搖一下,便喊一回名。
等我搖到第七下的時候,外麵有一陣涼風卷進來了,吹拂過女孩們的身上時,她們忍不住瑟縮了一下身體,互相看了別人一眼,都有幾許惶恐。
我停住手,讓鈴鐺懸掛在手指上,當風從我手掌底下穿過,吹動鈴鐺,鈴聲大作,我便大喊一聲:“範雪琦此刻不醒,更待何時!”
話音一落,範雪琦立馬睜大了眼,下一秒忽然尖叫一聲,撲到我懷裏,緊緊勒住我的腰,勒得我腰快折了!
“救命啊!不要殺我!不要殺我!我錯了!我知道錯了!下次我不敢了!爺爺饒命!你放過我吧!我回去一定會給你燒高香,好好供奉你的,好不好?你放我走吧!嗚嗚嗚~!”範雪琦驚恐地哭道。
我拚命地忍住笑,也不推開她,直到旁邊的女生忍不住叫了一聲:“雪兒?”
她這才彈起了頭,我對她露出一個玩味的笑,她臉飛快地紅了起來,嚇得連忙推開我,半天都沒弄明白這是怎麽一回事:“小師叔?我、我怎麽會在這裏?我不是、我好像是……好像是被鬼拖進了墳墓裏,跑不出來,怎麽一眨眼的功夫我就在教室裏了呢?”
我笑著問她:“你怎麽不多問一句,‘天怎麽亮了?’”
“對呀,天怎麽亮了?”範雪琦茫然地問。
我噗嗤一笑,心裏早就知道新人容易出錯,可是當看到新人一副被人賣了還幫人數錢的樣子就覺得好玩極了,難怪當年師父把我接回家裏時,各種戲耍我還耍得不亦樂乎,原來心裏是這麽的暗爽!
我故意調笑她:“範雪琦你行呀,讓你出去安魂,你怎麽反而被路邊的野鬼勾了魂呢?你到底行不行?”
她這才明白了自己到底經曆了什麽,臉色頓時變得青一陣白一陣的,說不出話來。
其實範雪琦被路邊野鬼勾魂是我預料之中的,(不然又怎麽會叫她出去練安魂曲!),任何術法都有用得順和用得不順的,用得不順時,施法效果和原本目的是倒著來的,這就叫反噬。
安魂鈴對新人來說,是搖著搖著就容易變成招魂鈴了,而招魂倒過來就是被鬼反招了去。這中華大地上那塊地沒死過人呀?讓範雪琦繞著學校走幾圈,總能碰上鬼的……哦,對了,我記得nn大學裏還有醫學係呢,醫學係總該上上解剖課的,所以學校裏多備幾具屍體是必須的……嘿嘿!
這是修行的必經之路,你以為白天吹吹笛子就能練成安魂曲?
沒有過魂被拖出體外的經曆,又怎麽能感受到靈魂的本質是什麽?
不知道靈魂的本質是怎麽樣的,又怎麽能奏出靈魂之樂?安撫亡靈的悲傷?
再說了,一個修行者連自己的魂魄都守不住,以後怎麽和鬼鬥?隻怕正麵交戰的時候,隻三兩下功夫就被鬼勾了魂、懾了心!
遙想我的童年,就是不斷被鬼勾了魂去,然後再不斷被師父找回去。
每次被鬼勾了魂,師父是從來都不急著把我丟的魂找回去的,他都是慢裏斯條地做完自己的事後再去找我,就像是別人家的父母都是到了吃飯的時間才會去把在外麵玩耍的孩子叫回去,這都好像很日常了。
他那時候就是這樣告誡我的:隻有守住本心,方能立於不敗之地。
範雪琦現在還輕易被鬼勾了魂去,就是曆練得太少了。
這還隻是一個開始,想要入門,還遠遠不夠。
我見範雪琦久久不說話,就開了口打破寧靜:“如果你覺得這樣就受不了的話,現在回頭還來得及。如果你依然想要成為一名合格的安魂師,像這樣的事情,你以後還得經曆許多。”
範雪琦不解地看著我:“為什麽?”
