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拓惡狠狠地瞪過去。他不知道自己的形象到底為何,若是之前在現世的翩翩少年形象的話,就算去瞪別人恐怕也沒有什麽威懾力可言的。少年的麵容是偏向一點兒柔和係的,除非是處在真正的暴怒的邊緣,不然的話無論做出什麽樣的凶惡表情,都完全沒有他自己所想象之中的威懾力的。
因為眉清目秀的關係,不但沒有他自己所想象的威懾力……反而會有點兒可愛?這大概也是平日裏麵寒拓對待他人總是和顏潤色的關係,不管怎麽搞都不會太過於讓人感到害怕的。雖說若是真的生氣了當然會讓人感到無比的恐懼,畢竟“老實人生氣或許會更可怕”,至少平常狀態之下的寒拓並沒有多少的威懾性可言。
和現在完全就是天壤之別。若是夥伴們在這裏,定然會被寒拓的“新形象”給嚇一跳的。現在看來,實在是像百姓的民間故事之中,光是哭泣的小孩子聽到了他的名號,立馬就會止住哭泣的凶惡怪物了。
他現在的形態就是如此凶惡。簡單便是瞪過去的眼神,就足夠讓身經百戰的霍斯特都感覺頭皮發麻。有那麽一瞬間,他覺得自己仿佛身處地獄之中,占據著整個天空的魔神用著猩紅的瞳孔俯視著自己,先不論這龐然的生物真的是否會對其造成傷害,光是看著他高達直達天空的身軀,作為區區的人類而言卻是令人不由得瑟瑟發抖的情況了。
究竟是何等的樣貌和氣質的改變,會讓一位原本氣質相當溫和的少年人變成如此的怪物?放在之前或許是令人需要花費想象力來想象其可能性的事情,到了如今終於能夠略略地推想過來。
這並不是他想要的……但是不變的話,又如何能夠打敗敵人呢?霍斯特在害怕之餘不由得為其感到惋惜,拋去一切僅僅就這一個人而談,這確實是一位好的少年。然而現實生活之中,不可僅僅是一個簡單的理想,懷抱著熱血能夠解決所有的事情的。命運賦予其悲劇的使命,這個使命……就是作為一個勇者也好,作為一位魔王也好,都是絕對不容許存活於蓋迪亞的。雖然聽起來殘酷,卻是不爭的事實。
自己正是必須去實施“劊子手”這一個職責之人。就算之後會遭人怨恨也好……這都是沒有所謂的,有點兒事情,若是自己不身先做出足夠的表率的話,又如何期望別人能夠代替自己去行動呢?
但是……仔細想一想的話其實不甚合理。如果一個人在完全不知情的情況之下就遭人襲擊的話,並且這個人上一秒還處在自己一邊的陣營的。不管怎麽說都明確是背叛?雖然霍斯特本身並不在乎這些東西,但是自己所斬殺之人也確實稱得上是重要之人,他需要知道一下事情的所有麵目才行。
就像當初自己一樣……由作為宰相的父親親口告訴自己的“關於世界的真理”,自己當初也是怎麽也不相信的。並不僅僅是他所說的東西實在是太過於超出常理,另一個意義上,若是自己真的肯定了那個說法,那麽自己長久以來堅持的東西又算得上是什麽呢?
