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乃是德懷王世子....”
“你說什麽?”男子腳步微微一頓,眸光更是一厲。“你說乃是誰?”
“德懷王世子....華雲修。”小丫鬟完全沒了力氣,說的斷斷續續的。
男子收回腳,低頭瞧著那小丫鬟,眸底滿是蔑視,揮了揮手。“解開。”
那一旁跟著的人立馬解開小丫鬟的繩子,伸手將她拎起來。
“去。”男子向著屏風方向下巴微抬。
那小丫鬟猶豫了片刻,抬頭瞧了男子片刻,眼瞧著那男子眉頭越皺越緊,顯得很是陰厲,她忙拔腿便往裏頭走。
許久之後,小丫鬟方才猶豫著從裏頭出去,拎著一片袍角,恭敬的呈在了男子的麵前。
男子的眸色在袍角上繁瑣的花紋上過了一圈後,方才眉梢一動。
“把人帶下去。”
.....
雲蓁捂住流著血的肩胛,快步向著巷子裏頭竄去。
興許是這段日子太過通順,她警惕心竟是一時淪落到此了?
若非是提前發覺,當機立斷,若是被人捉奸在床,人證物證俱在,被人發覺她與雲修身份互換,雖說可以免去一禍,但李景瑞向來多疑敏感,到時莫說是將趙老救出,怕是許府都會被牽連其中。
她咬了咬牙。
她不會武功,這個身子流了血之後,又體虛的很,一陣跑動後,她便覺得頭暈目眩的。
“在這!”身後巷口忽的冒出一道男音,雲蓁一驚,撐著身子,一個傾身,手中袖裏箭便直射兩箭。
巷子窄小,隻夠兩人並行,未曾想到雲蓁身上竟是藏著袖箭,箭支來的太過迅猛,那些人猝不及防下,竟是被那銳利十足的一隻箭支射了個對穿。
那些人驚異之間,竟是不敢徑直上前,讓雲蓁逃離了這個巷口。
拐出這道巷口,便是一條三岔巷口,眼見雲蓁已經不見去向,那些人當機立斷的分散尋找。
雲蓁捂住箭頭的傷口斜靠在牆壁之上,隻覺得腦中嗡嗡作響,沒想那柄匕首上竟是塗了藥物,她原本不大的傷口,此刻卻是在涔涔向外冒著鮮血,她咬牙撕下衣角,勉力的捆綁住自己的傷口。
她緊握著手中匕首,低低喘息了幾聲,方才抬步去往巷子深處。
公孫家乃是泠國內有名的世家大族,宿敵雖多,但能下手如此狠辣,將公孫家嫡女如此毀掉的。在公孫家未曾完全倒台前,那些世家是絕不能如此莽撞的。
既然不是公孫家的宿敵?
那麽便是針對於德懷王府的了?
便在如此思忖間,眼前走的這條巷子竟是死路?雲蓁腳步一頓,便想要轉過身子,走向另外一邊。
卻是來不及了,她聽到身後正有腳步聲在一點點逼近。
“先前那處留有血跡,那人應該跑不遠。”
雲蓁眉頭緊蹙,悄然緊貼上牆壁,仔細的聽了片刻,立馬分辨出,那乃是三個到四個以上的男子。
她心中暗叫一聲不好,唯有死死捏緊手中匕首。
她用作防身的袖裏箭先前已經射出了兩支,現下僅僅剩下了一支。
今日來去匆忙,身上除了這支匕首外竟是沒有別的物件了。
現下唯有拚上一拚了。
如此想著之際,雲蓁已經瞧見領頭那人的影子。
雲蓁眸色森冷,試著捏了捏手中匕首。
眼前黑影一晃,在刹那之間貼緊了她的身子,還不待她反應,便已經捂住她的嘴。
於此同時,一道紫色身影飛快閃現了出去。
那一行四人下意識拔腿追了上去。
“來人啊!在這!”
待到那些人退走,男子方才將溫熱的手心鬆開。
雲蓁掙紮脫離男子的鉗製,警惕的回轉過身子,凝視著麵前的男子。
“你。”瞧著男子的五官一點點顯露在自己麵前,雲蓁此刻腦中一片空白,仿若瞧見六年前那個還略顯稚嫩的少年郎,捂著身上傷口,萬般警惕的瞧著她,叫她莫要靠近他。
“你。”
雲蓁的手指微動,忍耐了許久,她方才未曾抬起手,一點點摩挲描繪著男子清俊的眉目。
相對與六年前少年的稚嫩,現下的青年劍眉星目,一雙眸子死死釘在雲蓁的麵上,相對於雲蓁此刻的渾身髒汙,他身穿一襲白衫宛若嫡仙般的人物。“你,是榮故?”
