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林衝一回頭看去,哪裏有什麽三娘,卻是進茅屋前的四下曠野,此刻天已經昏黑,四顧無人,茅草屋,扈成和眾軍漢都不知哪裏去了。正心慌時,但見遠遠一排火把亂晃,打頭的人飛奔過來正是扈成,見到林衝驚喜道:“林教頭你沒事?適才嚇殺我們了。”林衝道:“我進茅屋後發生了何事?”,扈成道:“教頭一進茅屋,頓時四下生出白煙,咫尺不見人影,待白煙散了,草屋竟沒了,我等怕教頭被人家害了,到處跑來跑去找了半日,不料教頭還在這裏。”。
林衝笑道:“我無事,回去慢慢說。”,大家歡喜一起上馬。說來也奇怪,這一番很快找到歸路,回到了二龍山。
次日,林衝得報柴進武鬆等從奔青州來援,立刻帶眾將從二龍山到青州迎接。下午接到柴進等人後,將兵馬安置好,眾人都在青州府衙計議,林衝隻把昨日玄女指點梁山大寨不久得救之事說了,眾人皆興高采烈。柴進也說了和朱武商議西守東攻打沂州之策。林衝道:“兄等顧全大局不和種經略開戰很對,這邊沂州蓋天錫和猿臂寨祝永清不和,正可以趁勢取之。”。於是計較青州二龍山兩處的將領,共計有:
林衝,柴進,武鬆,龐萬春,龐秋霞,李俊,劉唐,歐鵬,黃信,穆洪,單廷珪,魏定國,扈成,李忠,包淩等十五位頭領。
大家計議停當,留柴進,李俊,包淩三位頭領帶兩千人馬守青州兼訓練新軍,武鬆,黃信,單廷珪,魏定國四位頭領守二龍山,林衝,龐氏兄妹,扈成,劉唐,歐鵬,穆洪,李忠八位頭領帶六千人馬攻打沂州。
林衝武鬆離了青州,到了二龍山寶珠寺,眾將領兵士都在做出征準備。林衝對武鬆說道:“這二龍山是賢弟和魯大師開創根基之處,再沒有比賢弟熟悉此地的,我慮若是打沂州,那猿臂寨祝永清來個圍魏救趙之計打二龍山,賢弟定要當心。”,武鬆領諾。正說話間,嘍囉來報說山下一位壯士,單槍匹馬稱求見林衝頭領,說有要緊軍情相告,而且定要見到林頭領才肯說出自家姓名。林衝便命嘍囉將此人帶到半山軍帳裏相見,自己和武鬆二人在軍帳等候。
但見嘍囉將一人蒙眼帶上,林衝命摘去蒙眼布,看那人身形甚是魁梧,卻不認識。林衝道:“我便是林衝,壯士找我何事?”,那漢道:“請林頭領暫退左右,有機密事告稟。”,林衝道:“此乃我梁山武鬆頭領,有話但說不妨。”。
那漢聽罷,推金山倒玉柱拜倒在地:“林將軍和武都頭,在下久仰。小人姓李,名飛虎,沂州府定風莊人士,家中兄弟四人管著莊子,名飛龍,飛虎,飛豹,飛彪。小人行二,莊上倒也有三五千鄉勇,兄弟們中本屬三弟李飛豹最為勇猛。那年陳希真勾結猿臂寨沂州城作亂,我三弟身為團練,前去參戰,竟被陳希真女兒陳麗卿殺害。原說兩軍陣上刀劍無眼,那陳希真後來也受了招安,倒也罷了。叵耐那廝生怕我幾個兄弟心中不服,這些年對我等屢屢打壓。最近祝永清派史穀恭來傳喻,說等林頭領帶兵打沂州時,我等詐敗把定風莊讓給林頭領,莊上埋好鋼輪火櫃,待梁山兵一進來就引發。若不遵從,必按軍法。頭領想,這定風莊是我李家祖上根基,我三弟已經為國捐軀,這多年他猿臂寨要人給人要糧給糧,任其勒索,現在索性連家業都給那廝當炮灰了,欺人太甚。我三兄弟這幾日商議,索性獻了定風莊給頭領,怕頭領不信,我李飛虎願留梁山做人質!如有二意,任憑處置!”。