我笑了:“哪有什麽為什麽?鬼本就是死亡之靈,你想要和他們打交道,你就必須要從活人的世界出去,去無限地接近他們的世界,換句話來說,就是要你遊離在生與死的邊緣,才能奏出完美的安魂曲。你在白日練安魂曲,就永遠都接觸不了那個世界,就永遠都練不出安魂曲。昨晚隻是初體驗,我隻想問你,經曆了被鬼勾魂的恐懼之後,你是否還願意繼續在這條路上修行下去?”
她蹙著眉,凝視著我,那表情就像是快哭了一樣,明明就是還很恐懼,但就是還舍不得就此放棄!
我直接說道:“如果你現在決定不再繼續修行下去,就請交出浮生贈予你的所有物,那些法器留在普通人的手裏,以後會給你帶來麻煩的。”
沒想到這句話一出,範雪琦便做出了決定:“不!這隻是剛剛開始,我以後一定會做得更好的!”
“意思就是,你還要繼續修行下去?”
“嗯!”
“好吧。”我笑了一下,以前就知道這是一個拗脾氣的女孩,隻是玄道的修行不是想象中的那麽簡單,她現在還不會放棄,但誰知道後麵經曆多了,是否會放棄呢?我就見過無數修行者半途而廢的,這些修行者在剛入門的時候,哪一個不是熱血沸騰,不是豪情萬丈?
但那都不重要。
現在隻是一個開始,後麵再看她的表現吧。
我轉頭,指向艾婷婷,對範雪琦說:“現在交給你一個任務,等會兒和婷婷去一趟醫院。”
範雪琦的魂魄剛歸體,並不知道剛剛都發生了什麽事,所以聽完我的話後,她愣了一下:“去醫院幹嘛?”
“你說呢?”師叔我對她露出了一個友好的微笑。
她的臉色一下子就變了:“你該不會是要我去醫院吹安魂曲吧?!”
我慈祥地摸摸她的頭:“婷婷會告訴你該怎麽做的。好好享受。”
說完,給她拋了一個媚眼,就忍著笑,走了。
醫院,那是生與死的場所,每一天都會有無數人在醫院裏死亡、同時也有無數人在醫院裏出生,那地方匯聚無數陰魂。像範雪琦這樣蹩腳的初學者,在學校這樣神聖的地方隨便走走都能被鬼勾了魂去,就更別說醫院那種聚陰之地了——那麽多隻鬼,搞不好會把她撕碎了!
*
但我還是提前去了醫院。
不管怎麽說,那都是浮生收的弟子,真的讓她被鬼撕了,浮生肯定就把我給撕了。
必須得給新人曆練的機會,但也不能讓她有生命危險,是不?
所以我要提前去醫院,先和醫院的鬼們打聲招呼。
白日裏的醫院比夜晚的醫院人氣還高,我打算先去產房看看,因為那地方是鬼魂聚集最多的地方,他們比產婦的丈夫更期盼著新生命的呱呱落地,然後再看看自己有沒有機會搶到那新鮮的*,重新為人。
但我沒想到,在產房外麵,我竟遇見了“熟人”。
他就是當日出現在我風鈴房內,差點把我勾了去的黑衣人。
他現在就扛著碩大的鐮刀,手裏抓著一把鏈子,靠在產房外的牆壁上。
其他的鬼像是沒看到他一樣,依然擠在產房的門上,透過那小小的門縫,努力地想要看清裏麵的新生命什麽時候誕生。
然而,在我看到黑衣使者的時候,就知道,那幫鬼的期望要落空了。
果然,當手術室裏傳出嬰兒的啼哭聲的時候,鬼魂們就擠著腦袋想從門縫裏麵穿進去,爭搶新*,而這時候,一把鐮子先他們一步,從門縫裏麵穿了進去,沒有任何壓力的,鐮子就輕輕鬆鬆地從手術室裏勾出一個嬰兒的靈魂,手術室裏的嬰兒啼哭聲就停止了。
黑衣無常,專管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