聽到雲蓁不自覺的呢喃出自己的名字,榮故眸色一暗,刹那之間仿若是萬千梨花盛開,眸底的風華讓人無法正視,他一把將雲蓁揉入懷中。“卿兒。”
這句卿兒便如同平地炸響一道雷一般,雲蓁身子微顫,先前身子的緊繃似乎在頃刻之間便消失殆盡。
六年前與她齊高的少年郎,如今已經比她要高上大半個腦袋,聲線也從以往的少年清亮轉變成如今的溫潤音色。
短短六年,一切都不一樣了。
“卿兒,我便知曉是你。”榮故呢喃道。“卿兒,卿兒。”
聽聞那兩字從榮故的唇齒間溢出來,雲蓁原本迷蒙的神色逐漸退了下去,逐漸冷寂。
“我便知曉。”榮故的聲音戛然而止。
他的手指撫上雲蓁肩膀處滲出的血水,方才怔然了片刻。
“自重。”雲蓁清冷的聲線淡淡飄蕩於他的耳際。
榮故低頭瞧著那支袖裏箭直直抵於他的心窩之處,抬眼瞧見的便是雲蓁冰冷無比的眸子。“榮公子怕是認錯人了。我是華雲蓁,並非是你的什麽卿兒。”
榮故眉頭一皺,抓著雲蓁的肩膀,強迫著她與自己對視,一字一句道。“你若不是卿兒,如何知曉我的姓名?”
雲蓁垂下眸子,聲音冰冷萬分。“榮公子忘了?我幼時曾見過公子你一麵。”
榮故與雲蓁對視,似乎想要從她的眸子中尋到一絲一毫的動搖神態,許久後,他麵上的欣喜若狂也仿若於一瞬間消失殆盡。
他緘默半晌,方才開口道。“你是華雲蓁?”
“是,我是華雲蓁。”雲蓁一字一句的開口,簡簡單單的六個字,仿若是刻入心窩深不見底的刀,將她的胸膛處挖出一個深深的洞。
“你便沒有什麽好問我的?”榮故長長歎息一聲,麵上神色恢複如常,在旁人瞧不見的地方,他衣袖下掩藏著的雙手不自覺的收攏,掌心中握著的一支銀簪緊緊嵌入肉中,素淨的銀色染上斑點血色,極為妖豔。
“或是,你王姐臨終前,未曾提起過我?”
聽聞榮故提起這個,雲蓁那已經處於崩潰狀態的神智,終於有了一瞬間的鬆懈,她不自覺的呢喃道。
“你,當年為何要走。”
是啊,若非是榮故當年不告而別,她又如何會心灰意冷,識人不清?淪落到現下這般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樣。“你當年走,為何不曾留下隻字片語?”
你為何這些年都不曾回來,偏生在現在?
榮故頓了頓,正想要開口說些什麽,便被雲蓁抬手打斷。
雲蓁死死盯著他的雙眼,開口問道。“這些華卿凰都不想知曉,她隻想問你一句。”
“若是重來一次,你可還會走?”
不知何處起的風,微微掀動起榮故的衣擺,他鬢腳散落的墨發,遮住他半邊俊美無雙的麵龐。
在雲蓁死死的矚目之下,榮故終究是緩緩點點頭。
如同天際灼亮的啟明星忽然墜落一般,雲蓁隻覺得身上冷的很,麵上像是凝了一層萬年不化的霜。
察覺到一絲不對之處,榮故上前一步。“卿兒。”
“咻。”利箭破空之聲響起。
榮故不避不讓,垂眸瞧著那隻袖裏箭將自己的袍角釘在地上。
“榮公子自重。”雲蓁淡淡的提醒道。“雲蓁替華卿凰說一句多謝,萬般感激這麽些年,榮公子竟是惦念著她,竟是千裏迢迢趕來,給她墳前上一炷香。”
“隻是往者已逝,榮公子從何處來,便回至何地去罷。”
瞧著雲蓁利落的轉身便走,榮故抬腳走了一步,便隻聽見下擺處一陣細小的撕裂聲。
那片袍角已經被蠻力硬生生的撕扯下來。
榮故怔怔站於原地許久,彎腰將腳下利箭連杆拔起,略略轉了個身子,瞧著箭身上的落下的斑斑血跡,緘默下來。
“主子,人已經盡數引走。”不知何時,那紫袍男子已經走到他身後道。
“你瞧瞧,這可是受了傷?”榮故略略抬手,將手中箭支拿到男子麵前。
紫袍男子瞧著榮故如此神色,伸手接過箭支,仔細辨認了片刻,凝重的點了點頭。“這種袖裏箭小巧輕便,防身最是適用,這箭身上染著兩層血跡,應當是舊傷未愈,又添新傷,血水灌進袖箭,故而染上的。”
榮故眉頭越皺越緊。
紫袍男子略略抬眸,分辨了一下榮故的神色,方才猶豫著開口道。“主子,華桑公主已經死了,那不過是一個與她相似的堂妹罷了。”
“便如同那人先前所言,往者已逝,主子你何須如此。”男子瞧著榮故神色,唇角的話竟是再也說不出口。
“東西丟了。”榮故唇角微微抿成一線。“總歸會找回來的。”
他手指摩挲著那染上血的銀簪,眸色越發森冷。
“那李景瑞的身份,可曾有消息了?”
男子低歎一口氣,被榮故話語迫的不敢造次,點點頭湊到榮故近前,附耳說了幾句。
榮故唇角緊緊抿成一線,忽而,唇角溢出一抹笑意,隻是那抹笑意未達眼底,看起來很是瘮人。“南唐,好個南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