林衝急忙扶起,道:“我說那祝永清多日不戰是為何?原來想出這般毒計,壯士且後賬歇息,我和武頭領商議。”飛虎謝過,和嘍囉去後帳了。
飛虎退下後,武鬆道:“若論此事,我卻知情些,當年軍師攻打猿臂寨時,曾派戴宗兄弟查問李飛豹被殺之事,看看能不能聯絡定風莊,但後來兗州被魏輔梁那廝毒計陷落,戰局不利隻得作罷。然李飛豹確是陳麗卿所殺。”。
林衝於是寶珠寺召集眾將,說明此事。龐萬春道:“此事可疑,他那李飛豹死去多年也不曾見他發作,如何我軍一到就有這等好機會送上?”,穆洪道:“他那定風莊離梁山甚遠,若造反也是呼應不及。如今我大軍壓境,他來投奔也是情理之中。”,黃信道:“龐將軍所言有理,別又是個真大義,幹脆先打發他回去最為穩妥。”。
林衝聽眾將議論紛紛,半響起身道:“日前玄女娘娘喻示不久大寨解圍,莫非就是這等好機會?如今沂州府,猿臂寨兩處都兵馬數倍於我,以寡擊眾也實在迫不得已。前些日子聽山上來報公孫軍師中了陳希真咒術,還不知好了沒有,再拖下去大寨真的支不住了怎好?何況定風莊地勢險要,堪為沂州府犄角,若得了來後麵戰事大有好處。總而言之為大寨故,我等必須冒險試試。”。
林衝命人將李飛虎帶上,見過眾將坐了,林衝問:“貴寨想要起事,計將安出?”,飛虎道:“目前猿臂寨派史穀恭和欒廷玉來我寨,帶了兩千人馬,史穀恭這幾日到處栽埋地雷,欒廷玉帶兵巡視,看得出也是防範我們。”,林衝道:“那欒廷玉武藝如何?”,飛虎道:“此人和梁山對陣被廢了左手,如今右手使鞭,看他練武時即便單手端的武功在我兄弟之上,就是當年我三弟也隻是平手。”。
林衝聽得出李飛虎真的見過欒廷玉,又問道:“如此怎麽對付?”,飛虎道:“好辦,祝永清計謀就是讓我等出陣大戰一場,裝作不敵棄寨逃走,待梁山人馬追入寨,地雷齊發,炸毀莊子牆垛,我等再回頭殺來。如今我隻消帶大軍趁黑夜進入寨子,那史穀恭是文人,一個欒廷玉也敵不過這麽多頭領。捉了這兩人,就以定風莊為大營攻打沂州,不是俺誇口,寨中幾年的糧草還供得起。”,林衝點頭,好好褒獎了飛虎幾句。又讓他下去休息了。
林衝對眾將道:“我聽此人之言,倒有七八分可信。若是硬攻沂州或猿臂,我等兵力實在不足,為了救大寨,隻能冒險一試!”。眾人也都點頭稱防範充足就是。
次日林衝點六千軍士下山,隨行龐氏兄妹,扈成,劉唐,歐鵬,穆洪,李忠七位頭領加上李飛虎。武鬆要代林衝前去定風莊,林衝不允,並私下說道:“兄弟切記,若我中了埋伏,自有脫身之計,山上隻有兩千兒郎,千萬不可再來救援,你隻管把二龍山守住就是保住了我的後路。”,武鬆允諾。林衝命劉唐,李忠一夜間準備了數百輛大車,車上放滿一捆捆箭矢和空麻袋。兵士將領都帶了兩日的幹糧。大隊人馬便下山去了。
走到正午,到了丁字坡,原來是個小山丘,山丘下丁字路口一條奔沂州,一條奔猿臂寨。林衝對龐萬春道:“此地是猿臂寨,沂州府攻二龍山的必經之地,我留下扈成,穆洪,秋霞三人和兩千軍漢助你,用大車在山丘上圍成寨子,帶來的麻袋裏裝滿土堆在車前防止火攻。帶來的大批弓箭都留給你。若敵軍攻打,隻管亂箭射去。若敵軍經過或挑戰,切不可出戰,此乃我軍的退路,切記切記。”,龐萬春領命留下帶眾人搶修工事不提。林衝帶著四千軍馬和劉唐,歐鵬,李忠,李飛虎繼續出發直奔定風莊。
