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受到楊國華滿滿的好意,夏遙對她的好感直線上升,如果前世能夠遇到這麽好的老師,恐怕她也不會跟著方家走,“楊老師,真的謝謝您,但是您在學校千萬別為我說話,畢竟校長和其他老師都不喜歡我,您還年輕,今後……”
“做人做事但求問心無愧,想這麽多做什麽?”剛才還有些顧慮的楊國華一掃原先的陰霾,豪氣地說,心裏卻為夏遙的懂事而倍覺熨帖。
“今天的課你是自己先看書,還是我給你講一講?”楊國華指著課本,態度認真。
“我先,您把作業留下,我會自己做的,明天我把作業和卷子送去給您批改,如果有不懂的地方再請教您。”夏遙連忙道,她覺得以自己的水平完成這些作業應該不成問題。
“好,那我明天再來,如果你有什麽不明白的留著我明天給你解答,你一定要記得做作業,雖然你這幾天沒法來上課,但還是個小學生,這點千萬別忘了。”楊國華點點頭,“我帶了一些水果和牛奶,你給自己多補充一點營養,要努力學習,也要把身體搞好。”
“楊老師,您別破費了,您給我送來作業和卷子,我真的已經感激不盡了,這些東西我不能收。”夏遙有些不好意思,看楊國華的打扮就知道她的家境並不好,做老師的工資又不高,恐怕她的經濟壓力也很大,平時她也常送些筆啊作業本啊之類的小文具給她,這些東西價值不高,她能夠坦然收下,而她今天帶來的這兩大袋東西,她就覺得壓力很大了。
“你別有壓力,不過是一些吃的東西,值不了多少錢的,你盡管留著和你媽媽一起慢慢吃。”楊國華愛憐地摸了摸她的頭,俏皮地說,“這些東西這麽重,老師都拎過來了,總不能再讓我拎回去吧。”
她知道這是楊國華的一片好意,如果堅拒不收也是對她的不尊重,隻得鄭重地收了下來,心裏暗暗記住今後絕對不能忘記楊國華對自己的好。
楊國華走的時候,夏方蓮隻是回頭戒備地看了她一眼,並不像早晨看到記者們時那樣惶恐不安,這讓夏遙大大地鬆了一口氣,隱隱覺得夏方蓮早晨那恐懼的反應,不僅是見到生人的害怕,似乎更多的是對男人的恐懼。
上回江大媽來家裏的時候,她的反應尚算正常,一見到林醫生就怕得不行,這會不會和她當初的經曆有關?
看著雙目失神發呆的夏方蓮,她暗暗發誓一定要想辦法找出當年那個害她母親的人。
《雲留日報》是雲留市影響力最大的報紙,作為官媒,或多或少也會受到一些來自體製內的壓力,肖雲天是長期跑社會板塊的,對這些潛規則心知肚明,知道報社領導對報道一些社會上的黑醜惡現象並不是很鼓勵,而更傾向於鼓勵激發正能量。
而任何事情都具有兩麵性,就像夏遙這件事情,既可以從社會冷漠母女倆掙紮求生的角度出發,也可以從夏遙堅強孝順自強不息的角度出發。
關於夏遙的帖子在本地論壇上的人氣很高,出於他對熱點新聞敏感性的職業判斷,這件事情是一定要報道的,但是對於怎麽拿捏夏遙事件的尺度,他有自己的一套想法。
“天哥,那個新園小學那麽可惡,為什麽不在報道裏狠狠地批判那個校長的違法行為?還有那些老師一個個都囂張得無法無天,這樣的人怎麽配教書育人?”
看到肖雲天在把新聞稿報上去之前對她的稿子大加刪改,改了之後完全麵目全非,喬豔第一個不服了,稿子裏不僅有她的心血,還凝聚了她愛憎分明的感情。
這篇經過肖雲天大筆一揮改動的稿子裏隻對夏遙的自強不息和感恩孝順大加讚歎,隻字不提她受到的不公平待遇。
“新園小學那麽可惡,夏遙作為當事人有過一句抱怨嗎?她受到那些不公正的對待,她口出惡言過嗎?她一個小學生都知道說話做事應該有理有節,你的報道卻充滿了帶著個人主觀感情的臆斷,整件事情我們隻采訪到了夏遙一個人,學校方麵我們根本沒有采訪到,你怎麽能得出那樣不客觀的判斷?”肖雲天失望地看著喬豔,她甚至連一個小學生都不如,“何況社會上有醜惡也有美好,有的時候揚善比懲惡產生的社會效果要更好,更有助於改變夏遙的處境。”
“肖雲天,你怎麽能說這樣的話?不是我們采訪不到學校,是新園小學態度強硬,根本不接受采訪,今天新園小學的校長是什麽樣子的,你也看到了,怎麽能說是我帶著個人主觀感情來寫稿子?我看是你在惡勢力麵前選擇了屈服,還有一點新聞人的操守嗎?”喬豔一臉正義地說,看著肖雲天的眼神充滿了蔑視,仿佛他是一個幫凶。
肖雲天臉色微變,就連圍繞在他身邊的那些實習生也有些不自在,一個個埋頭做事,大氣都不敢出一口,生怕殃及池魚,這種神仙打架的事情,不是他們一個小實習生能左右的。
但是他們心裏還是覺得喬豔寫的稿子看起來十分過癮,經過肖雲天改過後,這篇報道就變得中規中矩,和他們想的完全不一樣。
不過話說回來,雲留日報是體製內的單位,自有它的運行法則,肖雲天這麽改也是可以理解的,喬豔說的話的確是過頭了。
肖雲天氣極反笑,喬豔的那篇稿子哪裏算是嚴謹的新聞稿,分明就是一片網絡水帖,自己沒有素質,反倒質疑他沒有操守。
不過他畢竟是個大男人,做事自有計較,不屑和喬豔這種自以為是的大小姐爭吵,索性冷著一張臉拂袖而去。
喬豔見他主動離開,更覺得是自己有理了,拉著那幫實習生抱怨個不停。
“你們評評理,這兩篇新聞稿哪一篇寫得好?我知道他是在打壓我,肖雲天這段時間越來越膽小,做事情總是束手束腳的,再下去他就和那些腦滿腸肥的官員沒什麽兩樣了,真是助紂為虐,簡直是個僵化腐朽的幫凶……”
被喬豔拉住的實習生尷尬不已,當麵反駁喬豔不是,幫著她說肖雲天壞話也不是,滿臉通紅地支支吾吾著。
“小肖,來一下。”社會版的責編沒有注意到這裏的小爭執,舉手朝肖雲天招了招,“你今天跑的這則新聞我很看好,估計會有一定的社會影響力,你要注意繼續跟這條線,後續報道要跟上。”
“我還擔心這麽寫會拋棄了我的職業操守,變成一個僵化腐朽的幫凶。”肖雲天冷笑道,他不是沒有聽到喬豔的抱怨,正憋了一肚子氣。
責編是個中年男人,在社會版塊多年,因為沒有關係所以成天守著這家長裏短,不受人重視的一畝三分田,雖然長了一張苦大仇深的臉,性格卻是個老好人。
他平時和肖雲天關係不錯,見他有情緒,就知道恐怕這小子又在哪兒受了氣,現在往他身上發呢,也不以為忤,隻是樂嗬嗬地低聲問,“這是誰給我們肖大記者難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