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聞此話,天曉得靜側妃花了多少力氣,才將胸膛處冒出的欣喜強行壓下去。
靜側妃下意識瞧了雲蓁一眼,眼見她已經挺直了背脊,站在一旁,忙讓身側的丫鬟攙扶起丘兒來。
“你家姨娘怎麽了?”
那丫鬟先前被連續打暈,現下神智尚且有些迷蒙,頓了片刻,麵上神色方才大變,指著房門方向。“郡主不知給姨娘吃了些什麽東西,姨娘吃了隻覺腹痛。”
“奴婢便想出院子給姨娘尋醫者看看,沒想到竟是被郡主強行打暈了過去。”
聽聞這小丫頭此番說,靜側妃心中大石落定,也不著急帶人闖進去了,她麵上拿捏出恰到好處的愕然之色。“郡主與葉姨娘無冤無仇,又如何會加害於葉姨娘,你莫不是想錯了?”
丘兒哭的聲淚俱下,當真真是聞著傷心,聽者落淚。
“奴婢原先也並不知曉,我家姨娘到底在何處得罪了郡主,而後仔細琢磨方才想通。”
“我家姨娘已經懷了五個月身孕,郡主應當是懼怕我家姨娘誕下孩童後,分了王爺的寵愛,這方才動了心思。”
“你胡說八道些什麽?”環兒一聽,眉頭倒豎,登時尖叫道。“你可知妄自揣度汙蔑郡主是何種下場?”
靜側妃斜過一眼,諷刺道。“郡主若是未曾做,身正不怕影子斜,為何先前死活不讓本側妃進房?”
隻是靜側妃胸膛處的那股悶氣還未吐盡。
便隻聽雲蓁涼涼的應聲道。“靜側妃所言極是,本郡主身正自是不怕影子斜。”
“本郡主倒是無愧於心。”
“不過,又為何要讓人搜捕我的閨閣?”
聽聞雲蓁此話,靜側妃卻隻覺得雲蓁這乃是在垂死掙紮,不由冷笑道。“若是郡主當真無愧,讓人瞧瞧,不是驗證了郡主的清白麽?”
雲蓁上前一步,擋在房門前,一字一句的問道。“側妃娘娘當真要搜?”
“郡主又何須說的如此難聽。”靜側妃隻覺勝券在握,如何會輕易放手。
“此番隻是還郡主一個清白罷了,想必郡主也不想平白無故被人汙蔑罷?”
雲蓁眉梢微微一挑。“我隻問一句,若是事情超出了側妃娘娘你的預計,那麽側妃娘娘要如何賠償於我?”
靜側妃自覺自己勝券在握,雲蓁此番不過是虛張聲勢,自然不予理會,伸手隔開雲蓁,便帶著一大群丫鬟浩浩蕩蕩的向內廂奔去。
哪料想,她意料之中葉姨娘一動不動躺在血泊之中的場景不曾出現。
諾大的房間內僅僅在窗台下不遠的一方書桌上攀著一人,那人一手撫案一手執筆入畫,日光順著大開的窗台傾瀉而入,灌在那人身上,給他平白填了幾分光彩。
被人打擾,男子很是不耐的蹙眉抬頭,瞧見浩浩蕩蕩進來一群人,他手中動作微微一頓,斑點墨色登時暈染上畫布。
“側妃娘娘所謂何事?”
靜側妃的眸色微微一冷,目光一點點略過房內的各色擺件,許久後方才收回視線,開口道。“世子不是出府去了麽,乃是何時回來的?”
“已經有些時間了。”華雲修說話間漫不盡心的又添了幾筆。
相對於華雲修的鎮定自若,靜側妃便顯得很是焦灼了,但她十分清楚華雲修的性子,知曉若是他不想開口,她是問不出什麽的。
她便在房間內踱了幾步,“葉姨娘呢?”
華雲修的動作未有擱置,隻是淡淡回應了一句。“若是側妃娘娘是來尋葉姨娘的,莫不是尋錯了院子?”
眼瞧著華雲修頭也不抬,甚是無心的模樣,靜側妃深吸了一口氣,擺了擺手,丘兒便被帶了進來。
“姨娘呢?奴婢分明是陪同姨娘前來的。”
似乎被這小丫頭的聲音刺激的不輕,華雲修抬起頭掃了丘兒一眼,將手中的筆重重擱下,冷麵哼道。“聒噪!”
“世子何必動如此大的火,這丫頭不過惦念自己主子罷了。”靜側妃說話間,意味深長道。“怎的沒瞧見葉姨娘?”
因動作太大,華雲修的袍子勾到硯台,一個不甚下,墨色登時潑了他一身。
華雲修眉頭皺的愈來愈緊,拎著身上滿是墨色的袍子,麵上神色很是不滿。
雲蓁與葉姨娘一同進來,便隻瞧見華雲修潑了自己一身,指著地上分做兩半的硯台,很是無奈道。“怎的如此沒個輕重?”
