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看到老師走了,夏遙班上那幾個頑皮的小男孩爭先恐後地出了門,正看見易小奇怒不可遏地摁著隔壁班的小男孩。
“李狗蛋故意在我們教室門口吐口水!”易小奇見到小夥伴們出來,底氣更足了。
夏遙班上的男生平時就和隔壁班的男生們不對付,聽到易小奇這麽說,再看到地上的水漬,一個個憤怒地摔了書包,上前逮著“李狗蛋”就一頓猛揍。
和“李狗蛋”一起的那個男生本來膽子就不大,看到這種情勢,嚇得扭頭就跑,邊跑邊嚷,“二班的打人了,三班的快出來啊。”
“你嚷你嚷!有本事把你們全班都叫過來!看我們二班今天不把你們三班揍得屁股開花!”易小奇用手抹了把汗,黑乎乎的小臉上掛著得意的笑。
夏遙則一臉錯愕地站在原地,這是什麽情況?她本來還想親自教訓教訓這個熊孩子,沒想到這麽快就有人代勞了。
她的靈魂畢竟是成年人的,已經有點不適應這種一言不合就動手的少年熱血了。
三班的援軍很快來了,不過因為三班放學得早,大部分學生早就回去了,還留在學校的根本就沒幾個,哪裏是二班的對手,易小奇異常悍猛,把剛才在夏遙身上吃癟的怒火全都發泄在這群小男生身上。
這場群架很快就以二班的大獲全勝告終,看著三班那幾個男孩子一個個灰頭土臉,齜牙咧嘴,甚至哭哭啼啼地回去,以易小奇為首的二班軍團得意得大笑出聲。
易小奇笑得格外暢快,這一場大勝仗總算鞏固了易小奇在男孩子中的地位,消除了夏遙給他帶來的不良影響。
夏遙全程站在一旁觀戰,雖然她沒有加入戰鬥,但畢竟事情是因她而起,他們都還是小學生,如果真要下手沒個輕重有了個好歹,她也難逃責任。
確認了三班的那些孩子被打得隻是看起來比較慘,大都是些皮外傷,不會有什麽大礙後,夏遙也不和自己班上的男孩子們多摻合,背著書包一路小跑著回家,心裏默默琢磨著要給家裏添置些什麽。
午休時間不算長,她還得趕回去給夏方蓮做飯,所以大采購的時間還是留到下午放學後。
先繞到離家不遠的菜市場買了一把掛麵、幾粒雞蛋和西紅柿,準備回去做個簡單的西紅柿雞蛋麵,想到家裏的油鹽見了底,連忙又讓老板拿了一袋鹽和一小瓶油。
老板接過她遞來的百元大鈔,狐疑地看了她幾眼,對著陽光左看右看了好一會兒,再看了看她身上的舊衣服,毫不掩飾臉上的不屑,“這錢不會是你偷來的吧。”
夏遙的眉頭立刻皺了起來,這就是世態炎涼,如果她今天穿的是錦衣華服,這個老板絕不會說出這樣的話來,她的聲音瞬時也冷硬了起來,“這錢是我家裏給我買菜的,老板這樣以貌取人對你的生意沒有好處。”
這世上賣這些食材的可不止這一家,若不是嫌麻煩,她早就掉頭走了。
老板被她一回嘴,態度有些訕訕地,沒說什麽就找了錢給她。
她臭著一張臉接過錢,也拿著錢對著陽光裝模作樣地一張張驗了過去,弄得老板更加尷尬。
一個人的出身,決定了他一輩子的命運,她以前是相信的,可是當老天再給她一次機會後,她就絕對不會再有這樣的想法,她的命運必將由她自己來決定!
