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岸花,開一千年,落一千年,花葉永不相見。情不為因果,緣注定生死。——《佛經》
聽完老煙槍的話,範雪琦總算是明白了。
河岸的兩邊,一邊是正值一千年的花期;而另一邊,則是另一個千年。
老煙槍要的是正值花期的彼岸花花瓣上的露水,所以隻能去對岸拿。
但是,怎麽過去?
範雪琦疑惑地問老煙槍這個問題,老煙槍嘿嘿地笑了幾聲,吧唧抽了一口煙,才指著河裏麵漂浮的屍骸,對範雪琦說:“踩著的屍體過。”
啥?
夭壽咯!
踩著別人的屍體過去?
光是想想就惡心!
範雪琦本來隻想用彼岸花洗眼睛的,但是老煙槍這一提示,又讓她不得不直視起在河裏麵漂浮的屍體。
這些屍體有些被水泡腫了;
有些就是白骨;
其實水腫的屍體、白骨都不是最惡心的,最惡心的其實還是——半腐爛的狀態的屍體。
那種半腐爛狀態的屍體,有些部位的骨頭已經顯露出來了,但是其他部位還包裹著骨頭的皮肉卻腐爛得像一塊黏糊糊的泥……光是看著就辣眼睛,這種辣,是連唯美的彼岸花都無法洗掉的辣!
“但是,你也要注意,別被河裏的水鬼給拖下去。一旦你被河裏的水鬼拖下去,碰到了水,誰都無法把你拉上來,到時候,你也就隻能變成他們之中的一員了。”老煙槍慢悠悠地說。
對,在屍體的旁邊,還有許多浮浮沉沉的水鬼。
“沒有船嗎?”範雪琦忍無可忍地問。
“有。”
“那坐船過去啊!”範雪琦仿佛看到了希望!
但是,老煙槍瞟了她一眼,冷冷一笑,道:“開什麽玩笑?你知道船是什麽船嗎?”
“什麽船?”
“陰司的船。”老煙槍說,“那是官方的船,踏上了陰司的船,就是被陰司登錄在籍,他們將鬼擺渡過去,隻有兩件事。”
“什麽事?”
“一件事是送鬼下地獄;而另一種事,就是鬼的陰壽盡了,他們要把陰壽結束的鬼帶去投胎。所以這條船,一旦坐上去,就是有去無回。”老煙槍頓了頓,說,“像我們這樣的鬼,是沒有資格搭上陰司的船的,甚至都不應該出現在這個地方。一旦被陰司發現,就會被打入地獄!所以你這一次過去,一定要小心,千萬不能被陰司發現。”
這一說,讓範雪琦提心吊膽起來了,她緊張地在河麵上搜索著船隻的影子,問:“老煙槍,你、你應該算過時辰什麽的,應該確定陰司的船不會在這個時候出現吧?”
老煙槍說:“99%不會出現。”
範雪琦鬆了一口氣。
“1%,就看你的運氣了。”老煙槍幸災樂禍地說道。
囧!
範雪琦這下可明白了,正是因為此行要冒的風險實在太大,所以老煙槍巴不得有人能替自己一回呢,而這個人不是別人,正是倒黴的她。
老煙槍把一個小瓷瓶交給她:“去吧,注意,別被水鬼拖下水。這河裏死去的,都是想要偷渡陰間的好奇者,但是這河裏的水是死水,裏麵有著萬年都散不盡的怨氣,所以不管是什麽生物,隻要碰到一滴那河裏的水,身體就會變得無比沉重,不得不下沉,而一旦沉入水中,就隻能被淹死了。這可別怪我沒提醒過你!”
“可是踩著屍體過河,又怎麽可能不碰到水呢?”
“看你自己的造化了。”
“……”
看老煙槍已經閉上嘴,不願意再給她多一點提示了,於是範雪琦隻能是硬著頭皮上去了。
她站在河岸邊,認真地打量了一番河裏的情況。
屍體和鬼混在一起,有些是一眼就能分得出來的,但是有些鬼長得就很像屍體。屍體是物質的,可以踩著當跳板,一個個跳過去;可是鬼卻是空幻的,一旦踩到鬼的身上,就會踩空,直接掉到河裏麵!
