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道是本地的少數民族? 而且,他們都背著背簍,大概是上山采藥的?
那個幫我們解圍的年輕男人,也是一身幹幹淨淨的手工製作白色立領衫子,領口還是古色古香的扣袢。
這雖然像是電視劇裏的戲服,卻在他的身上線的十分合體,整個人看上去整潔又精神,而且人也很愛笑,像是十分開朗的樣子,看見前堂隻剩下我們兩桌人了,索性就側過身子跟我們聊起來了:“看著你們這穿著打扮還有口音,不是西川本地人吧?”
我點了點頭:“是過來旅行的。”
“讓我猜猜……”那個男人微微一笑,左臉露出了一個酒窩來:“啊,這麽規範的普通話,是玉寧附近的?”
我一愣,全國這麽大,普通話標準的,可並不僅僅是玉寧,這個人猜的也太準了,禁不住就點了點頭。
那個人帶著點惡作劇的笑容,說道:“是不是被我嚇了一跳?不好意思啦!其實,我剛從玉寧回來,所以就聽出來了。”
“原來如此啊!”這麽一說,也就讓人有點親近的感覺了。
“我叫羅蔚藍,住在你們隔壁。”那個年輕男人衝著我笑了笑,牙齒雪白:“昨天你們過來的時候,我正好還沒睡,掃了一眼,就覺得真是郎才女貌的般配,所以特別有印象,不知道你們怎麽稱呼?”
我就把自己和程恪自我介紹了一下,說道:“不知道你以前在玉寧哪裏住?也真是緣分。”
“我住在紫玉釵小區,”羅蔚藍挺開朗的說道:“這一陣子經常玉寧和西川兩頭跑,就在紫玉釵小區買了一個房子。”
我心頭一動,我自己住的小區,就是紫玉釵小區,不僅巧,還巧的有點出奇。
但是程恪略略低著頭,一直也沒有理會羅蔚藍,他望著那桌子麵,像是若有所思似的。
我順著程恪的目光看過去,隻見那個桌子角落上,刻著一朵小小的菖蒲花。
那刻痕幼稚拙劣,像是小孩子的手筆一樣,但是顯然年代久遠,經曆了百十年的風霜。
我的心揪了一下,菖蒲,無所不在的菖蒲。
“你們這次來,也是為了那件事情嗎?”大概冷場了,羅蔚藍像是試圖找話題似得:“也是個難得的日子。”
我這才反應過來,接口問道:“事情?這附近有什麽事請嗎?”
“你們不是為了那件事來的?”羅蔚藍有點吃驚,這才是一幅說漏了嘴的模樣,有點尷尬的說道:“也是,這是本地人的節慶,你們怎麽會知道,是我誤會,以為你們慕名而來呢!”
“反正來也來了,”我有了興趣,就問道:“不知道,是一個什麽慶典?”
“是本地人,在情人山上麵的一個節禮,”羅蔚藍有點不好意思的說道:“也不是特別有意思,你們……你們還是不要去了吧。就當我沒說過。”說著,收拾了一下,居然就站起身來走了。
他也帶著一個背簍。
奇怪,越是這麽遮遮掩掩的,倒是越讓人好奇。
我望著程恪:“你還記不記得,是一個什麽慶典?”
程恪搖搖頭,眼睛掃過了那個羅蔚藍,說道:“這個人,是個養鬼師。”
我這就噤聲了,想了想,那樣清秀挺拔的一個人,實在不像是杜家的,就問程恪:“那昨天的那個動靜,是不是跟他有關係?”
程恪搖了搖頭,眯著桃花大眼:“昨天的陰氣躲閃的很快,看不出來,如果真的是他動得手腳,那他的能耐可確實不小。”
能避開了程恪眼睛的,肯定小不了。
正這會,那胖饅頭來了,將程恪要的東西擺了上來,還是那副麵無表情的樣子,跟個泥塑一樣。
我學了乖,趁機就裝作了一幅早就心知肚明的樣子,投機取巧的問道:“老板,不知道今天的那個節禮,什麽時候開始?要怎麽走?”
