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功利的角度而言,對於韋播來說,韋振及韋睿給他出的那個主意——找個合適的由頭殺唐成及二十護衛以收萬騎軍心絕對是一個非常好的建議,如果能正常執行的話,韋播不僅能借此消除萬騎軍士的怨恨,亦可以借助唐成前麵開創出的局麵以一種稍稍溫和的方式將監督及執行軍紀繼續推行下去,並借助這一手段逐漸鞏固在萬騎軍中的威權,假以時日未嚐沒有真正掌控全軍的可能。
君不密失其國,臣不密喪其身。可惜這樣一個絕妙的計劃因為一個小廝的泄密,因為王均的通知,因為唐成的推手最終演變成了一個鬧劇,那一天的撫遠大將軍府熱鬧非常,等王夫人到達時整場鬧劇終於上演了最華麗麗的**。
將萬騎軍事與家事糾纏一起,將眼前的事情與舊日的宿怨捆綁算賬,當王夫人將這個堪稱終極殺器的大絕招使出來時,她的對手已經注定了是辯無可辯。
家事是永遠也說不清楚的。
這一刻的王夫人儼然一副論辯大師風範,揭老底剜新瘡,一句句說當年數如今的話就如同無形的巴掌啪啪聲的直向韋振及韋睿扇去,可憐韋振及韋睿這兩個在韋氏家族中頗有聲望的人竟然毫無還手之力。
辯,辯什麽?王夫人說的那些前事並沒有什麽不對的地方,若據此論辯,其結果注定就隻能是像翻垃圾堆一樣,翻的越厲害就越臭,這臭的不是別人而是自己。更何況對於韋振及韋睿來說,即便他們辯贏了同樣也是個輸,叔侄二人聯手欺負侄兒媳婦。一旦傳出這樣的話來,二韋立時就會成為整個長安的笑柄。
特殊地身份,特殊的性別。加上特殊的過往與現在,使得韋振與韋睿在麵對痛腳被踩以至火力全開地王夫人時毫無還手之力。
韋振與韋睿很憤怒,因為他們這次算是徹底沒臉了;王夫人很憤怒,因為這些年來她一直待之不錯的兩個韋家人竟然攛掇著丈夫要殺她的族人,她實在有理由感到憤怒;韋播很憤怒,不僅憤怒於眼前讓他同樣感到丟臉的亂局。更憤怒於韋睿背後的那些小動作,原來在自己推心置腹的這個兄弟眼中,他竟然是瞧不起自己地;一幹護衛們也很憤怒,他們對韋播忠心耿耿,平日裏對韋振及韋睿恭敬有加。卻沒想到就是這兩個人攛掇著大將軍要殺了他們。忠而遭誣,誠而見謗,自有屈原《離騷》以來這就是人生最大的悲哀之一。
最終借助著王夫人風采無限的重磅出擊,唐成完美的實現了此來的目地,殺身之威自不待言,二韋決裂亦成定局。
與韋睿決裂之後,韋播勢必將更加倚重自己,而目前萬騎軍中推行的一切都不會有所改變,至此。雖然宮變的大幕尚未正式拉開,宮變的**也未上演。但對於已經參加完禮部科考的唐成來說,他的長安之行已經基本結束。
經過韋府當日之事後。不甘於就此了事的韋振及韋睿又有一次反撲,三韋在龍原的大明宮中緊接著又來了一次論辯。韋後當麵,三人論辯的主題是萬騎軍統領方式地分歧。這是老生常談,與以前不同的是這次地韋播表現出了前所未有的強硬,唐成昔日所說及他這些日子地親身感受一條條都被清晰的擺了出來,又有百官及坊間近來對萬騎軍紀改善地讚譽這一實證存在,饒是韋睿及韋振說破嘴去也沒能占到什麽上風。
在無法判斷到底誰對誰錯地情況下。韋後選擇了各做安撫。這就注定了其必然會是一次不了了之地論辯。以上都是唐成從韋播口中聽說地。而從李隆基那裏聽來地另一個不太相同地版本。據說在這次三韋地論辯中。韋播曆數了過往多年來韋族對他地冷落以及韋睿地那些閑話和小動作。說到傷心處時竟至於當殿落淚。
當這個問題已經擺在韋後麵前做最後地裁決時。它就已經不僅僅是萬騎地統軍理念之爭。對於韋播及韋睿而言它更像是一個誰更得韋後寵信地試金石。其結果並不出人意料。韋播獲得了最終地勝利。
