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十四,盂蘭節,又稱為中元節,傳說中鬼門打開的日子,也是遊蕩人間的鬼魂停留在人間的最後期限。午夜時分來自地府的鬼差就會帶著鎖鏈把停留在人世間不願回歸地府的鬼魂抓回去。
錦娘坐在鏡子前,她怔怔的看著鏡中的自己,這張臉,這副身體,都不是她的。她的屍身早已化為白骨,此刻應該還和無數的白骨一起躺在那萬人坑之中吧。
看了看自己的雙手,即使有魔氣支撐著這副身體也快要堅持不住了。在複仇以前她還不能倒下,也不能被抓回地府。想到這錦娘握緊了手。
花娘是這束河城數一數二的媒婆,她有一雙能看清世間男女紅線的眼睛,她時常在想,上天給予她這雙眼睛是否是為了讓她撮合天下有情人呢?花娘今年已經四十七歲了,可回顧她這一生,她也有過後悔,那是唯一的一次,在二十年前,她因為某些原因親手斬斷了一對情人的紅線。如今那個被斬斷了紅線的男人請她再次做媒,他要續弦。花娘本不想答應,但是隻要一想到曾經她所犯下的錯誤,花娘終於還是答應了。
花娘見到錦娘的第一眼著實被驚豔了一下,麵前的女子有一種用語言無法形容的美。可是很快花娘回過了神,因為她看見了女子手腕上的紅線有兩條。其中一條被人剪斷打了個結,而另外一條則是通向了未知的地方。
錦娘察覺到了一道視線,她轉過頭看向目光來源之處,她看見了風韻猶存的花娘。
“你在看什麽。”
“沒……沒什麽。”花娘有些結巴。她認出了那條被剪斷的紅線是她二十年前剪斷的那條,她不可置信,眼前的錦娘和二十年前的錦瑟完全不同,他們怎麽會是一個人,也許不過巧合罷了,花娘這樣安慰著自己。
“嫁衣什麽時候能送過來。”
花娘敲了一下自己的頭。“哦對對對,瞧我這記性,我這不就是給姑娘送嫁衣的麽。”說著花娘示意身後的侍女把嫁衣和首飾端在了錦娘的麵前。
錦娘站起身,仔細的看過首飾,最後她走到盛放著嫁衣的托盤麵前,伸出手仔細撫摸著麵前的大紅嫁衣,這樣的大紅色真是令人著迷的顏色。
“你們都下去吧,這裏交給我就行了。”花娘轉過頭看見了一個背著刀身穿一身胭脂色長裙的女子走了進來。
這是個江湖人。抱著這樣的想法花娘示意侍女放下托盤和她一起離去。
“昭,這樣的大紅色,我感覺就像在做夢一樣。”錦娘看著大紅色的嫁衣發出感歎。
“穿上吧,我給你梳頭。”解昭對錦娘微微一笑。
錦娘點頭然後拿起放在托盤中的嫁衣,大紅色的嫁衣被緩緩展開,錦娘看著這套傅狩之命人趕製的嫁衣,繁瑣複雜的圖騰繡在衣身之上,在袖口和下擺繡滿了百合花,和當年她撕碎的那套一模一樣。傅狩之,你想表達些什麽,是愧疚麽?
“怎麽了?”
“沒什麽。”說著錦娘穿上了手中大紅色的嫁衣然後坐在了鏡子前。
解昭從懷中拿出梳子開始在錦娘的頭上梳著。“一梳梳到尾,二梳梳到白發齊眉,三梳梳到兒孫滿地,四梳梳到四條銀筍盡標齊。”雖然解昭是這樣說的,但是此刻無論是坐在鏡子前的錦娘還是解昭都知道這是不可能的。
在插好了錦娘頭上最後一根釵之後解昭開口。“接下來我會在傅府外麵擋住所有不該進去的人。”
“多謝。”錦娘有很多話要說,但是最終隻說了兩個字。她的心意,她要說的話解昭都知道。
在給錦娘蓋上了紅色的蓋頭,解昭推門而出。
門外花娘有些局促不安。看見解昭走出來她想上前說些什麽,卻又有些畏懼解昭背著刀的江湖人的身份。
“有什麽事情盡管說便是。”解昭對著花娘微微笑了笑示意她並沒有惡意。
“我……不,沒什麽。”花娘想要開口但是卻最終還是沒有說出口。
“那麽,錦娘就拜托您了。”而後解昭離開。
花娘看著解昭離去,又抬著頭望了望天,吉時快到了。但是她這一次卻有種不祥的預感。
然而很快花娘的預感成真了。
花娘驚恐的看著四周陸陸續續倒下的賓客,很快她也察覺到小腹傳來的灼熱的燃燒感該有四肢無力的感覺。無力的趴在桌子上花娘的意識卻越發的清晰,這世上真的會有人有著一模一樣的紅線麽?還有那雙眼睛,即便容貌不同,那雙眼睛卻是一模一樣。沒錯,就是這樣,錦娘是二十年前的那個錦瑟。那個被她剪斷了紅線最後慘死在邊關的錦瑟。
她,是回來複仇的麽?
