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貴妃進入涼亭,行過禮後,靜靜的站在亭內。沒有太後的吩咐,她隻能站著,而不能坐著。
蘇易容坐在太後的身側,忍不住輕輕笑了一聲。這一聲笑,在安靜的涼亭內略顯得突兀。太後側頭問她,“容兒,什麽事這麽開心?”
無奈之下,蘇易容忙講了一個笑話。太後聽後,笑的合不攏嘴,近乎寵溺的笑罵著,“你這古靈精怪的鬼丫頭,知道的趣事還真多。”
蘇易容輕輕挑了挑眉,那還是上大學的時候,寢室裏有個特別喜歡講笑話的女生,她聽多了,也記得一些。沒想到,現在倒派上用場了。
“祖母喜歡,那容兒每次進宮都講給祖母聽,好不好?”
太後自然是高興的合不攏嘴,一邊笑著,一邊還不忘賞賜了她一些古玩,件件價值不菲。太後和蘇易容一直有一句沒一句的閑扯,故意把柳貴妃冷落在了一旁。
柳貴妃站了一會,腳也有些疼了。可,她又不能在沒有太後的允許下就坐下。隻能靜靜的站在那,安靜的好像並不存在。
蘇易容時不時的瞥過去一眼,也樂得不吭聲。
太後在心中暗自想著,我這老太婆這麽明顯的不喜歡你,你還站在這裏,真是有夠討厭,哀家倒要看看,你要站到什麽時候?
這局麵一直持續了有一頓飯的功夫,蘇易容瞧了那柳貴妃一眼,她依舊是麵色平靜的站著。正在此時,她也朝蘇易容看了過去,迎上了她的目光。
收回了目光,蘇易容暗暗心驚一把。不知為何,心裏明明不喜歡柳貴妃。然而,剛才視線交會的那一刻,她的眼神無辜澄澈的令她有些自慚形穢之感。
罰站也罰的夠久了,蘇易容沉吟了一下,輕聲咳了一聲,“祖母。”
太後望了眼蘇易容,蘇易容用眼神示意了一下還在一旁站著的柳貴妃。太後心下一歎,側頭看向柳貴妃,慈祥一笑,“怎麽一直站著,坐吧。”柳貴妃正要坐,太後又道,“容兒,我累了,你陪我回永壽宮吧。”
“是,祖母。”蘇易容起身扶著太後。
柳貴妃來不及坐,隻好又躬身行禮,待太後走出涼亭,才敢起身。
蘇易容在永壽宮又陪太後聊了會天,等太後午睡之際才離開。剛出永壽宮,就有一太監走到她麵前,“睿王妃,娘娘請您去思雨湖一趟。”
雖猜到是柳貴妃,蘇易容還是問了一下,“不知是哪位娘娘?”
“是柳貴妃娘娘。”
蘇易容頭本來就有些昏沉,一直是硬撐著在陪太後。此時,柳貴妃找她,也不知是什麽事?未多想,她還是隨著太監去了思雨湖。
思雨湖的涼亭內,隻有柳貴妃一人。
蘇易容雖不想行禮,但她是柳貴妃,她隻是王妃,在她麵前,還是要行禮的。未避免落人口舌,說蘇家的女兒不懂禮儀,她還是上前盈盈行禮。
柳貴妃吩咐太監退下,笑道:“看來,太後很喜歡你。”
“娘娘讓臣妾來,不會就是要說這個吧。”
蘇易容淺淺一笑,走至涼亭的欄杆旁,伸手扯了一朵怒放的荷花。
“如果本宮說,隻是因為這個,你信嗎?”
“不信。”蘇易容笑著將荷瓣湊到鼻尖,沁人心脾的花香撲鼻而來。
“你很喜歡荷花嗎?”柳貴妃緩步走至蘇易容的身側,也伸出纖細凝白的手指,折了一朵含苞待放的荷花。
“不討厭。”
柳貴妃聞言,伸指扯了一瓣荷花扔入湖中,“可是,本宮很討厭荷花。”
蘇易容抬眸看她,不知她此話何意。
“因為,本宮的心裏,隻能裝的下最愛。而我最愛的不是荷花,所以,我討厭荷花。”
蘇易容撫了撫額,“娘娘不必告訴臣妾這些。”
柳貴妃挑了挑眉,目光遠遠一瞟,驀的,她伸手撫額,身子也搖搖欲墜。發生的太快,蘇易容來不及多想,見她搖搖晃晃,唯恐她落入湖中。若這涼亭內有一大群人,她倒不怕。問題是這涼亭內,隻餘她們兩個。柳貴妃若是跌入湖中,她隻怕百口莫辯,跳進黃河都不清了。
蘇易容伸手去扶她,被柳貴妃拉住手。驟然間,她好像看到她唇邊的一絲冷笑。下一瞬,她就看到她整個人往身後的湖裏跌去。蘇易容倉皇地去拉她,頭昏昏沉沉的,整個人重心不穩,也跟著一起跌了下去。
在落水的那個瞬間,蘇易容才想起柳貴妃的那一記冷笑,她分明是故意跌進這湖裏的。隻怕是柳貴妃沒想到她也會掉進湖裏。
就在這一瞬,蘇易容突然想起來——她,從來不會遊水的。
糟糕,蘇易容急了起來。這涼亭除了她和柳貴妃就沒有其他人,誰還能來救她們?
