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九天就像一隻大猿,幾個騰挪,就到了樹頂上。聞著樹幹散發出來的那種熟悉的天然芳香,一種久違了的年少時光的回憶激蕩在心間。迎著微風,用臉頰,用頭發去感受春天溫柔的氣息。
挺拔,直透天空的大樹和幼稚弱小的花草,都是大自然賜予這個蒼穹下所有生物最好的禮物,每個生命都應該被尊敬,每個生命都需要被讚揚。在這讚揚和尊重裏,透出的是愛,是情懷,是輪回,是正義永恒。
鳳九天想到了花燦,那張從小就很少笑卻善良的臉;沈二胖子的身材,永遠都是,全麵發展著的寬度和高度;呂串一騎狗壞褲襠的天真笑臉。。。。。。
鳳九天不知不覺間,臉上露出了天真的,傻傻的連自己都不知道的笑容。
幾隻樹上的小鳥,好像並沒有注意到這爬到樹上的龐然大物。或許是,鳥兒根本就沒有從這個會爬樹的龐然大物的身上感覺到一絲的威脅。有的靜靜地趴在窩裏,有的則享受著透過樹枝落下來的日光。
在山的正東麵,一片白浪耀目,一個不規則的湖泊映入鳳九天的眼底。在湖泊和山之間,有一片耕田,田間裏春意盎然,無數根小苗,正在吸收著,陽光賜予每個生物的禮物。輕撫的春風,仿佛正在將它們吹得一點點的長大,長高。在陽光下,它們身上泛著淡紫色的暖光,和著偶爾幾隻掠過的飛鳥,形成兩種看得見的一動一靜的頑強生命力。
在山的東南腳和田地的接壤處,一條小路,就像一根黃色的細帶係在山腳上,將山上的樹和山下的莊稼從容舒展的分開。一片剛剛被幾個耕者犁過的土地,還在散發著原始的氣息,剛勁而莊重。翻起的犁溝就像它隔壁的湖麵鄰居一樣,在春日的淺浪下微蕩。
在山的正東麵,鳳九天可以隱約的看見,早晨他們打尖的那家客棧門口的那條路,和向西北分開蜿蜒的官道,就像一條黃色的長龍,將南北相連。客棧門口高掛在樹上的旗子也能依稀看見。
山東南和東北麵,也是一片綠色的如海洋般的麥浪。而山西麵的另一麵則是荒草蔓生的蠻地。從山南到山北,就像被從當中劈開一般,一半是生機一片,另一半卻是一片荒蠻。就如在山的兩邊,同時存在著兩個世界。
鳳九天依樹枝而立,手搭涼棚,在樹枝的一起一伏裏,一種宛如陰陽兩極的世界,在他的眼底展開。
從高處往西望去,仿佛,在那片‘萬人塚’的上方,彌漫著一層淡淡的薄霾,在陽光下有種說不出的怪誕,一望而去,全是荒淒。鳳九天凝神仔細觀看的時候,那種薄淒的比雰霧還淡的薄霾卻又似無跡可尋。隻有在不經意的一望時,才能體會到,那種,陰邪而荒誕的視覺感受。就像在銅鏡的表麵,被蒸上淡淡的一層水汽,雰雰而染,等再仔細觀看時,又瞬時被蒸發不見。
一座座,無頭而矮小的墳塚,雜亂無章的如小碗一樣,趴在,雜草亂生的荒叢中。這些沒有墳頭的矮塚,就像沒有碗底的碗,令人從上向下看去極不舒服,產生一種視覺上的荒誕。
從山上看去,那些的小塚,漸深的向西麵的荒草叢中蔓延,漸漸的隨著視覺的變化而變小,變矮,到了目力漸短之處,隻能看見時隱時現的和荒草混為一片的點點暗黃色。
死一般的荒塚,將原本充滿生命力的野草襯托的也陰然沉衰。仿佛,在那些連成一片的青草底連接地麵處,隱藏著可怕的異物。
