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天後,朱去鼎大宴江南武林人物,鞭炮竹仗,鼓樂笙歌,場麵宏大隆重,連金陵知府,總兵大人偕同各級官員人馬紛紛赴宴,一時間,高朋滿座,賓客雲集,朱雲鼎,杜剛,嚴鐵城與欒天豹及四位虎捕親自迎接柳一公師徒,劍南虹,薑夙願,曲玲兒與蒙迪眾人和水龍幫的人,李臥龍重傷臥床不能前來,朱雲鼎等人早已經登門厚禮謝過,所以今天前來的都是水龍幫門人。
山珍海味道道呈獻,推觚換觥,瓊漿玉液傾注長流,賓主間開懷暢飲,鯨吞蛟吸,酣然醉倒好多英雄豪傑,群雄各抒已見,海闊天空暢談不倦,朱雲鼎,杜剛,嚴鐵城,欒天豹與四位虎捕頻頻向柳一公,南秀公子,薑夙願,蒙迪等人敬酒,好在有薑夙願與大漠眾漢子攔住,來者不拒,酒氣醺天。
朱雲鼎喝得滿臉通紅,已經微帶醉意,他舉起酒杯再次敬向滿場賓客道;“該感謝的話本使都已經說完,說真心話,本使不枉江南走一遭,能結識諸位英雄真乃三生有幸,諸位英雄傑日後有事,隻要說一聲,本使赴燙蹈火,萬死不辭,本使明天就要啟程回京複旨,雖然與諸位英雄豪傑短暫相識,現在又要匆匆告別,真舍不得諸位英雄豪傑呀!諸位英雄豪傑都是頂天立地的漢子,乃國家之幸也,本使坐鎮這個位置也有兩年啦,但是通過這件事情感觸很大,此次回京複旨後一定麵呈聖上,將諸位英雄豪傑的業績通達天聽,也希望朝廷能夠給予機遇,讓諸位英雄豪能夠報效國家,一展鴻圖,這杯薄酒容盡本使的肺腑心聲,滿敬諸位英雄豪傑!”他說得很誠懇,本來就通紅的臉膛上更見筋絡凸冒,嚅嚅而動。
在座眾人大都是閑雲野鶴的江湖客,對朝廷的什麽賞賜配根本不感性趣,但還是感激指揮使大人的一番誠意,大家都站立起身來舉杯跟他一飲而盡。
薑夙願放下酒杯,咂咂嘴慢聲問道;“朱大人一切都準備好了嗎?”邊問邊抓起酒壺又替朱雲鼎與自己杯裏斟滿酒,隨後舉起酒杯敬向朱雲鼎繼續道;“在下猜測魔宮遭此重創,損失掌令大人,一定為此震駭不小,估計一時半會兒還緩不過氣來對付朱大人,不過朱大人還是要小心謹慎為妙,沿途多派偵騎探路,提前安排好驛站住宿,萬不可無故滯留,在下這裏祝朱大人一路順風。”說完,高高舉起酒杯。
朱雲鼎再次舉起酒杯,頻頻點頭道;“勞煩浪子大俠掛懷,本使已經派出多名得力偵騎在前探路,並且布置安排好住宿驛站和換乘的馬匹車輛,本使安排的假象是走漕運水路,實際上的路線是過揚子江後走陸路,要節省許多路程和時間,沿途所經過的地方決不延緩滯留,本使一定記住大俠的話,謝過大俠美意。”他一直對薑夙願心存敬意,對他的話也是言聽計從,兩隻酒杯在空中重重碰撞,發出響亮的瓷器聲音。
欒天豹斟滿酒杯,舉起杯來四周作揖敬向眾人,和顏悅色,誠懇坦蕩地道;“欒某碌碌江湖多年,素抱以除暴安良為宗旨,總以為小有成就,但是跟諸位江南的英雄豪傑義薄雲天的膽識,氣度相比,欒某真是慚愧無顏,”說到這裏,他又舉杯轉身對劍南虹道;“劍公子人中龍鳳,桂林一枝,其睿智武功更是獨絕寰宇,公子麵前,欒某隻有俯首瞻仰,無地自容。”他又再次轉身向眾人道;“劍公子與諸位英雄豪傑對欒某與虎捕的恩德,欒某銘記肺腑,日後用得著欒某的地方,兩肋插刀,肝腦塗地,決不含糊半點,今生今世,欒某把諸位英雄豪傑當作畢生摯友,來!柳盟主,浪子大俠與諸位英雄豪傑,滿幹此杯!”