華雲修低頭瞧了一眼,“不過是方硯台罷了,我那處還有個好些的,改明兒讓人給王姐你送來賠你就是。”
“我心疼的如何是個硯台?”雲蓁哭笑不得的搖了搖頭。“今日你都換了幾身衣袍了,我這處可沒有你的換洗衣物,你今日且回去換身衣物再說。”
說到此,華雲修的目光很是不滿的掃了那丫頭一眼。“若非是這個丫鬟大驚小怪,沒規沒距的像是個什麽樣子。”
雲蓁從懷中掏出一方繡帕遞給華雲修。“自己擦擦。”
兩姐弟說話間,竟是將房內諸多人忽視過去。
“賤妾見過側妃娘娘。”葉姨娘麵上泛著不正常的紅暈,撐著腰便想給靜側妃行禮。
靜側妃自打她進來目光便未曾從她的身上挪開,此刻眼見她麵色紅潤,且可自行行走,哪裏像是動了胎氣的模樣,不由有些驚疑不定的開口道。“妹妹無事?”
葉姨娘一時下竟是怔愣當場,猛的抬頭瞧了靜側妃許久。
靜側妃自知失言,忙補充道。“隻是聽你身側的丫鬟說你動了胎氣,我便帶了一名醫女來給你瞧瞧,這樣好讓王爺放心些不是?”
便在此刻,雲蓁上前幾步,將葉姨娘攙扶起來,笑道。“姨娘現下身子重,大家都是自家人,這些虛禮不行也罷。”
眼見葉姨娘尚在猶疑,雲蓁回轉過身子笑道。“側妃娘娘向來大度,也是如此想的罷?”
“這是自然,這是自然。”自知自己理虧,靜側妃自然不好多說些什麽,隻得勉力笑笑,揭過這個話題。
雖說葉姨娘現下的模樣不似動了胎氣,但她現下即是來了,那便沒有空手而歸的道理。
頓了頓,靜側妃便招了招手,笑道。“妹妹這一胎,王爺可是好生重視,我即是帶了醫女前來,也不好讓人空走一趟,便讓這名醫女為你瞧瞧罷。”
聽聞此話,葉姨娘麵上笑容不由一滯,盡管時間極短,還是被靜側妃敏感的注意到了,她登時乘熱打鐵。“快,給姨娘瞧瞧。”
葉姨娘不自覺便想要後退,隻是她不過退了一步,便察覺到手肘處被人輕輕一捏。
她不由自主抬起頭來瞧了雲蓁一眼。
“側妃娘娘一番苦心,這般為姨娘著想,姨娘還不快謝謝側妃?”
眼見雲蓁幾不可聞的點了點頭,葉姨娘唇邊方才擠出一抹笑容,斂眉壓下眼角將要噴薄而出的恨意,柔聲應下了,隻是唯有靠近她的雲蓁發覺,她的身子在微微抖動著。
雲蓁登時安撫性輕拍葉姨娘的臂彎,在鬆手的那個瞬間,低低道。“無妨,日後討回來便是。”
葉姨娘淺淺吸了一口氣,方才在桌邊靜靜坐下,期間,她唇邊依舊掛著一抹清淺的笑容。
在靜側妃瞧來,萬般礙眼。
靜側妃心中冷笑,她倒要瞧瞧,待會這個賤人還笑不笑的出來。
似乎未曾察覺到這個房間內的暗潮湧動,趁著這個空檔,華雲修拎了拎身上的袍子,給雲蓁簡略的打了個招呼。“王姐,我這袍子是穿不得了,雲修還是先行回房,換身衣物再來將這畫添完。”
“去吧。”雲蓁拿他很是無奈,調侃道。“不過,你還是尋一尋,有沒有深色的袍子,要麽按照你這性子,不知要被你毀掉多少件衣衫。”
沒想他方才跨出房門,此刻被擋在房門外,急的團團轉的丫鬟登時目光一亮,忙迎上前,叫住他。“世子。”
華雲修被她擋住去路,腳步微微一滯,上下打量了這丫頭一番,眉頭不自覺微微攏起。“你有何事?”
那丫鬟恭敬的行了個禮,開口道。“王爺請世子,去前廳一趟。”
華雲修眉梢微微一挑,拎了拎身上沾滿墨汁的袍子。“知曉了。”
哪料那丫鬟卻死活不讓華雲修走,擋在他身上前,飛快道。“王爺請世子現下便去。”
“到底何事?”華雲修有些小潔癖,身上沾上半點灰土他都忍受不得,莫要說身上染上這些墨水了。
那丫鬟猶豫了一陣,方才開口道。“世子還是快些前去,王爺與客人還在廳內等著。”
說話間,她的目光不自覺望了望院門口,低聲而迅速的解釋了幾句。
華雲修隻要稍稍抬頭,便能瞧見那院門口站著一名高大男子,穿著普通卻很是麵生。
聽見那丫鬟的解釋,華雲修眉頭一蹙,不由冷聲喝道。“荒唐。”
興許是覺著華雲修遲遲不從院內出來,那人頻頻抬頭向著華雲修的方向瞧過來。
便是離得如此遠,華雲修也能察覺出那人眸色中的審視,他低聲問道。“那是何人?”
“那是...跟著祝左將前來的小哥。”
聽聞小丫鬟如此解釋,華雲修不由冷笑。“還真把本世子當做犯人拿了?”
“走!本世子倒要去瞧瞧,他祝左將是如何大發官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