當初堅定信念所一直奮鬥的事情,到頭來全部作為了無用功。自以為是為了對抗命運而自行選擇的道路,卻從來沒有逃脫出某個人的掌控。當初霍斯特還以為自己的父親皮麥斯在和自己開玩笑,並且惱怒於對方拿這麽重要的動作作為一個笑話來講,氣的甚至三天的時間都不曾和其說過話。
或許在每一個身為人子的身份之下,不管自己到底活到了多大的年紀,在其父母長輩的眼中都是一個永久不變的小孩子罷了。霍斯特即便氣惱,也不曾真正做出反抗的暴力舉動,唯有以這種“小孩子通用的反抗手段”來表達自己的不滿情緒。
然而事情並沒有經過多久……讓霍斯特從否定,到懷疑,最後到達確信無疑的地步,也僅僅花費了三天的時間。三天之中大部分的時間還是在為了證明這個理論而前往各地收集了證據,最後才無奈地確定了那個說法。
這對於一般人來說是極為不可思議的東西。但是隻要稍微動一動腦筋,就能夠發現其中許多的理論是通過日常的生活就能夠證實的東西。如同隱藏在樹葉之下的細小蟲豸,若是不在一定的情況下特意去尋找它們的蹤跡,就怎麽也不可能發現是一個道理。確實,若是不從另一個角度上用心去發現,根本無從發現其中到底隱藏了怎樣的一種巨大陰謀。
如同在一片漆黑包裹之中的房間,周圍都是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而在連方向都無從辨別的如此黑暗裏麵,要尋找光明是一件極其困難的事情。不知道門在哪裏,不知道窗戶在何方,一寸一寸地摸索過去無非是一件苦差事。然而若是從窗戶或者是門的縫隙之中稍微透露出了一股子光線的話,那麽尋找的光明的任務無疑就會簡單許多。
皮麥斯給予他的信息正是有著如此的價值。哪怕僅僅是知道一點點的程度,也能順藤摸瓜挖出整個事態的脈絡。並不是多麽難以理解的東西,不過正是因為人們自身處在其中,所以從來沒有發覺過自己身處世界的真正目的。
換位思考,所能換取的對象也是有限的。大多數人並沒有如此的心思,就算有的人也僅僅是站在他人角度這種程度而已。再有甚者站在其他生靈的地位,但是又有誰能夠站在“神”的角度來看待這一切的事情呢?
“神”是所有人祭拜的對象,虔誠的教徒們就連直視神像的麵孔都覺得是一種莫大的逾越,更別說是比起更大的逾越思想了。
以宗教來束縛人們的思想,讓他們遠遠地離開思想的警戒線,那位存在的手段不可說不高明。人會走遍到處尋找自己丟失的東西,卻沒有想到那個東西就平白地黏在自己的背後。世世代代的人族生活都離著真相如此之近,卻從來沒有一個人真心發掘過其中的奧秘。
最終得到答案的他頹然地坐在自己的辦公桌上。無時無刻都保持著充沛精神力的圓桌騎士此刻終於失去了自己的力氣,頹廢地如同一隻生命的野狗一樣軟弱無力。
像他這等人而言,支撐身體爆發出強大力量的原因不單單是長久時間鍛煉的身體帶給他的力量,更有著一股勝似於心髒的信念在他的身體之內鼓鼓地跳動著,源源不斷地為其賦予著他行動的力量。
在三天的查探時間內,每次隨著一個事件和猜想的證實,那如同心髒跳動的信念就平白地多出了一條裂痕,到了最後終於支撐不住而轟然碎裂。他自己也經曆了相當痛苦艱辛的曆程。
最後,身為圓桌騎士的大男人,舉國公認的實力強大第一人,居然是在這裏顫抖著自己雙手,捏著一份難以置信卻又讓人崩潰般不得不相信的報告書,不爭氣地流下了淚水。他也是鐵血男兒,同樣奉承的是“男兒流血不流淚”的他,同樣是到了極為傷心的地方,不然也不會如同小孩子一樣不得已才用淚水來表達自己的悲傷了。
當一個人的信念遭到了毀滅性的打擊的時候,心智還算是健全沒有崩潰已經算得上是難得堅強了。而霍斯特身為最強者的素質在此可見一斑,不僅沒有被現實打倒,甚至在之後還迅速振作了起來,積極思考著憑借著自己能夠做的事情。