眾人轟然回應道;“總捕頭過謙了,誰不知道總捕頭嫉惡如仇,那些殺人越貨的飛賊大盜,打家劫舍的草莽匪寇隻要一聽到總捕頭名號,立刻就會聞風喪膽,抱頭鼠竄。”大家也紛紛站起身來與欒天豹同飲。
情濃酒烈,豪氣衝天,群雄們天南海北,暢吐抒展胸懷間的鵠鴻誌向,酒宴一直喝到月上中天,鼓交三更半夜後方才罷休,醉倒大片江南英雄與京都武林人士,那邊大漠草原的天驕兒郎們也喝得眼睛發直,說話卷舌,朱雲鼎,杜剛與嚴鐵城,欒天豹和虎捕們雖然明天要啟程北上,還是喝得飄飄然然的。
一間寬敞的靜室,幃幔低垂,纖塵不染,獸爐燃燒著的香料發出陣陣幽香,室內寂靜肅穆,有一種深沉的壓抑氣氛。
正中牆壁上有一幅巨大的孤梅圖畫,圖畫上枝杆曲折稀疏,蒼勁挺拔,寥寥開得有幾朵白色的梅花,旁邊題有南宋詞人朱敦儒的賦梅詞句;‘橫枝消瘦一如無,但空裏疏花數點。’意境清消,傲骨伶俜。圖畫下一把蟠龍纏繞,雕刻精致的紫檀木椅上端坐著一位中年人,中年人修飾整潔,氣宇文雅軒昂,銀盤玉麵,密濃而漆黑的眉毛方佛連成一片橫展鬢角,就像鯤鵬展翅,雄鷹翱翔雲空一樣,目光冷漠深邃,隱隱有湛藍色的精澤透射,銳利而寒酷,鼻梁高挺,方唇白齒,一件繡有乾坤雲紋圖案的銀栗色氅衣,高傲儒雅中無形裏又透出一股淩駕宇宙的王者獨尊氣勢,使人不敢正眼看他,也不敢在他麵前大口出氣。
中年人座椅至下左右分別坐著賽諸葛,采菱人,司徒尚英,李飛雁,追風狼,呼雷豹子等人,鬼影豺,霹靂虎二人在療傷未能前來,這裏正是攪得江湖天翻地覆,使白道武林坐臥不安的黑道巨派天魔神秘宮在江南金陵城的秘密住址,身穿銀栗色氅衣的中年人正是一代黑道巨梟,天魔神秘宮宮主‘乾坤神秘人’,他獨創天魔神秘宮,突然崛起江湖向正義名門發難,曾經使江湖腥風血雨,陷入一片驚駭的恐怖中,他行為詭譎異常,來去無蹤,時而大肆掠戮,時而隱匿無跡,正義名門對他恨之入骨,然而又無可奈何。
乾坤神秘人聽完軍餉銀兩丟失的過程後,麵無表情,沉吟無語。
追風狼小心翼翼地提醒道;“主公,這次計劃環環相扣,運籌得相當順利,京都的總捕頭和虎捕們都被吸引到駝峰山莊,可是偏偏錦衣衛沒有去,而由江南的武林盟主柳一公帶著一幹人前往代替,使咱們聚殲錦衣衛的計劃落空,最可恨的是柳一公帶的人中有南秀公子,這小子攪亂山莊後,又帶著錦衣衛迅速準確地追蹤到軍餉銀兩,這之中是不是有人泄露了計劃秘密?先前掌令大人招的那個癲書生,在下看就很有嫌疑之處?”
‘青麵雲龍’司徒尚英也補充道;“唉,主公,在駝峰山莊裏,雖然錦衣衛沒有來,但是咱們本來也可以聚殲總捕頭和他的虎捕們,正如狼大人所說,那個南秀公子實再可恨,他的‘禽王小天罡’軟劍出神入化,咱們奈何不了他,白白損失了這麽一個殲滅總捕頭和虎捕們的機會,可惜呀!”
賽諸葛眉頭緊蹙,歎口氣接過話來道;“掌令忌憚極樂門的追魂炮,這應該可以理解,隻是那個施放追魂炮的人至始至終都沒有露麵,極樂門門規森嚴,五道追魂炮響,那是門主親臨其境,所以才能震駭住咱們的掌令大人,但是門主以及極樂門的元老都沒有一個露麵,那就說明是有人在冒充極樂門人,這個熟諳極樂門高層規矩,也深知掌令大人心態,出手一招製住掌令大人,山人看應該盡早查出這個施放追魂炮的人,否則他就是咱們聖宮的心腹大患……”
追風狼也接話繼續道;“據屬下留下的探哨稟告,掌令大人已經被南秀公子那小子廢除了武功,被他以前的妻子,極樂門的金蛇娘子帶回苗疆去了……”
乾坤神秘人沒有說話,一陣深寂的沉默。
賽諸葛手拈項下須髯,看著乾坤神秘人,打破沉默道;“宮主,山人馬上調集人手重新布置,在北上的路途中再次攔截軍餉銀兩,震撼朝廷與邊關,配合大清八旗鐵騎進攻山海關?”
“算啦,”乾坤神秘人輕聲道;“這次損失掌令大人已經不順利,現在黑龍門已經飛鴿傳書要調回他們的人手回京都,配合他們的門主親自來中原京都大鬧京都英雄大擂,軍餉銀兩的事情就暫告段落,現在馬上調集人手,配合實施‘屠龍鴻猷’的計謀施展,‘搏浪人’選得不錯,本宮賞識!諸位,要知道‘屠龍鴻猷’計謀一旦展開,它的效果遠遠勝過劫奪軍餉銀兩百倍,到時候,朝廷內外,乃至邊關,舉國上下將陷入一片癱瘓,大清八旗鐵騎進攻山海關如履平地……”他聲音雖然輕,但是音韻裏中氣十足,帶有金屬的錚錚響亮,鏗鏘明朗。
停頓一會兒,乾坤神秘人環視眾人一眼,又道;“同時也準備‘峰盟’的進展步驟,本宮祭旗立壇後,就要一統江湖,要做到到時候振臂一呼千喏,山應海嘯,現在是用人之際,不可疑心太重,那個癲書生其實也很有些才幹,這次在中州和江南就為本宮聯絡到不少門派,希望諸位以後不要再胡亂猜測他,實話告訴諸位,施放追魂炮的另有其人,本宮明白,暫不追究,還有那個南秀公子在中州屢次破壞本宮的分壇據點,本宮以前愛惜他一身錦繡的功夫,也準備選他為‘搏浪人’,所以才沒有動他,現在‘搏浪人’已經選定,他也就沒有任何利用價質了,可以除掉他,隻是在座的諸位之中武功恐怕還沒有一個是他的對手,這樣吧,通知魔鷹在不暴露身份的情況下,采取非常手段除去南秀公子,魔鷹同時繼續靜默潛伏,諸位!聖宮一統江湖,以及改朝換代的風雲大時代即將來臨!諸君務必群策群力,圖展霸業,本宮要閉關修練一段時間,以備對付少林寺的掌門方丈宏豐長老,本宮要在天下英雄麵前以精湛的硬本事打敗少林寺武功,讓天下英雄臣服咱聖宮。”
這個乾坤神秘人野心太大,他不但要統治中原武林天下,而且還勾結滿清帝國,企圖摧毀大明王朝,江山易主,他武功獨絕,以達虛幻境界,性情孤高乖張,手段陰險詭譎,殘酷暴戾,沒有人知道他為什麽要這樣做?他忽然又開口頭道“現在掌令一職空缺,就暫時由賽諸葛先生充任,總壇之事都聽從他調遣。”
賽諸葛見魔宮宮主如此器重自己,不由暗自歡喜,趕緊抱拳向其他人行禮,以示友好,其他人也紛紛抱拳回禮,算是恭賀。
“本宮的話諸位都聽明白了嗎?”乾坤神秘人輕聲問道,便卻聲音卻落地若雷,深邃冷漠的目眸裏突然驚掠過一道冰晶般的湛藍光芒,一閃而沒,快似閃電,足見他內功的深厚雄沉,更見他雷厲風行的王者威嚴。
采菱人忙抱拳回答道;“朱雀堂明白!”司徒尚英也回答道;“青龍堂明白!”李飛雁也回答道;“白虎堂明白!”追風狼也忙著回答道;“乾坤殺手明白!”