而又有點困難的是,就算是踩在屍體的身上,看那些水鬼虎視眈眈的模樣,就覺得他們很有可能將她從屍體上抓下去啊!
這該怎麽辦?
想太多也沒有用,範雪琦皺了皺眉,決定硬著頭皮上!
她會盡量用最快的速度,在水鬼抓到她之前,跳過去!
還好,她的運動細胞還算不錯。
加油!
她為自己打氣,然後一咬牙,跳到了一個屍體上。
屍體比自己想象中的還要牢靠,她本來以為自己跳到屍體上後,會因為慣性等物理學原理,讓屍體沉下去,又或者挪動一下,但是屍體卻是紋絲未動。‘
範雪琦倒是忘記了——自己現在是魂體狀態,魂體輕得就像空氣一樣,所以踩在屍體上,當然不會有什麽挪動。
她沒明白這個原理,但是她確定屍體不會挪動了,那跳過去的難度就降低了許多。
水鬼們猛地撲了過來!
嚇得她不敢停留,趕緊跳了過去!
匆忙之中,她抓起掛在脖子上的短笛,修煉大半年,範雪琦的安魂曲已經小有所成了,談不上能夠和師父浮生一樣厲害,但是也能夠拖得住水鬼們的動作了,令他們的速度變得緩慢一點。
但是,一件奇怪的事情發生了。
在河岸上時,她看這條河,感覺河並不是很寬,但是不知道為什麽,在她進來之後,河卻變得寬大一百倍……不,是一千倍!
她幾乎看不見河岸線!
這下,範雪琦明白了一個道理,就是陰間的事物當真是不能以常理來推斷!
當她跳到河中央的時候,已經感覺到疲累了。
而就在這時候,她,竟然看見遠方的河岸線上出現了一葉扁舟!
船!
陰司的船!
範雪琦頓時嚇得臉色一白,而糟糕的事情還不是一件,就在她被陰司的船給嚇了一跳,更加著急地往河對岸趕去的時候,慌亂之中,手一滑,短笛脫手而出,掉落到河水中!
“哎!”她嚇了一跳!
但是沒時間顧及這些了。
她隻能是用力地朝河對岸跑過去。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使出了吃奶的勁,心無旁騖了,她竟然趕在扁舟趕過來之前,跳到了河岸上!
就地一滾,她滾進了妖豔的彼岸花中!
借著彼岸花叢的遮擋,範雪琦感覺自己安全了!
很快,那扁舟飛一般地搖過來了,剛剛還很囂張的像是要捕獵一樣的水鬼們瞬間就安靜下去了,他們沉入了水中,河麵看起來變得安靜了不少,隻剩下白骨還飄在水麵上。
透過彼岸花叢的縫隙,範雪琦看清了來者,那傳說中的陰司鬼差。
乘著扁舟的,是一名白衣女子,冷麵肅顏,有種很駭人的氣勢。
白衣女子掃視了一眼河麵,看不出什麽來,就用撐杆拍了拍自己腳下的竹筏,低喝一聲:“出來!”
出來?
是發現她了嗎?
範雪琦心一緊,正在猶豫著自己要不要出去求饒的時候,河裏抬起一隻手,那手裏抓的正是範雪琦剛剛不小心掉落到河裏麵的短笛,女子看了一眼短笛,便搖走了。
搖走了……
走了……
就這樣?
就算女子走遠了,範雪琦也依然是紅紅火火恍恍惚惚!
再看河麵,那隻舉起她短笛的手已經不見了,所有的鬼都沉下去了,感覺是都在害怕白衣女子的威嚴,所以暫時不敢冒泡了。
這時候,範雪琦才明白過來,白衣女子叫的那聲“出來”,不是在叫她,而是叫河裏的水鬼出來問話;女子看到短笛,誤以為“闖入者”已經失足掉入河中,再無生還的機會,於是就走了。
呼~
現在,她可以采集彼岸花的露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