當日。韋播從大明宮回來之後。遂以前所未有地強硬姿態向唐成下達了一道軍令。從即刻開始監控排查並徹底清除韋睿在萬騎軍中地耳目喉舌。對此。唐成凜然遵命。
此事過後未久。也就是在時令進入三月地時候。天下矚目地南郊祭天大典如期舉行。正是在這次祭天大典中。華彩盛放地韋後成為了中國曆史上第一位出任亞獻地皇後。
但對於唐成來說。這次祭天大典讓他真正關心地事情是在儀式完畢之後地校閱羽林皇聖後”走下祭台時。唐成地心簡直提到了嗓子眼上。
但讓他慶幸地是。在萬騎固有地驕傲及行前嚴厲軍法告誡地聯合作用下。祭台下接受校閱地萬騎軍軍容嚴整。絲毫不負天子親衛地美名;慶幸之餘飛騎地表現則更讓唐成高興。李隆基這次沒讓唐成失望。在他地授意之下。那些個被他收攏過來地飛騎將領很好地完成了“讓韋睿好好出回醜”地任務。
當天子與韋後頻頻點頭的校閱完萬騎到達飛騎軍陣之後,在這百官矚目的場合裏,韋睿統領的飛騎軍卻是狀態頻,軍士暈倒,小聲說話……飛騎軍陣中生的這些事情都很小,小到甚至無法追求或者根本追究不到具體軍士,但在這特定的南郊祭天大典之中,這樣的小毛病就被無限放大,由是,校閱中小狀況頻的飛騎就成了萬騎軍容嚴整的最好注腳。
皇帝皇後及百官不會在乎到底是那個軍士犯的錯,他們隻知道也隻需要知道萬騎是韋播統領,飛騎是韋睿統領的就夠了。而在眾人眼中,眼前地這次校閱就是對兩人統兵能力的最好考驗。
韋播完勝。
對於這次校閱中小把戲的策劃人唐成,他要地並非是看到韋睿吃癟。當然他也不介意有這個效果,其最主要的目的還在於對韋播的強化,使其堅信他做的一切都沒有錯。並在此後毫不動搖的堅持走下去。
應當說,在經過此前那麽多地鋪墊與眼前校閱中的順勢而為之後,唐成的目的達成的很好。
校閱未久,二月間禮部科試地結果正式在皇城與宮城交接處的承天門外張榜公布,今次科考中囊括算、法諸科共取中一百三十一人,其中進士科二十三人。在那張最受矚目的進士科金榜上,山南東道鄉貢生唐成的名字位列第二十二。
唐朝的科舉並沒有後世一甲二甲之分,所有取中人的名字從前到後排列下來,名字越靠前就意味著其在科考中的成績越好,受官方認可的才華也越高。從這個背景上來說,唐成就是以倒數第二名的成績被取中地。
金榜一開,傷心一大片的同時也成就了少數人地狂歡,駿馬誇街、雁塔題名、杏林關宴,曲江賜飲,選探花使遍遊京中名園等等等等,新進士們無比熱鬧的投入到了滿城關注下名目繁多地狂歡之中,身為新進士之一,唐成自然是全程參與了一切。隻不過他名次太低,實在也沒撈著什麽大出風頭的機會。
對此。唐成一笑置之,以他兩世為人地經曆及眼前的心境來說。這些虛榮地浮華已經不那麽重要了。
鬧鬧騰騰的折騰完中進士之事後,唐成就開始著手安排將關前裕等人安插進萬騎軍中的事情。嚴苛的軍法與特務統治是短期內牢牢控製住萬騎軍的最有效辦法,至於說這麽做的後果。這正是唐成所需要而非擔心的。
忙忙碌碌的將這件事情也布置完後,唐成終於徹底鬆下一口氣來,隨後他便參加了由吏部組織的關試,科舉完後新科進士們需要再參加吏部關試才能授官,這是當時的慣例,關試身判四關唐成一一平順而過,唐時新進士初次授官最高隻能是八品,於此一節上唐成也不能例外,但因有韋播介入其中,唐成並未如許多同科進士一樣被往地方縣治出任縣丞或者是縣尉,而是莫名其妙的做了一個軍器監主簿,不過這也就是個領薪水月俸的名義,唐成本人依舊是被萬騎軍借用。
此前期待了許久的科舉考試終於有了一個結果,但唐成卻並沒有當初來長安之前預想中的興奮。“終於是個官了”,除了這樣自言自語的感歎了一句外,唐成對於這個官職本身並沒有什麽滿意不滿意的,反正不管現在在京裏給他什麽官兒都不過是曇花一現的過度而已,那又何必計較?