從來都是把保護人族當成自己的事情,或許的確是在上麵的位置呆的習慣了,從兒時的夢想像是奇跡一般延續至今的,怎能不讓人拚死去捍衛?才有了之後的種種事情,想來是會從蕾娜前往帝國的時候就計劃好了。既要盡量地避人耳目,並且要確確實實地達成自己的目的才行。或許會因此而對不起很多人,但是對於那些人來說,並不知情才是最為幸福的事情。
寒拓擁有皇族血統,那麽就是血脈原本就稀少的國王為數不多的親屬了。要讓他自己手刃自己的血脈,這樣也未免太過於殘忍了。
所以國王哈默裏什麽都不知道。他和皮麥斯幾乎是心領神會的,將其軟禁在一處房間之中無法行動。當然生活能夠保證,皮麥斯也必須裝作他繼續在工作的樣子才行。外界還不知道其實他們正處在一種無君主的混亂狀態之中。這樣子的手段,和傲慢之魔王奧爾曼的手段簡直如出一轍。
那個時候……在悲傷到不由得痛哭流涕的霍斯特背後給予了溫暖的安慰的,確實是自己的父親皮麥斯。這其中無關乎為政者的心機,僅僅是出於一位父親對於兒子的關心而已。為了避免風言風語,在霍斯特同樣擔任了王國重要職務之際,皮麥斯是極少和他來往的,現在打破慣例可以說是相當難得事情了。
這也沒辦法,誰讓這裏特殊時期呢?也就是在那個推心置腹的時候,皮麥斯向霍斯特說出了自己的計劃,並且尋求霍斯特的意見是否執行。
那個時候……他確實是思考了一陣子而做出了答應他的決定。皮麥斯知曉也是他深思熟慮才做出來的選擇所以不曾懷疑,實際上……霍斯特抱有的想法和他完全就是兩碼事。
皮麥斯身為王國的宰相,在皇宮之中無疑是屬於文書的工作,雖然同樣是實力高強的魔術師,終究沒有動手的機會,所以不可避免地染上了一些文臣獨有的謹慎氣質。其實說是謹慎,還不如說是懦弱。
想著既能夠避免戰鬥,就能夠保全人民性命的方法,兩者折衷才有了如許的計劃。但是霍斯特則不是這麽想的,身為第一順位的武官,腦子裏殘留的大多數以絕對的實力解決問題的辦法。即便同樣留有理智可言,隻是行為處事不免帶上了一絲的鐵血氣息。
他深知沒有不付出任何的代價就能夠輕易得到的東西。任何關於整個種族利益的東西都需要見血的才對,犧牲是為了更好的生活,有時候戰鬥也是不得不麵對的選擇。
霍斯特選擇了戰鬥,皮麥斯選擇了妥協。但是兩者計劃的相同之處,都是出在寒拓的身上。
而現在這位少年已經變成了怪物,單單是一瞥就讓其戰栗不已。
失去信念的他……實力比起以前可是下降了不少,幾乎隻有之前一半等級的實力了。相當於最近二十年的修煉完全白費,實力倒退回了二十年前和上一任勇者進行旅行時候的力量了。
身體力量是如此,但是知識化作的力量可是沒有減少。所以憑借著半吊子的水平,霍斯特可以說是穩穩壓了塞拉一頭。
雖然那位女性的魔將擁有著符合其名號的強勁爆發力,但是由於其稚嫩年紀的戰鬥經驗絕對匱乏成為了其致命的弱點。
可以說是水元素恰好遇見了火元素,霍斯特由於自身的原因將自己的水的飽滿力量撒漏了一般,但是剩下來的依舊對於火元素有著決定性的作用的。隻能說相形剛好相克而已。
這部分衰弱下去的力量……在麵對於真正的強者麵前暴露無疑。
所以他才會以微微顫抖的手腕握住【斬金】,強作鎮定地和寒拓進行對話。
他的目的無疑是他,但是現在卻沒有完全和其爭鬥的把握。
明明寒拓剛剛和一位魔王拚命進行過廝殺,現在的話無論是肌肉的爆發力還是魔力的儲量都處在一個曆史的最低水平。
但是這樣的存在……他依舊無法戰勝,隻能夠眼睜睜地看著他在慢慢的休憩之中緩緩地恢複過來。
傷口都在以可見的速度愈合,魔力昂揚著以不可思議的速度增長。
雖然寒拓本身還是覺得慢了,在霍斯特的眼中卻無疑是個怪物。
他在尋找著機會……現在不行的話,總有時候能夠讓自己狠狠補上一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