天魔神秘宮下設掌令總壇,玄武,朱雀,青龍,白虎,飛鷹五堂,各堂統轄各自的人馬分布大江南北各大省府重要城鎮,這些人馬都是秘密隱藏在各地,暗中活動,一般不公開聚眾行動,另外四大乾坤殺手與二十八魔宿直屬總壇掌令調遣,可以說,天魔力量蔓延中原各地,有些已經暗中控製住當地武林局麵,形成巨大的邪惡勢力。
乾坤神秘人罷罷手,待眾人離開靜室後,他才站立起身來,轉過身目光呆呆地落在孤梅圖畫上出神,此時,他神情已經卸去王者的威嚴,蕭疏淡逸,像個多愁善感的性情中書生,對著孤梅圖畫開口吟道;“鬆雪飄寒,去吹冷,紅破數椒春淺。櫬舞台荒,浣妝池冷,淒涼市朝輕換。歎花與人凋謝,依依歲月晚。共淒黯!回東風,幾番吹落,應慣識當年,翠屏金輦。一片古今愁,但廢綠煙空遠。無語消魂,對斜陽衰草淚滿。又西冷殘笛,低送數聲春怨。”吟詠完畢後,他深深噓出一口長氣,自言自語地喃喃道;“又快該下雪了,雪兒,你天資聰慧,為什麽總是與父親作對?你是父親的孩子,你身上流淌著歐陽家族的血液,你為什麽不能像你妹妹一樣助父親一臂之力?是的,父親對不起你和你母親,還有你的外祖父,父親這樣做是迫不得已,父親身上有滿門的家族血仇,有一天隻要毀去這個朝廷,父親會當著你與你母親的麵在你的外祖父墳頭前,自刎謝罪,雪兒,你要體諒父親的苦衷?”
自從朱雲鼎的錦衣衛與虎捕和京都武林人士押送軍餉銀兩走後,金陵城平靜下來,柳公府的賓客陸陸續續都已經離開,偌大的府邸一下子冷清起來,倒是水龍幫幫主李臥龍傷勢愈痊後帶著幫中弟子前來柳公府熱鬧了一天,劍南虹,薑夙願,曲玲兒,蒙迪等人自然作陪。
劍南虹看看金陵城已經沒有什麽事情了,反正小姐姐一時之間也尋找不到,出非她想見你的時候,心裏想著京都的英雄大擂,與薑夙願商議一番,就向柳一公辭行,柳一公苦苦挽留不住,就設宴替眾人餞行。
翌日清晨,劍南虹,薑夙願,曲玲兒,蒙迪等人整裝好行李馬車,告別依依不舍的柳一公,李臥龍和眾多的江南英雄,離開柳公府後走向江岸渡口,其間,慕容駿南突然提出他要單獨晚行幾天,眾人知道他的心思和目的,他肯定想和柳蟬兒單獨結伴北上京都,因為柳蟬兒和劍南虹之間的誤會並沒有消除,所以柳蟬兒不可能與劍南虹同行,慕容駿南想趁此機會向柳蟬兒討好,而那位暗戀慕容駿南的路曉紅也悄悄留下來尾隨慕容駿南。
眾人渡江到達北岸,進入皖東境內,因為要陪同蒙迪等人前往南太行山北鬥寨取出寶藏,同時,劍南虹也想將寒江圖贗品交與菊姐,完成她對先師的遺願,與臥竹門重歸於好,所以取道返回來時的路線,經安徽,再進入河南省,一路上車馬馳騁,浩浩蕩蕩,時值殘秋初冬,路途中萬木枯凋,落葉紛飛,山嶺蕭條,略高的峰巒上已經蓋有皚皚白薄雪,陣陣呼嘯的寒風夾帶點點雪花,透著冬季的寒冷,好在大家都是習武之人,自有罡元護住丹田與心脈內腑,真氣周行全身經脈,一路大家又說又笑,一點不感覺寒冷和旅途的寂寞。
這天,在皖境中到達淮河的一個集鎮,天色已晚,無法渡河,大家就在鎮上選一家客棧落腳,安頓好馬匹行李後,大家都來到客棧店堂裏準備進晚餐,店家殷勤好客,添亮燈燭,不斷地吆喝上菜上酒,彩雲姑與杏兒雖然添加了衣裳,但是一點都無旅途的疲倦,顯示出一種對什麽都感性趣的新鮮勁頭。
大家剛剛端起酒杯還未進口解乏,一個陌生的年青人徑直來到劍南虹麵前,雙手呈上一個信封,恭敬地問道;“是劍公子嗎?有你的一封信。”
劍南虹接過信封,見信封麵上沒有字跡,正要開口詢問,陌生年青人連連搖手道;“不要問小人什麽,小人隻是得人家幾個賞餞,替人跑跑腿。”說完,一溜煙地跑出店堂去。
劍南虹抽出信封裏麵的信箋展開一看,信箋上麵寥寥數字;‘江岸臨江仙酒樓一敘,了卻恩怨。落款;柳蟬兒。’劍南虹看完後不由歎口氣,無可奈何地搖搖頭。
曲玲兒一把搶過信箋,結果大家都看明白了內容,薑夙願淺抿一口酒,悠悠地道;“問世間,情為何物?唉,好好替人家賠個不是,多解釋,解釋。”