一時之間身子不斷下沉,心也越發慌了起來。人都說落水之後要冷靜,蘇易容不斷的告訴自己要沉住氣,這個時候越亂動沉的就越快。可是身子不住的往下沉,她再也鎮定不下來了。
蘇易容拚命掙紮著,嗆了好幾口水,眼睛也被水浸的一陣酸脹。她一邊掙紮著,一邊努力去抓身邊能有的東西。但湖裏除了荷葉,就是荷葉。荷葉梗根本撐不住身子的重量,她剛抓起幾片荷葉,就被扯斷。
這一刻,她的腦子裏一片空白。隻是拚命的蹬著腿,嘴裏鼻子裏不斷的冒著氣泡,努力探出頭,無力的喊著,“救命……”
可氣的是,她已經喝了好多水了,身旁的柳貴妃也不會遊水,不停的拍打著水,水花濺到她的眼裏嘴裏。
如若還沒人來救她們,隻怕真的會死在這裏吧。
不要啊——
蘇易容在心裏呐喊著,人漸漸往湖底沉去。
就在她覺得窒息的快覺不行時,腰間忽被一雙手摟住,身子開始慢慢上浮。她不停的咳嗽,既有人救她,那柳貴妃應該也被救起來了罷。腦中閃過這最後一個念頭後,就昏了過去。
也不知昏了多久,隻知道身體癱軟無力,又好像負重行了好多天一般,難受至極。
耳邊依稀能聽到人說話的聲音,卻聽不真切。
慢慢的,當耳邊的聲音清晰一些時,眼睛也能慢慢睜開。
眼前是一片陌生的床頂,一時間,蘇易容不知自己置身何地。微微一欠身,身上的力氣好似被人抽走了一般,又跌回了床上。
此時,她口幹舌燥,頭疼欲裂。
“睿王妃,您醒了?”一個驚喜的小丫頭聲音。
蘇易容側頭望去,隻見一小宮女驚喜的看著她。下一瞬,歡喜的又跑開,嘴裏還喃著,“奴婢要告訴太後娘娘去。”
“容兒,容兒……”
人未到,聲音就已經傳進了房間,聽得出來是那麽的驚喜。
老太後由宮女扶著,快步到床邊,老遠就忍不住喊了起來,聲音中有顫顫的擔心和泣意,“容兒,你可算是醒了?”
突然間,蘇易容也忍不住眨了眨眼睛,淚水瞬的奪眶而出。
沉入湖底的那一刻,她當真以為自己快要死了。
她從來不知道,死的恐懼,是那麽的可怕,毫不留情的吞噬她所有的意識。
“容兒,我的容兒,你有沒有哪裏不舒服?”太後坐於床邊,顫抖著伸手撫著她額前的碎發,著急的問著。
蘇易容隻流著淚,這一刻她忽然明白,在這個時空,她有了不相失去的人。除了小雪,還有太後也是真心待她,關心她,愛她。
“祖母,容兒怕再也見不到您了。”
蘇易容忍不住大哭了起來,將所有的害怕都化作了淚水,將所有的感動也化作了淚水。太後瞧著她哭,也不停的流著淚。
一旁宮女上來勸慰,太後忙抹了抹眼淚,“容兒,快別哭了,你剛醒,身子還弱,別哭壞了身子。”
蘇易容哭著點頭,淚水還是止不住。
“容兒,餓不餓,渴不渴,這幾天,你一直都昏迷不醒,可嚇死祖母了。”太後一邊說著,一邊忙吩咐宮女去準備吃的。
“祖母,您對我真好。”
“瞧你這孩子,說的什麽傻話,祖母不對你好,對誰好啊。”
蘇易容“撲哧”一聲笑了出來,忽然撒嬌道:“容兒好喜歡祖母。”
“傻丫頭。”老太後慈祥的摸了摸她的頭,聽得外麵的太監稟報太醫已經候在外頭,忙吩咐讓太醫快進來。
太醫對蘇易容進行了一番檢查後,走至太後麵前道:“睿王妃已無大礙,喝了老臣開的藥,隻需調養幾日,就可痊愈。”
太後聽後,笑著讓太醫退下。待宮女端來粥,她親自拿著勺子喂她,嚇的蘇易容慌忙叫道:“祖母,萬萬不可,容兒怎麽能讓您親手喂呢。”
“傻丫頭,你這個樣子,一點力氣都沒有,要怎麽吃?祖母喂你不好嗎?”
“可是,祖母……”
“聽話,乖,張開嘴。”老太後舀了一勺小米粥放到嘴邊吹了吹,才送到蘇易容的嘴邊。見此一幕,蘇易容感動的又哭了起來。
她可是太後啊,後宮裏身份最尊貴的人。就算是皇上,在她老人家麵前,也是敬她三分。但現在,她隻是作為一個祖母的身份,在喂她喝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