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溪煙的怒氣在逐漸平息,她知道寧熙現在坐大了,她自然不能再像以前那般對他。而且通過今日的事情,她算是發現,寧熙較之之前,更加果敢,更加決絕了……
王晉從一邊的路上小跑過來,走在二人身邊,問道:“二姐和雲公子是要去看明妲姑娘嗎?”
華溪煙點點頭,轉而問道:“現在明妲是什麽情況?”
“傷勢還沒有大好,神智也不是十分清晰。她本來就沒有什麽武功底子,所以身體很虛。”
華溪煙垂下眼睫,輕輕歎了口氣。
王晉拿幾分怪異的眼神看著華溪煙,試探問道:“二姐知道皇上今日所來是為什麽麽?”
華溪煙現在一聽到寧熙的名字眉頭就不禁蹙了起來,狀似漫不經心地問道:“哦?難道是有什麽事情嗎?”
“是有。”王晉點點頭,“他是來送一味藥引的。”
“什麽藥引?”
“傳國玉璽。”
華溪煙正在走著的腳步猛的停了下來,挑眉回過頭看著王晉:“傳國玉璽是藥引?”
“傳國玉璽乃是在暖玉製成,在雪山之巔常年受日月靈氣所潤,若是化之入藥的話,確實是一味不可多得的良藥。”
“他是瘋了不成?傳國玉璽也是隨隨便便拿出來的?”華溪煙說著,有些惱怒。
她自然不光是惱怒這個,還有便是明妲是為了救盧鳶所傷,王家這算是欠了人情。怕是用盡一切方式都會保下盧鳶的命。但是寧熙現在拿出了傳國玉璽,這天大的人情自然是要算到王家頭上的。
再加上現在寧熙這麽一副陰陽怪氣的模樣,她如何不惱怒?
“我去見他。”華溪煙說著,轉身便朝著來時的路而去。
隻是還沒走兩步,胳膊便被一股力道輕輕拉住。
“我去。”
清淡如風的聲音自身後傳來,仿佛是夏風拂過清雅翠竹帶來的悅人耳目的香氣,讓這夏天的燥熱從身上心間輕而易舉地消散於無形。
華溪煙繃著的身子緩緩放鬆開來。
“你不是要去看明妲?”雲祁笑著揉了揉她的發,大步離去。
這是寧熙的事情,理應由他們男人自己解決。華溪煙知道,雲祁不是避世之人。
雲祁的步履很是輕緩,微風吹過他潔白的衣擺,在風中翻飛出一個個亮眼的弧度。過往的王家婢女都看著雲祁俊秀清雅的麵容,卓骨風流的背影,好幾個都不由自主地羞紅了臉。
路邊有一座清風亭,亭中一人自斟自飲,好不暢快。
雲祁腳步一轉,緩步上了亭中。
寧熙的對麵是一個空位置,但是卻擺放著金蝶玉箸,琉璃盞中也裝滿了清酒,顯然是在等客到來。
雲祁緩身坐下,端起酒輕啜了一口。
“禦用竹葉青,果真好酒。”雲祁笑著喟歎了一句。
“比起公子的梨落滿山還是差了許多。”寧熙端起酒杯對著雲祁示意,挑眉笑道,“不知朕什麽時候有福氣,嚐上一嚐?”
“祁的梨花雪落隻釀給一人。”
雲祁忘不了那一天,那漫山的梨花雨中,那個女子滿臉傷心絕望的神情。
他知道她一直都喜歡梨花,清淡素雅,一如她的人。所以他才釀出了一種酒叫做“梨花雪落”,為的就是讓梨花在那個女子的心中,永遠都是這般甘甜情澧的印象。也願用此,消磨那日梨花紛飛的心殤。
“那可真是朕沒福氣了。”寧熙笑著,將杯中酒一飲而盡。
明黃在這姹紫嫣紅的王府後園中可謂之顯眼至極,一如這人,盡管在外邊漂泊了數年,一朝回京,也是寶劍露鋒芒。
“明妲姑娘若是知道皇上如此費心,必然感動至極。”雲祁主動將話題引了上來。
“她是為了救王少夫人,朕自然是要出手的。”
“隻是那傳國玉璽可不是這般輕易使得的東西。”
“朕知。”寧熙的語氣倒是十足的不以為意,“雲公子手上的東西也不少,若是能呈給朕的話,朕也不用在乎這傳國玉璽不是?”
雲祁知道他說的是那藍田玉和碧雲玉,那兩塊他費盡心思找到的東西。
雲祁隻是笑著搖了搖頭:“皇上真是說笑了,當年那藍田玉皇上是送給了誰,你自己難不成忘記了嗎?”