再說柴進留在青州,正在府衙和李俊,包淩談守備之事,忽聽人來報:一位叫曹鬆的壯士前來投奔,自稱柴進故人。柴進大喜,李俊問此人來路,柴進道:“這個曹鬆和我相識,原本是青州遊擊將軍,兵法弓馬嫻熟,為人聰敏,人稱小孟德,隻有一樣性情孤高又****,得罪了總兵雲天彪,天彪本來參曹鬆弓馬平庸,但好在上級見識過曹鬆武藝,駁回天彪,天彪索性趁曹鬆青樓賭博之際,親自帶兵捉拿。將曹鬆落職。”,李俊包淩大笑道:“好個道貌岸然的雲天彪,陷害下屬還要用這等下三濫。”於是三人一起出去迎接。
柴進將曹鬆迎到客廳,又介紹給李包二人認識,開口道:“賢弟來的正好,一則我這裏正缺人手,二則你在青州多年熟知官軍狀況。那年聽說你清高自守,被天彪陷害落職,一直掛念。”,曹鬆笑道:“哥哥謬獎了,我哪裏是什麽清高自守的人,清高自守能當遊擊將軍嗎?該打點就打點,官場上和他們胡亂鬼混,隻有一樣小弟忍不得,就是那雲天彪來了以後,非要全鎮軍民隔三差五聽他那部春秋大義,那部書寫的真好也罷了,字裏字外就是忠君,寫出來給皇上看的。令人做三日嘔。小弟便是去嫖賭也比聽春秋大義舒暢許多,結果被人家抓住把柄了。”,柴進三人聽罷皆大笑。
正說間有軍士自二龍山而來,將前線軍報遞給柴進。柴進拆開一看方知李飛虎之事,便對三人說了,不料曹鬆不聽則已,一聽便叫苦道:“林頭領這番魯莽了,不是小弟多說,十有七八是中了人家奸計也。”,眾人驚問其故。曹鬆道:“那定風莊乃是青州保障,倘若不可靠,官府豈肯讓它駐紮於臥榻之旁?李飛豹昔年被陳麗卿殺了不假。但據小弟所知,陳希真倒也算官場老手,歸降朝廷後和劉廣再三去定風莊賠罪送禮,這些年保奏飛豹三個兄弟都當了團練,那點冤仇早已化解了。祝永清如今在猿臂寨兵力數倍於二龍山,銀糧豐足。有何必要欺壓勒索定風莊?倒是那定風莊多年來和祝,曾,召等民團大戶一樣,一直協官府對付義軍以求高升。所以飛虎之事,多半是祝永清毒計也。”。
眾人大驚,包淩叫苦道:“此刻林教頭定然出發了,我等如何追趕得上?”,柴進沉吟道:“遣精幹人騎快馬這便出發,到了二龍山換馬不換人,定要追回林教頭大軍,倘若來不及便及時回來。。”包淩領諾去派遣軍士。柴進又道:“我和曹鬆兄弟帶一千精兵前往二龍山。李俊包靈兄弟從新軍中補齊人數守城,一切當心!”。李俊領諾。
各位看官,這李飛虎獻莊端的是祝永清之計?是也。乃是永清,慧娘,史穀恭三人一起想出的。永清為了此計端的費盡心機,每次聯絡定風莊都是史穀恭喬裝改扮去的,這次派欒廷玉和史穀恭,劉慧娘隻帶二千軍士進定風莊,也是暗暗在莊中布置陷阱機關而已。這番為防祝家莊之泄密,特意囑咐定風莊不許外人進入。並讓李飛虎將欒廷玉史穀恭行蹤對林衝“實言”,端的風聲紋絲不漏。除了永清,慧娘,史穀恭,欒廷玉四人外,定風莊之事眾將都未告知,隻令眾人日日加緊訓練以便複仇。
