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天平傾斜後,獄司不敢怠慢,親自給祝漠在前頭引路。
祝漠淡淡應了一聲,漫不盡心的在獄司身後踱著步,隻是獄司在前頭心中不斷思量,並未注意到他身後跟著的祝漠一路不斷四下掃視。
兩人腹中各有心思,這眨眼便到了。
“右將這邊請。”原本端正坐著的趙少齊聽到動靜,軲轆翻身站起,瞧見乃是祝漠後,登時紅了眼。
捉拿要臣本不該是禁衛軍管轄,隻是彼時華子敬與李景瑞聯手,以求個快準狠,便讓祝漠帶人抄的趙家。
也是祝漠親自將趙府這些人送至的,趙府這些人,瞧見祝漠難免心存怨懟。
此刻趙府眾人一個個的都靠近欄杆,若是沒有那欄杆擋著,他們怕是徒手便能將祝漠撕碎。
祝漠被這麽多人齊齊盯著,淡定自若的負手站在木欄杆前,一點不適都未曾表露出來。
“祝漠!你做什麽。”趙少齊冷冷的盯著祝漠,喝問道。
祝漠瞧也懶的瞧他,待到牢頭將牢門打開後,他揮了揮手,尾隨而來的兩名侍衛便進了去,一把將趙母推開,拖著床榻上安枕的趙沁繡就走。
趙沁繡吃痛間睜開雙眸,渾渾噩噩的掃視了牢房內一圈,似乎不甚明白,自己現下到底是什麽處境。
“你們幹什麽?”趙母一把撲上前,她護子心切,不知哪裏來的力氣,竟是一把將那侍衛拖開,將趙沁繡護在身下,不許旁人靠近。
那侍衛被趙母猛的一把推開,連退幾步方才站穩腳跟,麵上不由浮出一抹惱羞成怒,一把抓住趙母的後衣領,便拎著丟到一旁。
趙母死死抱住趙沁繡不肯撒手。“不要碰我!”
“母親!”眼見那邊陷入一片膠著,趙少齊身子靠在木欄杆上,登時急了,對著祝漠怒吼道。
“祝漠!你要將我妹妹帶到哪裏去?你要對我妹妹做什麽?”
祝漠方才掀了掀眼皮,瞧了趙少齊一眼,輕輕哼了一聲,那獄司眼見祝漠如此,眼角微微一撇,牢頭登時會意上前便要隔開趙母。
祝漠略略向邊上讓開道來,趙少齊便在此刻一把伸出手揪住了祝漠的衣領,恨不得吃他血喝他肉的模樣。
祝漠一個觸不及防被趙少齊一把拉住衣領拖了一步,他猛地撞上欄杆。
祝漠麵色陡然一白,冷汗當即便下來了。
但是他反應極快,伸手便一把捏住了趙少齊的手肘,用力之大,好似要將趙少齊的手腕生生捏碎一般。
“祝漠!”便是手腕被祝漠緊緊捏著,趙少齊連眉頭都未皺一下,揪著他的衣領的手,越發緊了。
“你要將沁繡帶到何處去?”若非是另一手被手鏈給拴住,趙少齊怕就一掌呼到祝漠臉上去了。
祝漠畢竟內功深厚,伸手便扣住了趙少齊的命門,趙少齊反倒是被他鉗製在手。
“趙大少爺,怎麽脾氣如此暴躁?”祝漠一把將趙少齊推倒,神色淡漠的拎了拎衣領。“都說你們讀書之人儒雅,現下瞧著,力氣卻
如同個莽夫。”
“當真是出乎本將的意料。”
趙少齊麵頰漲得通紅,被祝漠一把推搡在地,不知為何,竟是沒有爬起身,手掌緊握成拳,牙關緊咬,隻是趙府家教及嚴,他從小到大便沒有爆過粗口。
他憋了半天隻得咬牙切齒道。“祝漠,莫要瞧你現下風光,我倒是要瞧瞧,你還能風光到幾時!”
“這便是不是趙少爺該操心的了。”祝漠眉梢微微一冷,嘲諷道。“不管本將日後下場,本將相信,你趙少爺怕是瞧不到那日了。”
這句話好似觸及了趙少齊什麽地方一般,他竟是徑直怔在原地。
那一旁的牢頭分辨著祝漠的神色,眼見他麵色不甚好看,心中想著若是讓祝漠高興,屆時將他調到禁衛軍裏,比在守著一群死人的公職要好的多。
登時便從腰間摸出鞭子,口中罵罵咧咧的道。“祝大人說的極是,你這都是快死的人了,居然還分不清時段,祝大人有攝政王撐腰,如何會像是你這般下場?”
他口中一邊咒罵,揮手便又要抽趙少齊。
在這牢中也待了一段時間,趙少齊心知,若是不辯駁些什麽,這牢頭抽了兩下後,便覺泄氣,不會再動手。
但若是頂嘴,這吃苦的還是他自己。
思及此,趙少齊不覺腹中升起一抹悲涼,想當初父親在朝中地位穩固,旁人見他哪敢如此放肆?
