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心平原本蜷縮在地上，聽到這句話，猛然驚起，撲過去抱住父親的腿，“爹，不要！不要！胡生他還年輕，還有大把的前程！你讓他去自首，跟讓他去死有什麽區別！”
顧心平撕心裂肺的喊著。
顧父一腳踹開女兒，“嗬，前程，我告訴你，霖娘這件事情處理不好，別說胡生沒有前程，就連你爹我多年來苦心經營的這一切都會毀在你們倆手裏！”
顧心平癱在地上，還是不死心的勸著“爹，跟胡生沒關係，人是我殺得，我去，咳——咳——咳”她吐出一大口血。
顧父嫌棄的看了她一眼，“你去，就你這幅樣子，你能殺人嗎？”
顧父丟掉手裏的鞭子，臨出門前，瞪了一眼胡生。
“識相點，別讓老夫派人押你去！”顧父沉著臉說完，頭也不回的離開了院子。
絲毫不顧躺在地上渾身是血的女兒。
顧父走後，胡生過去抱起顧心平，輕手輕腳的把人放到床上。
“還不去請大夫，眼睜睜的看著小姐死嗎？”他衝丫鬟大吼了一聲。
“胡生。”她淚眼婆娑的望著胡生，死死抓住他的手。
“平兒，我在，我在。”胡生貼近。
她氣若遊絲的說著，“我知道，你是為了錢才和我在一起，可我就是心甘情願的被你騙。咳咳——”她死死捂住胸口，麵色痛苦。
胡生搖著頭，握緊她的手，“平兒，對不起，對不起！”
顧心平抬手，一指輕輕覆在胡生的唇上。
“不要說對不起，不要說。”
沒多時，丫鬟回來了，可是卻沒有帶來大夫。
丫鬟滿臉淚痕，“老爺說了，不許給小姐請大夫，誰敢去，老爺就派人打斷他的腿！”
顧心平搖了搖頭，“不用了，不用去請大夫了，我的身體我知道，咳咳，早就已經熬空了，多活一天多一天煎熬。”
“平兒，不要胡說，你不會死的，我不會讓你死！”胡生說著就往外跑，被顧心平死死拉住。
“不要！咳咳——留下來陪陪我吧。”顧心平強撐著起身。
胡生嘴唇哆哆嗦嗦的，“可是你渾身是傷，還在流血。”
顧心平卻笑了，“阿喜，把我準備的東西拿過來。”
阿喜原本就在哭，聽到這句話，哭的更厲害了，撲到顧心平床邊跪著。
“小姐，不要啊。”
胡生不可置信的看著她，“你早就為自己準備好了？”
顧心平點了點頭，“我這樣的身子，早晚是要有這一天的，我隻是希望在我感覺生命到了盡頭的時候，可以親手給自己一個了斷。”
胡生聽完不停的搖著頭，“不可以！你不可以！”
他親眼看過霖娘服毒死在自己麵前的慘狀，決不能再眼睜睜的看著顧心平服藥死在自己麵前了。
“胡生，我知道，你是愛霖娘的，可是你更愛你的前途，更愛錢財。”她的嘴角開裂的出血，“可是我不怪你，就算那些好都是裝的，我也認了！阿喜，去把我的密盒拿來。”
阿喜死咬著嘴唇看著顧心平，她從小和顧心平一起長大，小姐要是死了，她連該去哪都不知道。
阿喜端來盒子之後，顧心平強撐這一口氣，坐起身子。
“胡生，聽我爹的吧，去大理寺自首，我聽說態度良好，是不會被判砍頭的。至於這裏麵的錢財，我會讓阿喜以你的名義存到錢號，如果你有幸出來，去取就好。”
她拉過阿喜的手，“阿喜，這個給你。”她塞了幾張銀票和一張賣身契，遞給她。
“這五百兩足夠你後半生生活了，還有這個，拿走賣身契，你就自由了，若是你想找個好人家嫁了，就嫁，但是記住，要看好人，別被騙了。”
阿喜哭的趴在床前，“小姐，我不走，我哪兒也不去，我一輩子陪著小姐，就算……”她不忍心說出口，“總之不管去哪，我都陪著您。”
胡生眼底也紅了，顧心平強撐著交代完，已經耗盡了她所有的氣力。
阿喜扶著她躺下，她拉著阿喜的手，“阿喜，我餓了，去給我煮碗吃的吧。”
阿喜一步三回頭的往外走。
“胡生，收拾收拾走吧，我這兒不用你陪著了。”說完她轉過身去，眼淚順著紅腫的臉頰流過。
胡生知道自己待不下去，顧心平這麽說，他收拾完就走了。
臨到門前時，他回頭看了一眼蜷成一團的顧心平，心底到底是有些觸動的，就算沒有感情，可至少也相伴了許久吧。
胡生走後，阿喜端著碗粥進來了，熱騰騰的粥冒著白煙。
“小姐。”阿喜滿臉眼淚，嗓子已經啞了。
她喊了一聲，顧心平沒有反應，“小姐！”顧心平還是沒反應。
她手裏的粥打翻在地，泛起白沫，阿喜撲到床前，把人翻過來。
“小姐！”她大叫了一聲，趴在床前哭了起來。
過了很久很久，天都黑透了。
她平靜下來之後，開始給顧心平擦洗身子，上了藥，換上衣服，又給她畫上了淡淡的妝容。
顧心平是帶著笑意離開的，也許在顧心平心裏，死了反而是一種解脫吧。
次日一早，天悶沉沉的，顧家沒有掛白綾，顧府上下除了阿喜，沒有一個人身穿素服送顧心平離開。
阿喜拿著顧心平給的五百兩，到棺材鋪替顧心平買了棺材，找個幾個人，將小姐和夫人埋在了一起，然後在兩座墳前，簡單搭了個棚子，一直到所有的事情結束，顧心平那個所謂的父親，連最後一麵都沒來見女兒。
阿喜回府收拾了行李，還有小姐生前用過的東西，一切準備完畢之後，她回到棚子裏，跪在顧心平墳前，向往常一樣陪她說這話，“小姐，阿喜不會讓您孤單的。阿喜會一直陪著您。”她強撐著笑意，“好了，小姐，我去做飯了。”
……
倩兒走進來稟告，“小姐，顧家小姐……”
錦姒看向倩兒，“顧家小姐怎麽了？”
“顧家小姐，歿了!”
錦姒站起來，“什麽時候的事啊？”
“前天晚上，因著沒有辦喪事，所以，直到丫鬟阿喜替她買了棺材，街上的人才開始議論。對了，胡生到大理寺自首，已經被收押了。”
錦姒歎了口氣，“短短幾日，隕了兩條人命，胡生真是作孽啊！”
她起身，“人已經下葬了嗎？”
倩兒點了點頭，“街上的人說，是丫鬟阿喜買了棺材，第二日就把後事辦完了。”
“準備點東西，我們去給她上柱香吧，她也是個可憐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