這日晚永清回到猿臂寨宅子,麗卿和他吃罷晚飯,說了些戰陣軍務之事,忽然屋內燭光一閃,一個青衣人站在室內,夫妻兩個一驚,拔劍而起,細一看青衣人確實陳希真。夫妻兩個忙參拜,希真示意輕聲,並命麗卿在房外守候,不許任何人接近。屋裏隻剩永清和希真二人,永清問道:“嶽丈來此何事?”,希真道:“先不提我這邊,你說要近日內剿滅林衝,可布置好了?”,永清道:“萬事俱備隻欠東風,小婿如此這般的布置,還請嶽丈指教。”,希真想想道:“謀成於秘,隻要不透露風聲,此計可滅得林衝。你知我因何半夜做法前來?目前大營出了兩件事情,第一件是那日困住公孫勝魂魄,不想暗中有高人救他,第七日上不但沒有攝到他魂魄,乾元鏡反而裂了,如今祖師帶走修複。”,永清聽罷一驚,希真道:“你且別插話,這件事倒不大,第二件朝廷太尉宿元景前些日子來梁山和宋江吳用密談,條件已經商定,朝廷也準了。不日宋江將受招安,我大軍將退出頭關和水泊,梁山也將召回鹽山,滄州,青州人馬,自此後不再反宋。”。
永清聽了不啻如晴空霹雷一般:“嶽丈所言真實?天下那裏有這般荒謬事,若宋江受了招安,我等豈不與他同僚?我每日之恨不能早點捉住這幫鳥男女碎剮報仇,豈能和他們同戴一片天?!”,希真正色道:“此為聖命,我豈有編造之理?你道此事荒謬,其實不然,聖上非不知梁山不可信,而是如今邊境金國早晚滅遼,我軍剿滅梁山數月戰事不利,錢財耗費不說,幾十萬官兵困在河北山東,一旦邊事有變,隻怕國家先亡了。故此願意先安撫梁山,而宋江吳用奸猾,看出朝廷意思。如今他提出隻受招安,但不聽朝廷軍令;不再攻打國家城池,但朝廷每月撥款做義勇軍餉;今後倘若金兵犯境,梁山願出兵禦患,但屆時具體條件還需和朝廷商議。”。
永清急道:“那就更是荒謬,天下哪有毀家養寇之理?若是梁山今後恢複了實力,再攻打朝廷郡縣,國家危矣,這一層不說,我等剿寇有年,和梁山仇深似海,今後我等怕是身家性命都難保。”。
希真道:“你且莫急,正是因此我提前告知你,這幾日經略主要讓康捷往返於大營和東京之間,若通知你頂多快馬飛報,故此會慢,然而也就三兩日之內了。”,永清道:“嶽丈的意思是讓我盡快在張經略軍令到前吃掉林衝?”,希真道:“正是,不然軍令到你若不停戰等於抗旨,軍令到前若滅了林衝,梁山五虎上將就盡沒了,還不止如此,屆時宋江若敢為林衝報仇,則與朝廷和議失敗。若不為林衝報仇,勢必為群賊厭棄,人心背離。”。
永清道:“好!小婿倒正在發愁如何聯絡蓋天錫,如今好辦了,我派人去信,隻說:“我猿臂寨人馬負責殲滅林衝,讓蓋相公率軍直取二龍山,那時二龍山主力都和林衝出來,再攻打易如反掌,蓋相公縱和我有些嫌隙,他等於坐得軍工,諒來不致不出力。”。
希真笑道:“此計大妙,等朝廷軍令到,蓋天錫收複二龍山也是白收複。而我等擒殺林衝,也是大功!我這裏再祝你一件法寶。”,說罷拿出一個黃紙包,永清打開看時,卻是一粒青銅色彈丸。希真道:“此乃雷丸,用時攥在手中,心中默念八字咒語,一放手雷電飛出,可將對陣之人打得粉碎。隻此一枚,切記慎用。”,永清大喜收了,希真又告誡一番,做法回大營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