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成不是個磨嘰人,既然已經有了定主意,也就沒再多想的放到了一邊兒,收拾起心思繼續看卷子。要想以後公事辦的好,熟悉縣情是最基本的要求。
花了大半個時辰看完一本文卷,唐成見張縣令那邊一直沒叫他,正尋思著抽空兒出去把蘭草兒放良文書的事兒給辦了,誰知剛出公事房,就正見那雜役領著一個身穿寶藍sè緞衫的中年走了過來。
“唐錄事,這位是寶合樓的王掌櫃,想請見縣令大人,您看……”,雜役在說話的時候刻意的偏了偏頭,避免跟唐成眼神兒相對,隻是他整個人從言語到舉止都比昨天下午剛見唐成的時候恭敬了許多。“王掌櫃,這是唐錄事,你要呈交縣令大人名刺得先交到唐錄事手上”。
王掌櫃剛見著唐成的時候還驚詫於他的年輕,但他畢竟是多年的生意人,眼光毒的很,雖然不了解唐成,但他卻能從雜役對唐成的態度上看出許多事來。
這縣衙的雜役其實就跟大酒肆裏的跑堂小二一樣,本身就是一杆秤,但凡能讓他們特別恭敬的非富既貴。憑王掌櫃的眼力自然能看出來雜役對唐成的小心恭敬來的並不虛,以此觀之,眼前這個年輕的有些過份的唐錄事要麽就是來頭大,要麽就是手段硬,總之不管如何都得小心應對才是。
王掌櫃腦子裏電石火花般閃過這些念頭後,向唐成見禮時的拱手就比原準備的見禮又客氣了幾分。
“屋裏說話!”,唐成將王掌櫃讓進公事房坐定之後,順手打開了那張泥金名刺,裏麵倒沒多寫什麽,不過就是姓名,籍貫和cāo業三項。
王掌櫃等唐成看完之後,笑著欠了欠身子道:“此次請見實是為了恭請縣尊大人蒞臨本酒肆的開張儀式,一並請縣尊大人題寫店招”。
唐成聽王掌櫃是想請張縣令去給寶合樓開張捧場並題寫招牌的,心下實已把這事給否了,就以張縣令現在的心情,那有心思參加這樣的應酬。他要是就這麽把名刺遞進去,搞不好自己也得吃幾句掛落兒。
既然幹的是秘書的差事,該替張縣令推的就得推,該擋的就得擋。
不過心下雖然這麽想,唐成臉上也沒露出什麽來,跟著問了一句道:“貴酒肆今rì要開張的事兒張縣令可知道?”。
唐成原想著王掌櫃要說個“不”字兒後,他這邊就找個由頭給推了就是,誰知王掌櫃聞問笑著點了點頭道:“前些rì子托趙縣尉提過一次,今天來就是恭請的”。
這新開的寶合樓竟然跟趙老虎有關?聞言,唐成沒再多問什麽,“王掌櫃且在此稍等”,說完,他便拿著名刺和王掌櫃遞過來的請柬向張縣令的公事房而去。
張縣令看了名刺和請柬後,眉宇間雖有不耐之意,但還是點頭答應散衙後按時到,隻是他現在卻沒心思見那個王掌櫃,讓唐成打發他回去,晚上到酒樓後再見麵不遲。
王掌櫃聽張縣令答應出席後很高興,對於縣令大人沒接待他倒也沒什麽不樂意的,畢竟這年頭商賈的社會地位並不高,再說這家酒樓的老板也不是他,而張縣令之所以答應出席,看的也不是他的臉麵。
目的既達,王掌櫃沒再多留,起身向唐成拱手告辭,隻是他在臨走的時候卻順手從袖中掏了一個紅麵銀泥的函封塞到了唐缺手上。
唐成手中製作考究的函封內薄薄的隻有一兩張紙,不用說該是飛票了,“王掌櫃,你這是……”。
“鄙樓開張,就是想借借各路喜氣”,王掌櫃再次一拱手笑道:“借喜,借喜”,說完,他便出門去了。
王掌櫃說到“各路”時特意加重了語氣,他這意思唐成還有什麽不明白的?想想倒是跟後世那些酒樓開張一樣,相關部門該打點的都得打點到,免得以後不自在。雖然時隔一千三百年,其實是情不同而理同。
對此,唐成倒也沒矯情著多推讓,畢竟這是在公事房不好看,再說這樣的借喜錢本就是順水過,他要真強推著不收,沒準兒還讓王掌櫃小看了他沒見過世麵。
唐成目送王掌櫃去遠之後重回了座位,順手打開函封,裏麵兩張紙中果然有一張是三貫錢的飛票。三貫錢!折合成後世的人民幣的話就是九百,考慮物價因素的話抵得上一千二。
拿著這三貫錢的飛票,唐成心裏真有些激動,自打穿越過來他就是窮慣了的,此時坐著不動,毫不費力也沒什麽風險的就得了三貫錢,又豈能不高興?他現如今的俸錢也不過是一個月三貫六,說來這份借喜錢就相當於他大半個月的薪俸了。這還僅僅是他正式入職的第二天。
難怪縣學裏那麽多人削尖腦袋想到縣衙謀個職差!這唐朝的公務員還真是有幹頭啊!