還記得元宵節的時候,太原之內擺出的一場比試,那擺擂之人給出的彩頭便是藍田玉,事後華溪煙贏得了那一場比試,得到了這名貴的東西。
之前的時候還有些糊塗,後來他便知道,那擺擂之人正是寧熙。
“不過是為了博得美人一笑罷了。若是能讓她歡心,這小小的藍田玉又算是什麽?雲公子應當知道,朕對她的心思,不比你少呢。”
寧熙笑著開口,一番話說得好不風流。
“皇上真是費心了。”雲祁淡淡垂眸,不動聲色地笑。
寧熙卻是好不傷感地感歎了一聲:“隻可惜啊,也沒有那碧雲玉,就算是有藍田玉我也沒什麽用處啊。”
雲祁依舊在笑。
寧熙的性子本就有些偏急,若是要比定力的話,是絕對比不過雲祁的,這麽半天他好像什麽有用的話都沒有說出來,寧熙心下不由得沉了幾分。
“若是明妲死了的話,你說說王家會如何?”寧熙微微調整了一下坐姿,緩解著僵硬的姿勢。
“不如何。”
雲祁挑眉,拿意有所指的眼神看著寧熙:“是她自己撲上去的,不是王家人求的。”
“朕竟然不相信這是堂堂雲公子說出的話。”
“事實就是如此,若是王家人知道他們因為明妲要欠下皇上一個天大的人情的話,怕是也不願如此。”
寧熙轉動著手中已經空空如也的酒杯,狀似漫不經心地看著一邊的方向,不徐不緩地道:“李家的三十萬大軍朕已經盡收囊中。”
“恭喜皇上。”
雲祁毫不意外,寧熙登基之後,若是能容得下李家,那才叫怪異。
但是讓他出乎意料的是,寧熙並沒有對李家趕盡殺絕,而是依舊讓李耀和李煻留在軍中,坐在他們原來的位置上,隻不過新設定了一個職位叫做中軍監察使,軍中有什麽凋令的話,需得監察使同意,換言之,李家的軍權,早便被架空了。
“雲公子知道朕為何沒有趕盡殺絕嗎?”寧熙不動聲色地笑著問道。
“李家乃是將才,殺了才是損失。”
寧熙點頭,話鋒忽然一轉:“雲公子可是知道西陵瑾王?”
“知。”
“雲公子見過?”
“有數麵之緣。”
“聽說那瑾王乃是當今澤佑帝最小的胞弟,是個默默無聞廢物。”說道這裏寧熙微微停頓了一下,“不過朕不覺得如此,若當真是廢物的話,怕是早就被人不知不覺地給滅了。”
“朕聽說這瑾王別的興趣沒有,最大的興趣便是收集全天下各類玉石,說不定那一直找尋不得的碧雲玉,就在他那裏呢?”
雲祁挑高眉梢,給了寧熙一個“說下去”的眼神。
“朕將這條線索給雲公子,雲公子應當該怎麽做吧?”寧熙笑著眨眨眼,“對付一個廢物,對於雲公子來說想必不在話下。”
“少年何辜。”
“婦人之仁!”
“祁對那等碧雲玉藍田玉如今沒有什麽興趣,皇上若是喜歡大可親自前去,畢竟依照皇上的本事,對付一個廢物怕是更加的不在話下。畢竟現在,坐擁萬裏江山的是皇上。”
寧熙盯著雲祁看了片刻,忽然緩緩笑了:“不錯,朕正有此意!”
“那祁恭祝皇上心想事成。”雲祁說罷,緩緩站起了身。
“雲公子就不好奇朕想要派去西陵的人選是誰?”寧熙支著下巴輕笑著發問。
“但憑皇上歡心。”雲祁腳步不停,下了清風亭。
他和寧熙的對話看似都是些無傷大雅,但是實際卻說明了很多問題。
一便是寧熙說明的救治明妲的問題,雲祁的態度已經表明他不會理會。二是他對那碧雲玉和藍田玉也沒有什麽興趣,因為現在都在他的手裏,雖然寧熙並不知道。
還有那便是所謂的什麽西陵瑾王,他也見過,不過是個不諳世事的男子,他手中自然是沒有那所謂的碧雲玉,不過雲祁不打算把真相告訴寧熙。
其實最最能說明問題的,便是對於華溪煙的態度。今天寧熙屢次表態,也更加證明了,他絕對不會輕易放手。
其實有些一層兄妹的關係在,雲祁看不大清楚寧熙對華溪煙到底是有著幾分真心,無論是真實的感情也好,是因為她是鳳星也罷,他都不會讓寧熙就此得逞,絕對不會。
西陵之行勢在必行,他和寧熙的戰線也會逐漸拉開,最終到底鹿死誰手,也尤未可知。
雲祁輕輕勾唇一笑,臉上是與以往的清逸俊雅極為不符合的傲氣淩然,有人便是這樣,既然會是一條翱翔天際的巨龍,那邊絕對不會適於安逸,甘於寂寞。
“長公主可是還在王大公子的院子裏?”雲祁攔住了一個過往的丫鬟問道。
那丫鬟呆呆地看著雲祁,一張臉紅得厲害,半天說不出一句話。
雲祁有些無語,頗為無奈地揉了揉額,勾唇一笑,那丫鬟幾乎就要暈倒在地。
“長公主在王大公子的院子裏,雲公子不必擔心。”後方傳來了一個萬分輕柔的聲音,光是聽之便讓人很難想象說出這話的該是一個何等淑儀的女子。
雲祁回過頭,看到了一個女子豔麗至極的麵容,那紅唇宛如一團火焰,微勾的弧度仿佛可將人的魂魄吸攝進去。
“雲公子,好久不見。”寧丹說著,語氣中有著難言的繾綣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