“不,”曲玲兒瞪大眼睛道;“不能去,這種事情越描越黑,你既然不愛人家,就不要讓人家見到你,勾起人家傷心處,就讓人家暫時恨你,隨著時間的流逝,讓人家慢慢淡忘你,或許另外有人在她心裏占據了你的位置,她自然就不恨你了。”
若琳公子也端起酒杯來,酸溜溜地道;“月上柳梢頭,人約黃昏後,看來柳姑娘的心裏還是隻有南秀公子,那位慕容公子看來還沒有得手,隻怕是白白地表露殷情。”
劍南虹思索一會兒,還是站立起身向大家告辭道;“不好意思,學生耽擱一會兒,還是薑兄台說得對,多給她賠禮道歉,讓她消出誤會,畢竟是學生一時魯莽造成的後果。”
若琳趁機又嘲諷道;“這種事情沒有什麽不好意思的,隻要有人約,何況還是大美人,隨時都可以耽擱。”
眾人大笑起來,笑得前俯後仰。
劍南虹被笑得不好意思起來,窘得滿臉通紅,趕緊匆匆走出客棧店堂,這個集鎮依靠江岸而建,往來通商販貨的篷船都要在這裏停泊,是一個水上的大埠頭,雖然夜幕垂落,卻仍然十分熱鬧,茶樓歌坊酒肆,燈火輝煌,處處笙歌。
劍南虹很快就打聽到臨江仙酒樓的位置,這是一座以詞牌令名的酒樓,建有三層之高,可以憑高眺望江景,生意興隆,劍南虹走進酒樓裏麵,遊目在眾客人中間尋找柳蟬兒,直到三樓以上才看見柳蟬兒獨自坐在靠窗的一張桌子上,滿桌酒菜,但是她沒有動杯筷,看樣子是在等自己,她仍然女扮男裝,銀白色方巾,銀白色灑衫,儒雅英俊,和當時在揚子江北岸渡口初相識一樣,南秀公子內心裏湧起一股莫明的惆悵和失落的感覺。
同時,劍南虹也發現在不遠處的一張桌子上,慕容駿南獨自一個人,也是滿桌的酒菜,正在大杯杯地喝悶酒,情緒有些低落,他瞥見了劍南虹,隻是舉了一下酒杯,算是打過招呼。
劍南虹悄悄來到柳蟬兒桌子對麵坐下,麵對眼前的姑娘,他內心有著深深的負疚感,伸手輕輕握住酒壺想替姑娘斟酒,不料柳蟬兒不買賬,她收回望著窗外的目光,一手按住劍南虹的胳膊,冷哼一聲道;“幹什麽?”同時,衝著堂裏高聲喊道;“店家小二!”
一個跑堂的夥計立刻跑過來點頭哈腰問道;“客官,有什麽吩咐?”
柳蟬兒用手指敲著桌麵道;“換大碗,另上一壇杜康酒。”
少時,夥計換來大碗與一壇杜康酒,柳蟬兒開啟封口,倒了兩大碗酒,也不說話,隻是冷冷盯劍南虹。
劍南虹見狀,有些猶豫頭疼,他不善飲酒,而且師門也有規定,切記過量飲酒,但他知道柳蟬兒在使性子賭氣,轉念又想;‘如果拚得一醉,能夠得到她的諒解,倒也值得。’他不再猶豫,端起一碗酒來對柳蟬兒賠理道歉道;“柳俠女,學生初次曆練江湖,涉世未深,日前曾經冒犯過得罪過俠女,這碗酒算學生給俠女賠理道歉,望俠女大人大量,念在學生初出茅廬,幼稚無知,不予計教。”
他說得鄭重其事,一仰脖子喝完碗中酒,見他這副認真的樣子,柳蟬兒有些忍不住想笑,但是還是強忍住,嬌嗔道;“一碗酒就把姑娘打發了?你如果真有誠意,連幹三大碗!”語氣雖然強硬,但是臉色緩和多了。
劍南虹照她的話連幹三大碗,頓時兩頰緋紅,他的橫勁也上來了,暗想;‘豁出去了,大不了喝醉蒙頭睡一覺。’由於酒喝得過猛,酒氣難以一時間散發,酒氣上衝,將他的臉部和脖子漲得通紅,他本來就清秀英俊,體膚透白,這一下更加光彩照人。柳蟬兒看得芳心如鹿亂撞,暗暗歎息;‘如此一個英俊少年,羊脂白玉,雕琢得巧奪天工,隻怕是尋遍天下也難罕遇,唉,我真是命苦呀!為什麽得不到他的好感?……’想到此,不由得心念消沉,百感交集,她提起酒壇來斟滿碗中酒,也連幹三碗,頓時酒氣猛衝,細膩白嫩的肌膚立刻紅透臉頰和脖子,水靈靈如破苞怒放的花朵盛開,更加耀眼奪目。
劍南虹看得睜大眼睛,微帶醉意裏忘乎其形地拍手讚道;“人都道出水芙蓉清純靚麗,可曾見吐蕊綻放的花朵更嬌豔,輕染胭脂牡丹紅,俠女此時的模樣可謂是晨曦裏的花中蓓蕾仙子,含著露珠,披著朝霞,楚楚嬌羞,光芒萬丈,教天下的少年無不俯首折腰,徹夜不眠。”