要說這一段時間裏唐成生活上的差別的話,不能不提到的就是他現在無論走到那兒都至少有八個護衛隨身,且晚上睡覺也沒了任何規律可循,不說小玉和雙成,就連唐成自己早晨起來之後也不知道當晚他會歇在那裏。
之所以這樣頻繁更換住處,是因為他在短短不到兩個月的時間裏遭遇了兩次暗殺,而現在毫無規律可循的生活就是應對暗殺的手段。
有收獲就注定有付出,這個世界公平的很,並不因為唐成是穿越者就對其另眼相待。
遭受第一次暗殺之後的第二天,韋睿身邊的七個貼身護衛被人陋巷伏擊,五死二重傷;而唐成遭遇第二次暗殺後,當日被韋睿安插在萬騎軍中的柯昌明等心腹兩日之間悉數暴斃,相對於暗地裏的刺殺與博弈,明麵上韋播與韋睿兩兄弟幾乎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最終依舊是韋後出麵,才將兩人悉數給壓了下去,血腥的暗夜刺殺雖然暫時平息,但唐成卻再也不敢在一處地方安睡,甚或每晚睡覺時也開始做起噩夢來。
四月的長安很平靜,而宮變的暴風雨就是在這短暫的平靜之後正式醞釀成形,並在隨後的五月及六月中全麵爆成了震動天下地大地震。
大風起於清萍之末,這一年中大唐的第一次地震起因於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地方官——許州司馬燕欽融,其人借到京轉職陛見天子之時大膽進言:“皇後**。幹預國政,宗族強盛;安樂公主、武延秀、宗楚客圖危宗社”,這一狀把韋皇後、安樂公主及駙馬、宰相都告進去了。且罪名還是**後宮及謀逆社稷這般重罪,天子對造反之說還不太在意,最讓他難受地卻是皇後**這樣的宮闈醜事竟然連地方州官都已經知道了。
方今天子不介意戴綠帽子,但非常介意的一點卻是不願讓別人知道他戴了綠帽子,而且還是由地方官吏在宮城大殿中提出,是以一聞燕欽融此言當真是勃然大怒。然而這燕欽融也是個強項,麵對天子聲色俱厲的盤問,依舊大義凜然的堅持原告,直讓皇帝甚是下不來台。
饒是如此,生性軟弱的天子卻秉持祖訓沒殺諍臣。默默無語之間揮手放了燕欽融。然則讓皇帝沒想到地是,燕欽融剛出大殿,即被聞訊趕來的韋後親信,當朝宰相宗楚客使人杖殺於殿前。
自己親自釋放的臣子剛一出殿即被皇後親信杖殺,早因綠帽之事憋了一肚子火的皇帝再也忍不住了,自成親以來的幾十年中第一次對韋後表達出了乎尋常地憤怒。
其時,韋後正與兩個新麵散騎常侍馬秦客及光祿少卿楊均戀奸情熱,中宗因燕欽融之事雷霆震怒的消息傳出,不僅韋後擔憂。她那兩個麵更是嚇的麵無血色,惟恐與皇後私通之事敗露。
以此為導火索。由擅長醫術的馬秦客配料,擅長烹飪的楊均親自下廚做成了方今天子最喜歡吃的湯餅。最終這碗湯餅經由安樂公主之手親自呈送給了父皇。
天子不疑有它接過湯餅就吃,結果吃完不多久即腹疼不止。七竅流血,及至韋後“大驚失色訊”趕來時。皇帝已是哽咽難言,最終目睹妻女雙眼流淚,哀哀哭泣而死。
是日,天子暴崩!