自打華桑公主稱病休養後,父親麵上的憂色便越來濃厚,終是進了一趟宮後,便急急的要將他們送走。
隻是終晚了一些,他們還是扣上了通敵罵名。
現下年邁老父,便是瘋了,那些人呀不放過他,竟還將他關進水牢之中。
他現在卻是什麽都做不了。
趙少齊額角不斷抽搐著,似乎在隱忍什麽一般。
便在他準備受下這幾鞭之際,沒想那鞭子未曾落下,他抬眼一瞧。
卻隻見那牢頭被祝漠一腳踢得老遠,他麵帶愕然。
獄司似乎也並未想到會突發如此變故,不由驚異不定的抬頭望向祝漠,實在搞不懂祝漠這為何突然發了火。
祝漠卻好似並未注意到那獄司探究的神色,他抬手拎了拎袍角,瞧著那拖拽在地的袍角上沾了個滿是灰土的腳印,神色森森的盯著那杯他一腳踹的撞上欄杆的牢頭。
獄司這登時明白祝漠到底是發什麽脾氣,心中不由覺得即是莫名,不知為何竟覺得有幾分滑稽之感。
可不是?若非是那牢頭想要巴結祝漠,上前給趙少齊一些教訓,也不會踩到祝漠的袍角。
這偷雞不成蝕把米。
生怕祝漠下手沒個輕重,這牢頭雖說狗腿了些,但到底是他手下的人,獄司忙上前,噓寒問暖的轉移祝漠的視線。“將軍身上還帶著傷,還是莫要動火氣。”
“哼。”祝漠輕哼一聲,用眼角斜了他一眼。“瞧在獄司的麵子上,本將便不跟這個不識相的奴才一般見識了。”
那牢頭麵目扭曲的捂住胸膛,一時爬不起來,心中雖有怨恨,卻隻敢在心中腹誹祝漠。
“將軍一向大人大量。”獄司趁機便說了幾句好話將這個小插曲給一筆帶過。
興許是真惦念著什麽,祝漠今日倒真大人大量,瞧也懶得瞧上那被他一腳踢得此刻都沒爬起來的牢頭。
此刻趙母已經被人身上拉了開去,此刻聲嘶力竭的想要撲到趙沁繡身旁,隻是她一個婦孺,哪裏比的過兩名男子的力氣,待到祝漠帶來的那兩名侍衛將趙沁繡拖了出去,那兩名牢頭登時一把將趙母推倒在地,趁機出了去。
“你個殺千刀的!你不得好死!”趙母瘋狂的搖動著木門,隻是木門被鐵鏈緊緊圈了幾圈,扣上了,便是她如何動作,也無法打開。
想起自己那個嬌嫩寵愛的女兒被鞭打到如此模樣她心中已經猶如滴血一般,現下眼見這些畜生竟是還不放過她。
她也不是愚笨之人,趙沁繡乃是她生的,性子如何,沒有誰人比她更加清楚。
趙沁繡原本已經逃了出去,現下卻莫名被抓了進來,她原先隻覺得是天要亡了她趙家。
先前一看那字條,她哪裏能不明白。
趙沁繡這十有八九便是以身犯險,隻為傳遞消息而來。
現下好不容易有了希望,這些畜生卻不知到底要將她的繡兒拖到哪裏去。
趙母便立馬癲狂起來,眼見那礙眼的鐵鏈一動不動,她竟是直撲上去,用牙齒咬,吱呀的難聽的摩挲聲從她口齒之間傳了出來。
一旁的女眷瞧見趙母如此癲狂模樣,心有戚戚焉。
不由怔愣半晌。
還是安樂反應極快的上前,“姐姐,稍安勿躁,興許那些人隻是帶沁繡問問話。”
一見如此糟心事情,這件事情便如同是一根牽引一般,將趙府眾人的心盡數圈在了一起,在生死麵前,以往的那些隔閡,便好似不是什麽了。
齊齊圍在趙母身前,勸慰道。
眼見趙母這副模樣若是再不控製一下,怕便會如同父親一般,得了失心瘋。
趙少齊忙站到牆邊,喝道。“快,將我母親攙扶過來。”
那些女眷聽聞這話,心中微微一想,趙母如此模樣怕也隻有瞧見趙少齊才會恢複幾分理智,手忙腳亂的將趙母從門口拖拽。
趙母因為大力咬動,一時不察之間咬到了自己的舌尖,此刻唇角滑落幾滴血水。
趙府雖說乃是書香世家,但趙少齊還是學過一些拳腳功夫的,雖不精通,但還有幾分內力。
勉力探出手,給趙母灌了一些內力,瞧著趙母緊繃的身體逐漸放鬆,神色也清明了一些。
“多謝。”待到趙母清明了一些,趙少齊忙開口真誠對著那些將他母親就救下的女眷道謝,他在這裏瞧得真切,若非是安樂第一個反應過來,上前將趙母安撫下來,趙母若是氣急攻心,還不知會發生些什麽呢。
安樂神色凝重,搖了搖頭,瞧了那坐在地上呆滯的一動不動的趙母,低歎道。
“都是一家人,客氣什麽。”
“隻是。”安樂猶豫了一下。“你還是開解開解你母親,沁繡這事。”
她低歎了一口氣,最終什麽都沒說,任由他們兩母子自行獨處。
也不知是不是瞧見了趙母先前癲狂的樣子,那些巡邏獄卒一時不敢喝止他們兩人接觸,竟隻是向著這邊瞧了一眼,什麽都未說。
趙少齊的眼角餘光一直在那些巡邏獄卒身上打轉待到那些人轉過身,他摸上趙母的掌心,將手中緊緊攥著的字條遞給了趙母。
經過先前一陣發泄,趙母現下有些萎靡,目光略略有些渙散,她頓了頓,疑惑的將字條接在手中。
“這不是?”
趙少齊微不可見的搖搖頭,示意趙母看。
趙母偷偷看過之後,不可置信的抬頭,觸及到趙少齊的目光後,又將話給咽了回去。
趙少齊的目光不由自主的在對麵的那些女眷身上過了一圈,低啞著聲音開口道。
“母親,當初父親已經將我們分批送出府。”
“你便不覺得奇怪?怎麽那些人,那麽快便發現了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