柳蟬兒心情本來就委屈頹喪,見劍南虹拍手稱讚自己,隻道是他虛假敷衍,於是沒好氣地反口譏諷道;“本姑娘真的是如公子所說能令天下的少年兒郎俯首折腰,徹夜難眠?可是在有些人眼裏全完不屑一顧,”說到此,她猛然一拍桌麵,頓時柳眉倒豎,杏眼圓睜,責叱道;“算了,劍公子,收斂起你的虛情假意,不必奉承本姑娘,隻道你描鳳公子,桂林一枝,豪氣幹雲,有情有義,也算是性情中人,沒有想到狹隘自私,隻為自己著想,全不顧旁人的名節與感受。”
劍南虹渾身一個激靈,一時語塞,他又斟滿一碗酒一飲喝幹,借著酒氣壯膽,解釋道;“學生先前已經給姑娘道過歉了,確實是學生當時一時糊塗造成誤會,學生真的沒有其它意思。”
“哼,”柳蟬兒繼續發火道;“本姑娘畢竟是江南武林中的待閨千金,廣庭大眾之下被人嫌棄……告訴你,不知有多少王公貴族,武林世家弟子踏破敝府來聯姻,本姑娘從沒有正眼看過一眼,前輩們能夠給你提婚,那是賞賜你,抬舉你,你以為你真的有什麽了不起嗎?你也不撒把尿照照自己……”
劍南虹聽著她數落自己,見她在氣頭上,也不便與她爭執,無論如何,她終歸為江南武林盟主的千金,平日一定呼風喚雨,我行我素,她如何接受得下這個打擊?都怪自己欠缺考慮,行事魯莽,才給柳姑娘這麽大的傷害,見到她對自己的誤會這麽深,恐怕一時間之間難以消除,少公子不禁深深自責,內心難受,他不停地大碗大碗猛喝酒,想以此來減輕難受。
“……以你公子的聰慧,就算不接受本姑娘,也應該找一個合理的借口,諸如回師門稟告師尊,或者回家稟告父母雙親求得允許,也不至於如此唐突,給本姑娘難堪……”柳蟬兒數落著劍南虹,她看見劍南虹不停地大碗猛喝酒,也搶過酒壇來給自己碗裏斟滿酒,大碗大碗地猛喝,但是嘴上不停,繼續嘮叨道;“……本姑娘人材品德那一點差,好歹也是武林世家的大家閨秀,那上歐陽金珠又有哪點好?不就是名排武林三公主中,名氣大一點,一副風騷模樣,眼睛直勾勾看男人,笑得骨頭裏發酥打哈哈,方佛要在男人麵前一把撕掉衣衫,徹徹底底一個騷狐狸,人家玩弄你,欺騙你,你卻心甘情願,居然還為人家爭風吃醋,尋死覓活的,真是不可救藥,不可理喻……”
那邊一桌的慕容駿南看見他們倆人不停地大碗大碗喝酒,終於忍耐不住,他也拿起一隻大碗,提一壇酒來到這邊桌前,將酒壇重重地放在桌上,然後將劍南虹,柳蟬兒與自己的碗斟滿酒,粗重地道;“不管怎麽樣,大家相識一場,也算是緣份,喝了這碗酒,有什麽話再說!”
三個人舉起碗來碰撞而喝幹,慕容駿南又斟滿酒,端起碗來對劍南虹道;“劍公子,你的為人兄弟一向欽佩得很,但是對柳姑娘這件事情上兄弟有看法,毀了人家清譽,兄弟為柳姑娘抱不平。”
劍南虹有點暈眩地站起身來,對方手中有一道烏黑的金屬光芒刺閃著他的眼睛,那是慕容駿南右手中指上戴著的黑烏金剛鑽戒指發出的光芒,他端起碗與慕容駿南相碰,極力辯解道;“慕容公子說得不錯,都是學生的錯,學生正在給柳姑娘賠不是,求得她的諒解,也請慕容公子是要放在心上,來,幹!”
倆個人喝完酒後,慕容駿南再次斟滿酒,又端起碗來對劍南虹道;“柳姑娘賢淑美麗,尋遍天下也難遇到,這樣的姑娘不該受到如此羞辱,本公子深為不平,喝完這碗酒,你我二人大戰三百回合,出出本公子胸中的惡氣。”他臉色鐵青,神情莊重肅穆,方佛已經作好了決鬥的準備。
劍南虹真正感到有些醉意了,雖然在江南紫金山餘脈裏,消沉沮喪中也曾經拚命地喝酒來減輕內心的痛苦,那段時間的確提高了他的酒量,但是像現在這樣大碗大碗猛喝,就是再好的酒量隻怕也要醉,此時又見慕容駿南忽然提出要與自己決鬥,不免暗自尋思;‘你要討好人家姑娘也不該用這種方式,你這不是火上澆油嗎?加重學生與柳姑娘之間的裂痕。’又想;‘慕容公子在駝峰山莊大戰魔徒時也是奮不顧身,也許他在情感方麵也很幼稚,正在重蹈自己的覆轍,意氣用事……’想到此,正要開口委言拒絕。
“啪”柳蟬兒重重地拍響桌麵,站立起身來衝慕容駿南吼叫道;“這是本姑娘與劍公子之間的事情,與你何關?滾一邊去!”