樓鸞看著拿著刀擋住他的解昭。“讓開。”魔既已出手那賭約就不算數。
“我們再來打一個賭吧,就賭錦娘是否會真的殺了傅狩之。”解昭看著她麵前緊握著手中明淵的樓鸞再次提出賭約。
“你……”樓鸞沒想到麵前的人會再次提出賭注。
解昭看著麵前的樓鸞,青鳴還有一個小道士。“雖然有些傷人,但是你們打得過我?”
“打不過。”青鳴和小道士齊聲開口。然後師兄弟二人互相看了對方一眼。
“和我打這個賭吧,賭注嘛……”解昭思索了一下然後開口。“如果你輸了就讓我跟你同行。”
“如果我贏了呢?”樓鸞看著解昭,眼前的女子雖然看著純良無害,甚至還笑意盈盈。但他對於魔族可是一點好感都沒有。
“如果你贏了,我就答應你一個條件。哪怕是你說要我自裁於此我也遵從,如何?”解昭用手在脖子上比劃了一下,聲音裏帶著絲絲的蠱惑。
“好。”樓鸞答應。隨後他意識到眼前的魔族對他用了魅惑之術。
解昭看著麵前臉色一會黑一會白的樓鸞把手中的刀插在了地上,然後看向天。
“要下雨了。”
“什麽?”青鳴抬著頭此時天空萬裏無雲,絲毫看不出要下雨的意思。
“你們要不要聽一個故事?”解昭說著席地而坐。
“故事?”青鳴隨後想到了錦娘說的她的過去。“我要聽。”然後就蹲在了解昭的身旁開始等著解昭開口。
小道士想了想也坐在了青鳴的身旁。而後師兄弟二人一起盯著樓鸞。
“你們要聽故事就聽,何必看我。”說著樓鸞抱住明淵靠在了牆上。
解昭清了清嗓子然後開口。
那是二十年前一天。
錦瑟有些百無聊賴的坐在琴閣,父親又給她找了個教授琴藝的師傅,這是這個月的第三個了,這次會是怎樣的人呢?男人?女人?還是老頭子?
想想前兩個被氣走的琴藝師傅,錦瑟絲毫沒有形象的翻了個白眼。她在琴藝上本就沒天分啊。
看著手裏的話本,這是一本真假千金的話本,也不知道是誰買來放在了她這,錦瑟看著話本忍不住笑出聲。
一直守在門口的小桃忽然跑過來。“小姐,總管帶著新來的夫子過來了。”
聽了小桃的話錦瑟把看到一半的話本丟在一旁,然後坐直了身體。靜靜的等著新來的夫子。
然後錦瑟看見了一個溫潤如玉的男人,男人的衣裳洗的泛白,甚至還有些地方已經磨損但卻被細密的針腳縫好。“你就是父親新給我找來的那個夫子。”錦瑟雖然對眼前的男人第一印象不錯但是她聽見自己的聲音依舊那麽囂張。她本不想這樣的,她也想溫柔一點開口說話。錦瑟內心叫囂著。
“是,在下傅狩之。”
“我的琴技可是挺糟糕的,你做好心理準備。”錦瑟看著站在不遠處的傅狩之。
麵前的傅狩之保持著笑容然後開口。“隻要小姐願意學,在下自當傾囊而授。”
“這是你說的,別反悔。”錦瑟腦子裏思緒飛速的轉動然後她走到了琴前。整理好衣物然後坐下焚香淨手然後閉上眼深呼吸似乎在調整情緒。
錚……一聲刺耳的琴音在錦瑟的手指下緩緩傳出。緊接著斷斷續續不成曲調的聲音折磨著在場的眾人。
錦瑟以為她收手以後就會看到傅狩之像前兩個夫子一樣拂袖離去,但是她看到的是傅狩之依然麵色如常的微笑。
“小姐的琴技確實需要多加磨煉才是。”
錦瑟看著傅狩之,她有多糟糕的琴藝她是知道了,她麵前這個男人是在鼓勵她麽。一瞬間少女春心已動。
接下來就像話本中的故事一樣,錦瑟和書生相愛了,雖然遭受到了父親的反對,但是父親終究是愛著女兒的,所以林老爺對傅狩之和錦瑟的婚事鬆口了。但是就在這個時候,發生了一件改變了錦瑟命運的事情。說到這解昭停頓了一下。
“發生了什麽?”青鳴看著解昭停頓了一下趕緊追問後續發展。
“你要一直站在那聽故事麽?”解昭看向樓鸞。真是個口是心非的少年人。
“你既然在講我站在這自然就會聽見。”樓鸞抱著明淵似乎不打算挪動腳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