天子暴崩之後,韋後先行封鎖了這一消息,並以天子名義下詔急調五萬地方府兵進京宿衛;另派心腹裴談、張錫急赴洛陽穩定並掌控東都形勢;除此之外,一並從飛騎中抽出五百兵丁前往均州看住皇帝兩個兒子之中的老大李重福;隨後又於朝堂之中火提拔了吏部尚書張嘉福、中書侍郎岑羲入主政事堂。
以上的布置都安排妥當之後,韋後方正式昭告天下天子因病駕崩,並據上官婉兒親手擬就地“天子遺詔”為準,舍三十一歲的皇長子李重福,立年僅十六歲地李重茂為皇帝,改元唐隆。而在這份天子遺詔之中,最重要的一句話就是韋皇後以天後之尊臨朝稱製。
縱觀這整個過程,韋後在中宗皇帝死後地布置與婆婆武則天在高宗死後的布置幾乎一模一樣,其真實想法如何已是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麵對這一連串似曾相識地布置,見多識廣的長安百姓已開始猜測韋皇後到底能忍多久才會廢了李重茂自己來幹皇帝。
可惜長安市井百姓們過往地識見在這次卻沒揮什麽作用,僅僅在李重茂登基沒幾天之後,另一場宮變就在一個夜晚轟轟烈烈的動了。
事件起自萬騎軍葛福順與陳玄禮部,自年初唐成主導萬騎軍紀監察執行以來,眾萬騎軍士就沒一天快活過,尤其是近一個多月以來唐成那廝更是變本加厲,不僅暗探密布,軍士們動輒得咎,且這廝竟然開始從軍中開革軍士了。
從萬騎軍開革出去之後這些軍士們就隻能再做官奴隸,而這也成了壓垮萬騎軍士的最後一根稻草,彈簧被壓到極限後注定就會反彈,隻不過此前因無將領挑頭,單個軍士礙於家人等諸多因素隻能勉強隱忍,將是兵之膽,此番既有打起安國相王大旗的郎將出麵鼓動,早就忍無可忍還需再忍的萬騎軍士們再也忍不住了,幾乎沒用葛、陳兩人做什麽動員便紛紛抄起了家夥。
這兩部一反,其餘諸部應和者甚眾,其中有三個郎將臉上稍露遲疑之色即被部下軍士當場圍殺。
由此,萬騎軍被分為兩部。一部由葛福順率領前往禁苑與李隆基、劉幽求會合,在苑總監鍾紹京的配合下經由禁苑直接殺入內宮之中。而另一部則以陳玄禮等人為,於長安城內斬殺韋黨。凡高於馬鞭者一個不留。
這一夜長安城內金戈鐵馬,喊殺之聲不絕於耳,韋後雖僥幸逃出內宮並避往飛騎軍中,但當萬騎軍拎著韋睿血淋淋的腦袋到來時,自忖戰力不濟的飛騎軍即刻臨陣反水,韋後就此被斬殺於飛騎營房之內。正在臨睡梳妝的安樂公主則被斬殺於梳妝台前,一應韋黨幾乎無一脫逃。
至於說韋後調來地那五萬地方府兵,在如狼似虎的萬騎與飛騎麵前,他們就像小貓一樣溫順,從頭到尾靜悄悄的沒放一個士兵出來。
在這晚地宮變之中。唯一的一個例外就是唐成,針對他的喊殺聲最多,到處翻著找他的萬騎軍士也最多,若論這些個軍士們的殺心之切,這排在第一位的就是唐成。
隻是任那數千軍士夜以繼日地不懈搜索,卻始終沒找到唐成本人,這個人就如同失蹤了一樣,甚至連他那個小小府邸中的下人都沒摸著一個。
正因為找不著所以更要拚命找,這一夜被外麵的動靜嚇醒的長安百姓一邊躲在門裏打哆嗦。惟恐亂兵衝了進來;一邊在心裏納悶不已,這個唐成到底是誰呀?朝堂裏沒聽說過有這樣的大人物啊。怎麽他就整出這麽大動靜來。
任誰也不會想到,此時地唐成就正在由千名萬騎護衛的相王府一個小偏院內。默默的站在窗前聽著外麵響徹全城的喊殺聲。
隻聽外麵的聲響,就知道萬騎的進展一切順利。然則,這樣的順利卻沒讓唐成有半點高興。反倒是心頭的陰霾越來越重,饒是透窗而過的六月夜風也吹不開,吹不散。
一襲湖緞長衫輕輕地披上了唐成的肩頭,七織替唐成整好外披地衣衫後卻沒走開,而是身子一轉偎進了他的懷中,“唐成,你到底做了什麽,外麵這麽多人都喊著要殺你”。
“我做了我自以為該做地事情”,背燈而立,夜色在唐成臉上投下了一片厚重的陰影,饒是七織已經很用心,卻依舊是一片朦朦朧朧地看不清楚,“外麵的喊殺聲既是我做事地成就,也是我注定要付出的代價”。
唐成的話七織聽不太懂,不過她卻沒再問,而是又將身子往唐成懷裏擠了擠,“你說,他們會衝進來嗎?或者,這裏的人會不會把你交出去”。
唐成沒說話,七織卻明顯感覺到他的身子跟打寒噤一樣猛的抖了抖,似乎這兩句無意中的問話正好刺中了他心中某個最恐懼的角落。
“唐成?”。
“不會”,窗前暗影中的唐成這個搖頭很用力,“至少現在的李隆基不會”。
對於歌舞七織有著天生的摯愛,但對於政治她卻半點興趣都沒有,“不會就好”,將頭放在唐成懷裏來回蹭了蹭放舒服後,七織含糊道:“在這能看見什麽,你都站這麽長時間了,早點睡吧,一覺醒過來什麽都好了”。
“是啊,一覺醒過來什麽都好了”,七織沒心沒肺的話讓這個被喊殺聲包圍的屋子有了幾分暖意,唐成伸出手在她緞子般柔滑的頭上輕輕的撫摸著,“再聽聽,讓我再聽聽……”。
當天邊的第一縷朝陽破窗而入照進窗戶時,被血火和喊殺聲折騰了整整一夜的長安終於精疲力竭的平靜了下來。
耳聽著外麵最後一聲喊殺聲也已遠去之後,靜靜在窗前站了一夜的唐成終於長長的吐出一口氣。該來的終究還是來了,至少是在眼下該結束的也都結束了!