“好,柳姑娘莫生氣,”見柳蟬兒生氣,慕容駿南忙放下酒碗,又將柳蟬兒的空碗斟滿酒,馬上笑嘻嘻地道;“在下立刻過去,不過在下在此與二位偶然相逢,怎麽也得再敬二位一碗酒,望二位能夠消除前嫌,重歸於好。”
柳蟬兒見他這話也說得客氣,就端起碗來,三人都喝完碗裏的酒,慕容駿南果然提著他拿過來的酒壇和空碗,怏怏回到自己的座位上,獨自喝悶酒。
劍南虹與柳蟬兒倆個人由於酒喝得猛,出此滿臉脖子通紅外,已經微帶醉意,柳蟬兒端起酒碗,看著碗裏的酒水,輕輕笑道;“酒真是好東西,難怪宋代詞人,咱們柳家的祖先柳永竟然輕蔑仕途官場,直呼‘忍把浮名,換了淺斟低唱?’”說到此,她忽然抬起頭來,眼睛直視劍南虹瞳眸,一口氣喝完碗裏的酒,又問道;“劍公子,你知道這世間上什麽鳥唱歌最動聽?”
她的目光灼灼逼人,劍南虹不敢與她對視,忙低下眼瞼,裝作思考一會才回答道;“世間上鳥兒啼唱都好聽,千姿百態,各有所長,如果要挑選的話,當然應該首推金絲雀,畫眉鳥,它們的啼唱聲音悠揚婉轉,悅耳動聽。”
柳蟬兒放下酒碗,放聲朗笑道;“不,劍公子錯——”她忽然壓低聲音道;“有一種鳥一生隻歌唱一次,它叫荊棘鳥,它用一生去尋找一根最漂亮,最茁壯的荊棘,尋找到了,就義無反顧地把自己的身軀重重地壓上去,讓荊棘刺穿它的胸膛,然後放聲歌唱,一邊滴著鮮血,一邊歌唱到生命的最後一息,這是用鮮血和生命唱出來的歌聲,它才最淒美委婉,它才是世間上最動聽的歌聲……”她臉上堆著笑容,但是卻透著詭譎的神秘感。
劍南虹被這個故事聽得渾身一震,背脊發毛,內心暗想;‘這世間上哪來這種鳥?……’嘴上卻不敢說,隻好順著她的意思讚歎道;“這鳥兒用情執著專一,高尚淩傲,結局雖然悲慘,但是感人肺腑,令人肅然起敬。”
這時,樓梯上走上來倆個道士,淺灰色勁束道裝,粗麻芒鞋,胸前繡有太極圖,一位道士略近中年,留有三絡胡須,容貌清奇俊朗,另一位道士年青少壯,身段纖瘦,條臉清臒,倆個人道貌岸然,都俱超凡脫俗的仙風道骨,倆個人看一眼亂轟的嘈雜賓客,就選一個清靜一點的角落位置坐下。
店家小二上前替二人擺好杯碟碗筷,倆個道人隨意點了幾樣菜和一壺酒,年青道士一眼在紛亂的人群裏麵瞥見了劍南虹,忙壓低聲音對中年道士道;“五師叔,那陌生人沒有騙咱們,金陵城柳公府裏招搖撞騙的小子就在那邊,又不知勾搭上哪個女人在這裏喝酒。”
中年道士順著年青道士的目光望去,默默點頭道;“這小子在金陵城柳公府出盡了風頭,幾乎讓咱們武當派與柳盟主鬧翻臉,該是好生揭穿他,教訓他的時候了,也好在咱倆人繼續逗留在皖東閑遊。”
這時,店家小二替二人送上酒菜來,中年道士拿起酒壺給年青道士和自己的酒杯中斟滿酒,年青道士忍耐不住,催促中年道士道;“師叔,那咱們就過去教訓那小子。”
“噓”中年道士用手指抵在嘴唇上,意示年青道士小聲點,然後鬆開手指小聲道;“沉住氣,那小子身邊的姑娘可不是他隨便勾搭的女人,那是金陵城柳公府柳盟主的千金小姐柳蟬兒,也是江南武林三燕子中的‘銀燕子’,咱們在她麵前與那小子算帳,隻怕真要與柳盟主和江南武林翻臉了,還是呆會兒尾隨在他身後,找一個僻靜的地方動手為好。”
倆個道士果然悠閑地慢慢喝起酒來,其實這倆個道士就是武當派紫霄宮中六大清羽士裏麵的五羽士玄葉,六羽士紫雲道長。叔侄二人在江南金陵城柳公府裏為劍南虹震裂石球一事與江南英雄們鬧翻臉後,就取消了在江南逗留的打算,此時前往京都赴英雄大擂為時還早,於是就渡江進安徽省,漫遊皖東的名山勝水,武當派乃天下名門大派,六大清羽士又為武林名宿,所到之處自然有人殷勤款待。
柳蟬兒與劍南虹都已經顯示出醉態,柳蟬兒繼續道;“荊棘鳥與蛾撲火的故事本姑娘已經講述完,鳥兒明知荊棘刺向自己隻有死亡,飛蛾也明知撲向火焰將化為灰燼,但是它們慷慨激昂,沒有半點猶豫,認準的目的就會一往無前,既便麵對死亡,也會高歌猛進,這種舍生取義的精神就叫用情之真。”說到這裏,她伸手握住酒壇口沿搖了搖,歎口氣又道;“好了,劍公子,本姑娘想說的用意想必公子已經明白,而且一壇酒也喝完了,該是咱們了結的時候了。”
劍南虹有點模模糊糊,眼睛裏麵總是晃動著慕容駿南手上的黑烏金剛鑽戒指,他知道自己有些醉了,忙暗暗運動真氣罡流衝行周身經脈穴道,逼出酒氣,聽見柳蟬兒這麽說,有些迷惑不解,不由吃驚地問道;“學生歉也道了,罪也賠了,酒也喝了,還要怎樣了結?柳姑娘要怎麽樣才肯放過學生?”