“你說拾骨節?”那胖饅頭掃了我一眼,不鹹不淡的說道:“你們也要去啊?”
拾骨節?這個名字……我點點頭,說道:“慕名而來。”
“正午的時候開始,”店老板說道:“ 就在後山的那個階梯上,順著上去就到了。”
說完了,轉身就走了。
程恪皺起了眉頭來:“唔……原來是拾骨節。”
“怎麽,你還記得?”我趕緊問道:“那是關於什麽的?”
“這是七月半。”程恪答道:“在別處,應該是給死人燒香送紙整修墳墓的,但是在西川的某些地方,養鬼師是要將先人埋在地下的屍骨取出來,在這附近最高的一個地方,經一經七月十五這一天正午的日光,先人那陰涼的屍骨曬的暖和了,就會保佑下一代養鬼術有成,出外行事,平安順利。”
怪不得叫做“拾骨節”!原來是把先人的骨頭翻出來!難怪……他們身上都要帶著那種背簍呢……
“咱們也去看看。”程恪隨手在自己的粥裏麵涮了涮我的勺子,插進了我的碗裏:“吃吧。希望和你胃口。”
他顯然知道,這個粥是個什麽滋味的。
生前和菖蒲一起吃的吧。
我笑著點點頭,一勺一勺的將那些粥給喝下去了,裝的很喜歡。
其實,我沒吃出來,那究竟是個什麽滋味。
吃完了,日頭已經不算低了,程恪帶著我,按著店老板說的地方,一路找了過去,果然找到了那個長長的石頭階梯,拾級而上,那陽光晃眼,程恪挺拔的身影擋在了我前麵為我遮了光,問道:“累不累?”
我搖搖頭,他牽上了我的手一路往上走,因為他的腿太長,我跟的有點吃力,他看見我額頭上微微出了汗,矮下身子,也沒問我願意不願意,就把我背在了不算寬廣,卻很安穩的背上。
天氣很熱,可是在他身上,隻覺得沁人心脾的清涼,看著身後的階梯越來越長,心頭卻莫名一怔,這個地方,我是不是也來過?
滿山的野花開的紛繁複雜,都是我沒看見過的品種,卻隻覺得,異樣的熟悉似的。
到了上麵,程恪將我放下來,我望著山頂,隻見山頂上稀稀拉拉的站著幾個人,正把自己背簍裏麵的東西攤在了地上,還用樹枝翻弄著,一幅十分認真的模樣,人影遠遠的看不清楚,但覺得這幾個人,應該都是旅館裏打過照麵的那幾個。
全是……養鬼師?
程恪的手鬆開了我的手,在炫目的陽光下眯起了眼睛來,望著那些白亮亮的骨頭,像是想起來了什麽似的。
我生怕自己打擾了他,就沒敢開口說話,自己也在旁邊轉了轉,忽然看見了西邊地方有一個小小的清泉。
那個清泉從一個怪石頭底下緩緩的流了出來,看上去特別清朗,而那個怪石頭的模樣,仔細一看,居然惟妙惟肖的,像是一隻青蛙,可是這個青蛙,身下卻有五條腿。
人們都說“三條腿的蛤蟆找不到,兩條腿的人到處都是”,而那三條腿的青蛙我倒是聽說過,在傳說之中,被稱為金蟾,聽說是能給人帶來了財運的,而這五條腿的,還真是頭一次看見。
禁不住好奇,我就過去了,走近了才看出來,那石頭青蛙個頭不算太大,因為年代久遠,渾身包著一層花裏胡哨的青苔,看上去,跟真的青蛙更像了。
從青蛙身下流出來的那水蓄成了一個天然的池子,青青綠綠的映照出天上的雲朵,看上去特別討人喜歡,我本來就有點熱,禁不住就把手放下去了,正在這個時候,身後卻傳來了一聲驚叫:“千萬不能碰那裏的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