此後數日京城防務悉數被萬騎接手,唐成則一直住在相王府這個不起眼的偏院中靜靜的關注著外麵的形勢。
宮變是宮變,早朝還得早朝,宮變次日新皇帝照例出視早朝,登上寶位就座,俟能到的大臣都到齊之後,盛裝而來的太平公主突然指著皇位上的李重茂大聲道:“嗣君準備讓位給叔父,諸位大臣以為如何?”,經過昨晚的流血之後,如今朝中剩下的臣子多是太平公主親信,當下齊聲讚成,直說應立長君。
隨後太平公主直至皇位前對李重茂道:“人心已歸相王,不是你這小孩子的座位了,快快下來”,遭此突然變故,年紀尚幼的李重茂木呆呆的不知所措,見狀,鎮國太平公主再無二話,伸手過去一把扯著小皇帝的衣領將他從皇帝寶座上捋了下來,隨後安國相王李旦三辭之後當殿登基稱皇,小皇帝李重茂兩眼淚汪汪的於殿中下而立參拜新皇,乃降封為溫王,後又改為楚王,未及而卒,史稱殤帝,又稱少帝。
一個早朝之間太平公主廢幼帝立新皇做的是幹淨利落,而其一言之出滿殿應和的場麵更是標誌著大唐政壇上繼武則天及韋庶人之後又一個政治女強人登上了朝政的最前台。
安國相王李旦從性格上來說與他的父親高宗及暴斃未久的兄長中宗實在沒什麽區別,重情卻性格懦弱,並且不喜料理繁瑣的朝政。而今既是出於感激,又是為了大變之後迅穩定朝政,相王登基之後即刻口詔禦妹太平公主參讚政事,一應官員任免及政令製定等大事都是天子與公主商議之後,再交由政事堂推行,而政事堂奏報也需同時呈送天子及公主兩人。
宮變之後,韋後當日提拔的宰相們或死或抓,政事堂為之一空,而新補入政事堂的七位宰相中,有五人皆出於公主之門,一時之間,太平公主的權勢之盛竟有直逼韋後當日之勢。
宮變之事後,李隆基以功晉位為平王,隨後李旦有立太子之意,滿朝大多文武從公主之意請立性格最肖其父的大皇子宋王李成器,其間雖然少數臣子請立皇三子平王李隆基,然則人微言輕,朝堂初平太子之爭便已出現。
正當此時,立儲呼聲最高的李成器上表拜辭太子之位,並請立三弟李隆基。這一表誠可謂一石激起千層浪,朝中多有大臣堅稱太子當立長,李成器則堅辭不受,並稱國安當立長,而今朝廷多事,太子當立賢立功,李旦聞言盛讚宋王,多有賞賜,並當殿口詔皇三子李隆基晉太子位。
朝堂已平,論功行賞已畢,至此,長安這一波連環宮變正式結束。而下一波新的宮變也開始悄然醞釀。
塵埃落定之後,唐成對於皇城及宮城裏的那些個變故和消息就再也沒有了半點關注的興趣,在經過過去幾個月的日子之後,現在的他對於這樣的宮鬥朝爭已經有了深深的厭倦。背叛,殺戮,威逼,暗害,不管結局如何,其過程無一例外的都是陰暗與破壞,與他深心裏渴望的改變可謂是格格不入。
這樣的經曆有一次就夠了,足夠了。萬國之都、黃金之城的長安啊,不如歸去,不如歸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