柳蟬兒杏眼圓睜,生氣地責怪道;“你真是榆木圪墶不開竊,還是裝作糊塗想蒙混過關,本姑娘講了這麽多你難道一點都沒有聽進去?實話告訴你,你就是那最漂亮,最茁壯的荊棘和火焰,本姑娘就是那荊棘鳥與飛蛾,此生已經認定你了,就是得不到你,哪怕死在你的劍下都是心甘情願,幸福的。”她說得斬釘截鐵,猛地站立起身來,掏出一錠銀子放在桌麵上作為酒資,然後對劍南虹道;“隨本姑娘來,本姑娘帶你去一個地方。”語氣堅定凝沉,不容人不服從。
劍南虹搖搖頭,隻好無可奈何地隨她下樓去。
玄葉,紫雲倆位道士也付過酒錢,悄悄地尾追下樓去。
鳳凰嶺位於鳳凰山的峰顛之上,鳳凰山浩瀚無際,巍峨雄姿,就像一隻正欲展翅飛翔的鳳凰,而鳳凰嶺就像是它的頭部,漫山遍野長滿著鳳凰樹,茂盛蔥鬱,散發著獨特的樹木馥香,地名也由此而得,雖然是黑夜,但是月光下仍見山勢的輪廓逶迤奇秀。
夜風勁吹,林濤起伏片折,聲韻共嗚,也送來陣陣獨特的樹木馥香,劍南虹雖然略帶醉意,但是目染耳聞如此的山勢和樹木的馥香,不禁閉上眼睛,貪婪地吸上幾口香氣,頓時感覺心曠神怡,於是拍手稱讚道;“柳姑娘,你真會選地方,這個地方太美了,連這裏的樹木發出的香氣都特別清幽,沒有想到皖東還有這麽美麗的山勢林叢。”
“當然,”柳蟬兒附合道,隨後淒愴一笑,又道;“這最後的棲身之處當然要認真選一下,這裏山清水秀,占據鳳脈的靈秀地理位置,風水十足,躺在這裏應該沒有什麽遺憾。”
劍南虹渾身再次震動,聽出她話外之音,知道她沒有放棄對自己的誤會,仍然要負氣與自己拚命一搏,看來今晚不用武功解決事情是不行的,而且此時也感覺到頭重腳輕,視線模糊,腦袋發暈得厲害,忙再次烘動氣海丹田,想凝聚真氣罡流再次衝擊全身經脈穴道,逼出酒氣,可不知怎麽的,此時內元渙散,氣海軟柔如綿絮,怎麽也凝聚不起氣源,這一驚非同小可!再引動內氣之後,頭顱兩邊太陽穴位疼痛得如炸裂一般。
柳蟬兒輕哼一聲,銀牙緊咬,伸手握住腰間護腰皮袢上的軟劍劍柄,運動內氣,就要抽出柳葉小金絲環軟劍,殊未料到,感覺與劍南虹一樣,非但劍沒有拔出來,而且一個趔趄,幾乎站立不住身軀。
南秀公子先前兩次中過極樂門的迷藥,但是中了迷藥之後,隻是四肢軟弱無力,凝聚不起內元勁氣,其它沒有什麽異常,而今晚不但凝聚不起內元勁氣,而且頭疼如裂,眼皮沉重得隻能勉強支撐,隻想躺在地上睡一覺,但是他神智還算清醒,明白今晚的酒雖然過量,但是不可能醉成這樣,一定是柳蟬兒在酒裏麵下了蒙汗藥,他對柳蟬兒一直懷著內疚的心情,處處謙讓她,沒有想到她卻用這種江湖下三濫的方式對付自己,自己中過兩次迷藥,對酒菜的色澤也特別敏感,不是自己對她懷有內疚的心情,她又如何得能夠得逞?想到此,不由勃然大怒,鳳目分張,正要大聲指責她。
月光下,卻見柳蟬兒花容失色,搖搖欲墜,似乎是拚盡全身力氣在穩住身子,柳蟬兒畢竟常常走動江湖,經驗十分豐富,她當然明白是中了蒙汗迷藥,一聲驚呼道;“什麽人竟敢在本姑娘的酒裏下蒙汗迷藥?卑鄙無恥,待本姑娘查出一定斬斷他手臂!”
劍南虹隻感覺眼皮沉重得已經無法支撐,眼前又時時出現慕容駿南手指上那枚碩大的閃爍著暗淡的金屬色澤的黑烏金剛鑽戒指……
背後的樹林叢中悄悄走出倆個人來,淺灰色勁束道裝,背負長劍,神態傲然清逸,卻正是跟蹤尾隨而來的玄葉,紫雲道長叔侄倆人。
玄葉道長上前抱拳對柳蟬兒行禮道;“柳姑娘一向可好,武當派紫霄宮六大清羽之五玄葉有禮了,剛才貧道在蔽靜處也聽明白了姑娘與這混小子的話,姑娘一定也是受了這混小子的欺騙,要找他報仇,就不勞姑娘動手了,貧道願意代勞。”
紫雲道長反手從背後拔出長劍,劍鋒直指劍南虹,怒聲厲吒道;“混小子,果然是你,快說出你的目的,為什麽要冒充我武當門人?你挑拔離間本門與江南群雄又是什麽居心,你受何人指派?快說,否則道爺一劍取掉你的小命!”