“我還真窮瘋成沒見過世麵的土豹子了”,唐成收起飛票的時候很自嘲的笑了笑,在後世裏他還真不太把千把塊錢當多大的事兒,可這一穿越回來竟是越混越回去了,怎麽捏著這三貫的飛票竟有些心跳加速,手上微微發抖的感覺!
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富rì子好過,窮rì子難熬,這些話雖然都是聽爛了的,但還真是半點都不假。
唐成收起飛票後拿起函封裏的另一張紙,卻是一張紅sè的請柬,這種請柬明顯是那種製式請柬,就是一次xìng抄出多份的,上麵隻有落款卻沒有題名,說的是請收柬人晚上往寶合樓赴宴請。
唐成剛才看張縣令並沒有讓他晚上一起去寶合樓的意思,加之他現在的事情實在太多,對這樣的應酬也就自然沒什麽興趣,正要伸手將請柬撂到一邊兒的時候,驀然想起什麽來,遂就伸手扯了扯繩子。
等那雜役進來,唐缺伸手將請柬遞了過去,“這是王掌櫃剛送來的請柬,我晚上有些私事忙著去不了,你若有時間不妨去去,要是沒時間就算了”。
像這樣的請柬雜役們是收不到的,自然也就撈不著去。但沒吃過豬肉總見過豬跑路,他們雖沒去過,但聽衙門裏的吏員們說多了之後也就知道了其中的門道,像寶合樓這般的大酒樓開張,接到請柬的人除了能大魚大肉的好吃好喝一頓外,酒樓在送客時照例還有一份兒表示,雖然東西算不上太多,但劃算下來三四百文總是有的。
對於張縣令這樣的人來說吃這種宴請也許就是受罪,至於那價值三四百文的“表示”更是看不到眼裏來,但對於縣衙裏最底層的雜役們而言,這可就是實打實想不著的美事,他們薪俸低,平rì又因身份太低沾不到什麽油水,雖然說的好聽是在縣衙當差,其實平rì的生活跟城裏的普通老百姓也差不多。
普通老百姓若不是求人辦事,誰家會沒事兒跑去大酒樓吃飯的?尤其是像寶合樓這樣裝飾華麗的大酒樓,可能幾年都撈不著去一次,真要去上一次的話,還真就值得在街坊麵前吹吹牛了,且還不說是酒樓請去白吃,走的時候還能順手帶一份兒價值三四百文的“心意”回來,實實在在的好處不說,單是事情本身在家人街坊眼裏就又是另一番體麵了。
雜役從唐成手上接過請柬,小心的收好,“多謝唐錄事了”,比之剛才在王掌櫃麵前的恭敬,雜役此番說話時雖恭敬依舊,但這恭敬裏隱隱多了些親熱。
唐成感受到了這份子隱藏著的親熱,笑著隨意的揮揮手道:“既然都在這衙門裏當差,說來你我也是同僚,這也值當的你客氣。對了,我這正好有點事要去東院一趟,也費不了多少時候,若是張縣令問起時,你代我知會一聲。”
那雜役聞言自然是滿口子答應,唐成笑著點點頭,也沒再同他多說的出門去了。
要說趕的也真巧,他剛到東跨院兒門口,就見著一夥兒五個公差也從外麵走進來,這夥子人裏就有穿著一身簇新公差服的張相文,此時他並沒看見前麵的唐成,正跟其他公差們嘻嘻哈哈說的熱鬧。
唐成此來就是找張相文的,當下也就沒再往跨院兒裏走,停步站在門口等著。
不一會兒的功夫張相文就看到了他,這小子當下就跑了過來,由於他是剛當差不久,收拾的就不夠利落,這一跑起來之後身上掛著的腰刀、鐵戒尺和鎖人的鏈子就叮鈴哐啷一陣**響,尤其搞笑的是那柄腰刀隨著他每跑一步就要打一下屁股,這樣的場景直讓唐成看的忍不住笑出聲來,至於另外幾個公差就更不用說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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