在被那些陰沉異樣的草叢包圍的墳塚周邊,東一朵,西一簇的點綴著,各種顏色的不知名的野花。那些花朵,綻開的就像春天的笑臉,卻在一眼遠遠的望去間,怎麽看,都是顯得陰異。
鳳九天總是覺得,在這一大片怪異的‘萬人塚’裏,好像缺少了什麽,但是又一時的想不起來。
“喳。喳。喳。”幾聲連續的喜鵲的叫聲,將鳳九天的目光引到聲音的來源處。一隻黑白相間的喜鵲,正從空中收起翅膀,飛落在巨大的巢穴裏。它的叫聲剛落,又有喜鵲的“喳喳喳”聲,從東麵傳來,片刻後,另一隻喜鵲也落到了巢穴裏。兩隻喜鵲的叫聲,太過單一,單調。鳳九天有忽然覺得這兩隻喜鵲的巢穴裏,也迷漫出無形的邪意。
倏然間,鳳九天後背一陣冷風刮過。鳳九天的心,謔的一沉,從散散落落的建著許多喜鵲巢穴的樹林裏,一股怪異的氛圍開始在鳳九天的心裏彌漫開來。而這種怪異卻是莫名襲來,全無尋處。就像,一注從地下冒上來的泉水,沒有人知道它來自何處,最後終要流向哪裏。
鳳九天感覺到,一股子的悚然幻異,已經在喜鵲回巢時無形的將他包圍起來。林間的樹枝仿佛在向他暗示著什麽,可是,他就是看不出何處不對勁。
根有仍然在不停的重複著他裝煙絲,點火,吸著煙嘴,清理煙鍋的過程。這種連續的過程,全是他在眯著眼睛,注視前方道路的狀態下完成的。一眼也沒有看煙鍋,煙絲和火引,卻熟練的就像伸出舌頭沾舔自己的嘴唇一樣,不需要眼睛的指引和輔助。
在官道的二邊,依然是黃土淺草,偶爾有幾根殘根枯截裸露在黃土的外麵。路邊,別說有枝有葉的樹了,就是木頭杆子,也會被往來的牲口啃得日漸矮小,直至和地麵一平後,再漸漸的枯爛,朽化成泥。
管道兩邊,許久沒有下過雨的草地,已經落上了一層厚黃的塵土。在路邊,幾名老嫗,正背著竹簍,在路邊,撿拾那些,幹透了的牛馬的糞便。她們年邁的身體,背著,巨大的竹簍卻看不出沉重。
“您老怎麽在撿拾這些幹透的牛馬糞便?是用來做田間的肥料的嗎?”花燦跳下馬,向一名正在路邊,用兩根長長的如筷子一樣的細棍,夾住一塊幹牛糞,輕巧而熟練的放入背後竹簍裏的老嫗說道。
“我們年事已高,隻能撿拾這些幹透了的糞便,用來燒火。”她見花燦一臉的愕然,便又接著說道,“不要小看這些的幹牛糞,燒著了,可是敖火著呢!牛馬渾身都是寶,連它們拉下來的大便,幹透後,都可以用來燒火。”
“老人家,您可要注意身體啊,年事已高,千萬不要累著啊!”花燦麵帶微笑的說道。
“這樣就是廢物再利用的好方法。如果不是沿路有這些老人家在撿拾牛馬的糞便,這條官道上早就是臭氣衝天了。一旦下雨,這路上到處都是被雨水衝開的糞便,雨後,太陽一出來,蒼蠅就會黑壓壓風的鋪天蓋地的而來,從而形成了惡性循環。這些老人,就是不需要工錢的清道夫。為官道的清潔,起了關鍵性的作用。最值得尊重。”根有邊吸著煙,邊說道。
“根有叔,您真是閱曆豐富,不愧是走南闖北的老道行啊!”花燦讚歎道。
過了一會兒,見四下無人,花燦看了看正跟在大車後麵,邊走路邊吃著草料的踏雲背上的鳳九天,說道:“你說從山上看下去,那些矮塚也沒有多少,即便是算上隱藏在雜草裏的看上去也不過三四十座。可是,為何當地的村民卻偏偏叫它‘萬人塚’呢?莫非,其中別有蹊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