劍南虹再次誤中蒙汗迷藥,心中也在仔細回憶是什麽時候不小心中的蒙汗迷藥,那壇酒是親眼看見柳蟬兒開的封口,自己初來乍到,人生地疏的,店家不可能事先在酒壇裏麵放下蒙汗迷藥來對付自己和柳姑娘……
正在想,驀地忽然冒出來倆個道人,而且這倆個道人在金陵城柳公府照過麵,是武當六大清羽士中人,這倆個道人自居名門大派,盛氣淩人,傲慢驕肆,他們對自己有承見,也不知因何到此?想來恐怕也是別人布下的圈套和局,利用自己中了蒙汗迷藥的機會,用他們來對付自己,眼前對方用劍指著自己,不由火氣上衝,沒有好氣地回答道;“沒有那麽多為什麽,你如果不怕以小犯上,欺師違祖之訓就放馬過來。”
這句話果然激怒了紫雲道長,龍吟聲裏,長劍輕嘯,劍鋒凝聚起內家功力直抵劍南虹咽喉三寸軟位。
柳蟬兒想開口辯解,可是嘴唇木然,發不出聲音來,想出手阻止,更是力不從心,怎麽也拔不出來柳葉小金絲環軟劍。
劍南虹丹田氣海受阻,空乏虛弱,凝聚不起內元真氣,也沒有勁力拔出小天罡軟劍來抵抗,但是他平素所練習的功夫卻是武當紫霄至高絕頂的武學,雖然沒有內勁真氣輔佐,神威大減,身法仍然靈巧迅快,騰挪閃轉輕柔利索,臨敵時的冷靜與從容絲毫不減。
紫雲道長為武當派晚輩中傑出的佼佼者,又為掌門弟子,天資聰慧,悟性極高,內功與掌法劍術都堪稱一流,很快在晚輩中脫穎而出,功夫直追上一代前輩師尊們,所以又被破格擢升為六大清羽士中,他根骨清爽,刻苦努力不懈,文修道藏丹經,武練諸般技藝,年紀青青就嶄露頭角,成為武當內家的精英新秀,他師傅當今武當派掌門人玄靜道長曾經點評他,慧根靈通,若曆經幾番砥礪琢磨,削去輪角,收斂狂傲,到可以成為一代大家。但是此時的紫雲道長未曾受到過任何挫折,有點藐視天下,唯我獨尊的狂傲,而且長劍出鞘,焉有不將對手折敗的道理,他劍上的造詣已經凝聚紫霄武學的精髓,靈動輕滑,但是綿綿的飄柔中卻暗藏千鈞潛力,殺機四張。
旁邊的玄葉道長也恨透了眼前這個白衣小子,這次奉命出山,一則是參加京都的英雄大擂,二則也是接受少林派鐵佛令的調遣在京都匯合少林派,組成名門聯盟對付天魔神秘宮,順道也到江南金陵城給江南武林盟主柳一公祝賀六旬花甲壽辰,他與柳一公素有交情,隻要到了江南地界,都會受到隆重的款待,沒有想到這次卻因為這小子與柳一公鬧翻了臉,也就等於與江南英雄們斷了交情,眼看紫雲道長久戰不下一個醉步蹣跚,赤手空拳的少年,心頭惱怒,顧不得身份,也拔出長劍攻向劍南虹。
倆大清羽士的長劍一經配合,威力倍增,情境也立刻發生變化,寒光起伏旋轉,劍氣森森嘶嗚,強大淩厲的攻勢已經將劍南虹吞沒。
突然,黑夜中發出一道淒厲的慘叫聲,慘叫聲至嶺上響起,長長地滑落到山崖的深淵黑暗裏,撕裂的顫抖聲音在寂靜的黑夜裏格外響亮清晰,群山四野回蕩,使人聽起來毛骨悚然。
紫雲道長站立在山崖邊,探頭望望下麵的無底深淵,黑沉沉一片,他此時冷靜下來,額頭上汗水涔涔而掉,懊悔不及,他並不想要對方的性命,隻是以名門自居,唯我自大,想好好教訓對方一下,沒有想到對方的身手也十分了得,自己強攻猛擊也不能夠取勝,倒也激發出他的一些殺機,但是此時將對方劈下山崖深淵,玩出命來,他卻十分後悔,對方與自己並沒有深仇怨恨,無端要人家性命,有違出家人和師門戒規,他轉過頭來茫然望著玄葉師叔,不知所措。
玄葉道長望望山崖深淵,惋惜地歎口氣道;“這也是貧道沒有預料到的,這小子倒有些古怪,紮手得很,他如果沒有喝醉酒,咱叔侄倆人恐怕還要費些力氣,難怪江南英雄們被他糊弄得厲害。”
紫雲道長若有所思地又道;“是有些古怪,這小子的身法套路竟然都是用的我武當派的,令人費解?”其實他內心還在說;‘對方還用的是本門獨絕秘功如意玲瓏功。’因為這套獨絕秘功隻有掌門人與掌門弟子能夠修練,其他人是不能夠接觸的,其中的奧妙玄葉道長也無從知道,所以他沒有說出嘴來。
玄葉道長將長劍收歸劍鞘,淡淡回答道;“想來這小子行走江湖,招搖撞騙,如果沒有一些古怪,如何糊弄得住人?他能夠借鑒一些本門身法套路也很正常,日後師門如果追究起這件事情來,賢侄隻管往師叔身上推。”
“這……”紫雲道長嘴唇喃喃蠕動,內心十分震駭,這畢竟是一條命案,日後師門真的追究起來,他真的不知道該什麽辦,他不敢往下想下去。
武當雙劍合璧,功力融貫,將南秀公子劈下山崖深淵,旁邊的柳蟬兒明白過來,想找倆個道士拚命,苦於蒙汗迷藥發作,渾身酥軟,四肢無力,連劍都拔不出來,哪來的力氣拚命?她今天本來是找劍南虹拚命的,甚至做好死在他麵前的準備,哪知中途發生變故,無端地中了蒙汗迷藥,眼睜睜地倒看著意中人被人摔下山崖深淵喪命,要不是自己糾纏他,他如果不中蒙汗迷藥,這倆個道士哪裏是他的對手?也就是說是自己間接害了南秀公子,頓時悲痛欲絕,尖叫一聲,奮力向山崖深淵跳下。
柳蟬兒因為蒙汗迷藥發作,她跳崖的動作自然十分緩慢,玄葉道長一把抓住她,安慰道;“柳姑娘,萬萬不可以,你先前不是說要與他拚命嗎?那就是說他肯定有對不起你的地方,這種人無情無義,也是他咎由自取,你應該保重,沉舟側畔千帆過,好男兒多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