“媽?”夏遙打開門,試探性地叫了一聲,暗暗期待母親能和上午一樣保持清明的神智,而現實總是殘酷的。
夏方蓮蜷縮在牆角發著抖,低聲喊著,“不要過來,不要過來……”
“媽,是我,我是小遙。”她咬咬唇,盡量控製住自己失望的情緒。
“外頭有人,有人!”夏方蓮驚恐地指著門外。
外頭當然有人,門外就是樓梯,這棟樓的居民在這裏上上下下,難免有些響動,這些響動讓她十分恐慌,最可惡的是有些小孩知道夏方蓮的病,常趁著夏遙不在家,到她家門口大喊大叫,每當這個時候夏方蓮就格外害怕。
“媽,別怕,門關著呢,外頭的人進不來,小遙會保護你,不讓壞人欺負你的……”夏遙輕拍著夏方蓮的背,不住安撫著。
自從知道了那些所謂的鎮定劑不過是普通的維生素片後,她才知道其實在夏方蓮每次發病的時候,都是靠她自己硬生生地熬過去,現在她絕對不再給她吃那些無用,也隻能靠她自己撐過去了。
此刻的她無比心疼,可她除了軟弱無力的安慰,什麽都做不了。
過了好一會兒,夏方蓮終於漸漸平靜下來,雖然眼中還有著恐慌,但已經不再哀叫顫抖了。
“媽,我去做飯。”她摸了摸母親的臉,一陣心酸愧疚,自從外公走後,她並沒有把母親照顧好,她們娘倆常常是有一頓沒一頓,才短短幾個月,母親就一天比一天瘦。
夏方蓮幾個月沒有沾過葷腥了,此刻西紅柿和雞蛋的香味飄出的香味,讓她的情緒終於穩定下來。
夏遙剛把麵端到她麵前,她就迫不及待地拿起筷子。
“媽媽,小心燙!”夏遙驚呼一聲,麵條剛出鍋,夏方蓮就這麽一大口往嘴裏塞,看得她擔心不已。
夏方蓮卻沒管那麽多,就算被燙得齜牙咧嘴的,還是一口不停地吃著。
夏遙本來還想矜持一些,可是這具身體不停使喚,就算她的廚藝並不如何好,但她同樣覺得此刻吃在嘴裏麵條是難得的美味。
這頓飯吃得比想象中快得多,兩個人都滿足地摸了摸肚子,好久沒有吃過這麽有味道的食物了。
夏方蓮的情緒都寫在臉上,看得夏遙又是一陣內疚,無論是出於什麽考慮,這段時間她都太虧待母親了。
“媽,晚上回來我帶雞腿給你吃。”
“好啊好啊,我愛吃雞腿。”夏方蓮鼓掌歡呼,就像個孩子。
“媽,剛吃飽飯別躺下來睡覺,起來走走對身體好。”看著夏方蓮又躺回床上,她忍不住出言提醒。
“我困了。”夏方蓮揉揉眼睛無辜地說,吃飽飯容易犯困。
“起來走走再睡,要不胃會不舒服的。”夏遙把她拖了起來。
這一次夏方蓮倒是沒有發脾氣,一邊打著嗬欠一邊在她身邊打轉,看著夏遙洗碗便好奇地伸手碰了碰盆裏的水,然後自個兒笑了起來。
“媽,水涼!”夏遙趕緊拿了塊布將她的手擦幹,知道她現在就和個孩子一樣,連忙哄到,“媽,你到這兒來,從一數到一百,每數一個數字就走一步,走到一百步了再躺到床上睡。”
夏方蓮偏頭看了看她,眼睛裏寫著明晃晃的不理解,好在吃飽了的她情緒不錯,想了想就開始照著夏遙的話做了。
好在她雖然神智不清,智商還沒降到零,不然恐怕自己還要教她從一數到一百呢,夏遙鬆了口氣,默默安慰自己。
等夏方蓮睡著,夏遙差不多也到了下午上課的時間,按照課程表的安排,今天下午隻有一節美術課和一節體育課。
班上的這群孩子本來就不怎麽把課堂紀律當一回事,下午這兩節不甚重要的課程對他們來說是徹頭徹尾的玩樂時光,不少孩子幹脆下午逃了課去打遊戲,夏遙過去也常常逃課,現在想想既然學校設置了這門課,那麽必然有其存在的意義,她不想再做那個渾渾噩噩的自己了。
下午坐在教室裏的學生以女生居多,易小奇那群孩子早就溜得不見蹤影,沒有了他們的搗亂,課堂紀律倒是比上午還要好一些。
進來上課的是上午夏遙在罰站時遇到的那個年輕女老師,這個老師看起來很麵生,雖然對小學老師的印象已經不大分明,但記憶裏還有些模模糊糊的輪廓影子,可這個女老師卻給她一種全然陌生的感覺,她很確定她從來沒有教過她。
“這個老師是誰?”她忍不住低聲問身邊的同桌。
嚴溪完全沒料到她會和她說話,愣了幾秒鍾才反應過來,小聲地和她解釋道,“好像是新來的老師,上次林老師不是說了,等以後新老師來了,就讓她給我們上美術課……”
話說一半,嚴溪才想起夏遙幾乎每節美術課都逃課,她自然不知道林老師說了什麽,或許她連林老師長什麽樣都不記得了,頓時尷尬地閉口不言。
夏遙蹙眉想了一陣,總算想起前世自己幾乎沒怎麽上過美術課,對那個林老師她也沒什麽印象,這才露出了如釋重負的表情。
嚴溪好奇地打量了夏遙幾眼,她們兩個都不是話多的人,做同桌這麽久以來,夏遙還沒主動和她說過話。
夏遙回過神來正撞見她探究的目光,正準備擠出一張笑臉回應她,她就像小偷被逮了正著似的,慌慌張張地收回視線,一張臉紅得幾乎要滴出血來。
印象中自己好像和這位同桌幾乎沒有過交集,她孤僻冷傲,嚴溪敏感內向,向來是井水不犯河水的,她訕訕地摸了摸鼻子,沒想到就多看了人家一眼,就把她給嚇成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