故而莫要瞧華子敬年紀小小,但心思狠辣,比之一般的少年心思不知要沉上多少。
不然怎能與李景瑞周旋到如今?
此刻竟能驚惶成現下的這般模樣,想來申明帶來的,必定不是個好消息。
德懷王眼瞅著一直當木偶人的李景瑞神色如此專注,便也將口中的話給咽了回去。
在三人三雙極具壓迫感的瞪視之中,申明不自覺咽了咽口水,啞著聲音開口道。
“縛虎牢方向好似是燃了火。”
李景瑞眸底微微一沉,瞳孔不由一縮,身子有一瞬間的緊繃,不安之感越發濃厚。
“可派人去探查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