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蕾恍惚中覺得站在自己麵前那個瘦小的身影有些眼熟,可她依舊渾渾噩噩的,張了張嘴,發不出一點兒聲音。
趴在她身上的男人已經滾落在地,不住哀嚎哭求著。
“喀噠。”一聲輕響過後,男人叫得更慘了。
“你就算在這裏嚎一個晚上也不會有人來救你,但你的嚎叫讓我心情很不好,你捏著別人喉嚨不準她叫的時候,有沒有想過自己也有這一天?”稚氣的童音中帶著毫不掩飾的陰狠和淩厲,在這樣的夜晚更顯得陰惻惻的,讓人心底發寒。
男人很快就叫不出來了,嘴裏不斷地發出“呃呃”的聲音,夏遙冷笑著鬆開扼住他喉嚨的手。
他劇烈喘息著,眼神中充滿了恐懼,就如一條躺在砧板上待宰的魚,還沒等他喘過氣來,“喀噠,喀噠。”又是毫不猶豫的兩聲輕響。
男人劇烈地掙紮了兩下,撕心裂肺地嚎了兩聲之後,疼得竟然嚎不出聲了,隻是在原地不停地低低哀叫顫抖著。
夏遙皺著眉頭看著依舊躺在地上一動不動的方蕾,神色冷冽,如果不是留心到了方蕾倉皇的表情和她脖頸上可疑的淤青,她怎麽也想不到會有人對一個這麽小的女孩子下手,而且看這樣子,已經不止一次了!
方蕾沒有動作,隻是茫然地看著她,空洞的眼神漸漸有了焦距。
她伸出手一把將她拉起來,心中燃燒著熊熊烈火,態度實在算不上好,“你沒事吧?”
“夏遙?”方蕾這才反應過來,有些不可置信地看著她,似乎還沒有立刻情緒,慌慌張張地喊道,“快跑,快跑!”
“為什麽要快跑?”夏遙神色平靜地看著她,將她一把扯到地上那個男人身邊,“是因為他嗎?”
方蕾直愣愣地看著蜷在地上縮作一團的男人,身體不住地發抖,這個給她帶來無窮無盡噩夢的男人,竟是這樣不堪一擊的。
“就是這個肮髒得比下水溝裏的老鼠還卑賤的男人昨天找上你了?你今天為什麽不敢說?”
方蕾終於回過神來,抱著她放聲大哭,“我一直跑,可是被他一把就抓住了!如果不是昨天有個老伯經過,把他拉開,我一定會死的!我差點就死了!……”
方蕾的情緒崩潰了,她甚至說不出來自己為什麽不敢報警,不敢求救。
夏遙眼中寒意更甚,她想起了自己的母親,當年的夏方蓮是不是也經曆了這樣不堪的一切?當年的外公外婆又是出於什麽原因不敢報警?
社會的偏見逼得他們認為這是家醜,而不敢外揚,如果今天不是自己起了疑心,方蕾是不是會重蹈夏方蓮的覆轍?她的年紀這麽小,或許會活得比夏方蓮還要慘!
她幾乎要將一口銀牙咬碎,這是一個毫不起眼的流浪漢,精神狀態顯然不是很正常,在這個城市的陰暗角落裏很常見,也常會有人憐憫地給予施舍,卻沒有任何人想到他竟然這樣喪心病狂泯滅人性!
怒火助長了她的戾氣,飛起一腳將流浪漢踹翻,又一腳用力踩在他的下體上狠狠地碾了幾下,流浪漢淒厲地哀嚎一聲,便昏了過去沒了聲息。
安靜,這是唯一能夠形容這裏的詞,這條垃圾處理廠附近的小巷弄,不僅偏僻,而且人情冷淡,就算聽到這麽大的動靜,也沒有人願意出來探聽一二。
方蕾傻愣愣地看著,她拚盡全身力氣都推不開那男人分毫,身為同齡人的夏遙卻可以輕易地將他一腳踹翻,如果她有夏遙的力量,也許就不會經曆這一切了。
“夏遙!夏遙!”她抱著夏遙痛哭失聲,完全將她當成了自己的主心骨,如果不是她及時趕到,她是不是就要死在這裏了?
“沒事了!”她安慰地拍了拍她的肩背,她並不會安慰人,“你想像我剛才那樣嗎?”
“想!”方蕾毫不猶豫地點頭。
“你學不會。”夏遙看著她,神色平靜如水,仿佛不是身處陰暗的窄巷,而是在清風明月的河邊。
“為什麽?”就算麵對剛才那不堪的處境方蕾也不曾像此刻這麽激動,仿佛有人剛為她點了一盞燈,瞬間又將燈火吹熄,剛有了希望的人再讓她失望會更加痛苦,倒不如一直絕望著。
“就因為你的膽小,”夏方蓮選擇用瘋癲來逃避痛苦,而方蕾則用逆來順受來對命運妥協,“你是不是昨天就遇到了這種事?為什麽不和你的家裏人說?為什麽不報警?最最不濟也可以在你跟著我回家的時候告訴我,為什麽你選擇了閉嘴?”
“我……我不敢……”她的話戳中她心中最羞恥的一塊地方,“我怕你們看不起我……”
雖然還是個孩子,但是女孩子大都早熟,十歲的方蕾已經對男女之事有了模模糊糊的概念,總覺得昨晚遇到的事情是見不得人的,仿佛錯的不是那個男人,而是她自己,她害怕別人今後用異樣的眼光看著她,哪怕這個人是最親近的爺爺奶奶。
“究竟是別人看不起你,還是你自己看不起自己?你究竟在害怕什麽?又或者是別人的看法就真的那麽重要?你寧願受這個流浪漢欺淩羞辱,也要死撐著你所謂的麵子?”
夏遙氣憤到了極點,竟然笑出聲來,哀其不幸,怒其不爭。
“不是的,不是的……”方蕾不知道該怎麽解釋,隻是一個勁地搖頭,“我不知道,不知道……”
“那你到底在害怕什麽?在學校的時候,黃珊罵了你一句臭要飯的,你都敢回嘴,麵對這個真正的臭要飯的,你反倒怕了?”
夏遙的話實在不中聽,原本就滿心委屈的方蕾哭得更厲害了,“這是醜事,你讓我怎麽說?”
“你把它當做醜事,難道你覺得一切都是你自己的錯?你明明是受害者,為什麽要活得這麽卑微?……”
換做是我拚了這條命,也不會讓他好過……
此刻的方蕾仿佛和當年的那個年少的夏方蓮重疊在一起,她也不知道自己這些話究竟是對誰說的。(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