範雪琦?
雖然一個月沒有見到這個女孩了,但我還是一眼就認出了她。
她太讓我記憶深刻了,這並不是她本人有什麽特殊的魅力值得我記住,而是她姐姐讓我記憶深刻,一輩子都忘不掉——那是血之教訓呀!我的職業生涯裏第一次失手就是失手在範雪琦的姐姐上,如果不是身邊有個福星左正,我恐怕就死在那一次失誤上了。
可這和範雪琦有什麽關係?
自從範月蘭的事一了,我給範家退還了10萬元,還墊付了醫藥費,這就應該兩清了,從此不再有任何瓜葛才對,可是今天範雪琦怎麽跑到我這裏來興師問罪了?
難道是說範月蘭又怎麽了?
“吳深!你這王八蛋又出來害人了?!”範雪琦揪著我的衣領,憤怒地質問。
我納悶:“我怎麽了?”
“艾婷婷,你還記得艾婷婷吧?”
“誰?”我滿頭霧水,搜索了一遍記憶庫,想來想去,也沒想得出來這是那位美女的名字。再說我上個月被業火燒得皮開肉綻,毀容十級,出門都會把小孩子嚇得哇哇大哭,直到最近開始長了新肉,又用了肉白骨,這才開始慢慢地恢複過去白淨的樣子——天地可鑒,我毀容期間可沒出去招惹什麽風流債啊!
“裝!”範雪琦咬牙罵道:“我問你,前幾天是不是有個女的來你這裏紋身?她就是艾婷婷!”
“哦,是她呀。”我這才把範雪琦說的名字和那個女孩聯係起來。
我問:“她怎麽了?”
“怎麽了?你還不知道怎麽了?”範雪琦指著自己的手腕,氣呼呼地說道:“你在她這裏紋了條毛毛蟲啊!”
提到我的傑作,我露出了自豪的笑,腦海裏浮現起了艾婷婷那日接受自己新紋身時說的話,她說這蟲子紋得就跟真的一樣,拿去嚇人,效果肯定不錯。
看範雪琦這樣子,難道被艾婷婷捉弄成功了?
“笑?笑什麽笑!”範雪琦紅著眼,看來是真的又氣又急:“你難道忘記我姐姐了嗎?你這邪惡的紋身師,把鬼紋在人的身上!上一次是我姐姐,這一次是我的好朋友,你到底還要害死多少人?難道你還要用刀挖婷婷的肉嗎?這個地方有什麽肉可以給你挖?婷婷過去已經割腕自殺一次了,難道你這一次還要割她的手腕?你到底還要害多少人才夠!”
我無辜極了。
“我不管!吳深,我不允許你傷害我的好朋友,趁現在那個鬼還沒有開始傷害婷婷,你馬上去把那個鬼收回來!不然!”範雪琦推開我,高高抬起腿來。
這姿勢,難道是……?
就在我疑惑時,範雪琦已經一腳重重踢下,腳落在我的腦袋胖,哢嚓一聲,我好端端的貴妃椅就這麽被她硬生生地踹爛了一個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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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青筋暴跳,心疼死自己的貴妃椅了,我店裏就兩張貴妃椅,一張是給客人紋身時躺的,一張是給自己紋身後躺的,像我這種日常散漫的人,能坐著絕不站著,能躺著絕不坐著,一天24小時,除了吃喝拉撒和紋身以外,幾乎有20個小時是躺在貴妃椅上的,可想而知貴妃椅對我有多麽重要!
但是今天,範雪琦她讓我價值不菲的貴妃椅上破了一個洞!
我惱怒地看向範雪琦,而後者是一挑眉,完全沒把這種破壞當做公德心的喪失,甚至還囂張地挑釁道:“如果你不馬上把你的鬼收回來,你的下場就是這個!”
“……唉!”也不知怎麽,看了範雪琦一眼後,我的火氣卻是消了下去。
沒脾氣。
真的沒脾氣,我看到範雪琦就想到她姐姐,想到自己過去犯下的錯、經曆的死劫,竟把對範月蘭的愧疚放到了她妹妹的身上,心想就這樣算了吧,不和她一般見識了。
“我隻是一個刺魂師,不是專門收鬼的,你這樣不是太強人所難了嗎?”我平心靜氣,耐心地和她解釋說道。
範雪琦怒氣衝衝地問:“你為什麽還要做刺魂師?你害人害得還不夠慘嗎?我以為經過上一次的教訓之後,你就不會再做這種害人的事了,沒想到,你竟然又出來害人了!吳深,你到底還要害多少人才夠?”
“唉……”我歎著氣,不知道該怎麽和一個門外漢解釋,也不想向她解釋什麽,現在隻後悔當初為什麽不用一條失憶蠱在範雪琦的身上,也許用了,她就不會記得我,不記得那天的事,也就不會像今天這樣,對我有這麽深的成見了。
我起來給她到了一杯茶。
“我不喝!我姐姐說你這裏的茶有問題,喝了就會睡覺。”範雪琦嫉惡如仇地瞪著我的茶,說。
“……好吧。”我隻好自己喝來壓壓驚了。
喝了茶後,我忖度了一下,對範雪琦說道:“三個月後,我會親自去把種在艾婷婷身上的鬼接回來的。你放心,隻要時間到了,不管他們會有什麽樣的結果,我都會親自去把‘ta’接回來的。”
“ta?”範雪琦疑惑地問,“說的是那個紋身鬼嗎?”
“嗯。”
這一說,範雪琦又火氣上頭了:“三個月?三個月也太久了吧?我姐姐一個月就被你折磨得不像人樣了!你還讓鬼附在婷婷身上三個月?那婷婷會變成什麽樣子?不行!不能拖三個月那麽久!我要你馬上把那隻鬼收走!”
“如果不收,你真的會打我嗎?”我拍拍被她踢爛的貴妃椅,無畏地直視她的雙眼:“就像這椅子一樣?”
“你!”
她不敢。
畢竟,隨便打人是犯法的。
我看她氣焰降下去了,就請她坐下,但是她對我成見太深,所以對我的客氣置若罔聞,甚至還不屑地別過頭去哼了一聲。
我無奈,隻好就這樣對她說:“那個紋身和艾婷婷有緣,所以我才會把它紋在艾婷婷的身上。我不知道‘ta’和艾婷婷有什麽關係,但是當艾婷婷走進我這個店的時候,‘ta’就不停地搖著鈴鐺,如果我不把‘ta’紋在艾婷婷的身上,恐怕會被‘ta’煩死呢。”
“你就是怕煩,所以才會把一隻鬼紋在人的身上?”
“是。”
“你到底是做什麽的?鬼到底給了你什麽好處?隻要是鬼的請求,你就一定會照辦?”範雪琦氣急敗壞地說,“上一次你也是說你不會拒絕鬼的,所以才會把我姐夫的鬼魂紋到我姐姐身上的!”
她一提她姐姐,我心裏就生愧,麵對她過激的言論,就更不會去計較了。
我耐著性子和她解釋:“職責所在,我不得不這麽做。”
“職責?!”範雪琦像是聽到了這個世上最好笑、最諷刺的話,“你別跟我扯什麽職責!像你這樣的職業根本就沒有存在的意義!你們刺魂師就不應該存在!你們把鬼魂紋到人的身上就是害人呀,我看你年紀輕輕、儀表堂堂的,為什麽你就不能夠做一點好事,非要做這種幫鬼害人的事情呢?你就不怕遭報應嗎?”
“怕,但我還是要這麽做。”我平靜地說。
刺魂師的報應比天譴、比渡劫還更殘酷,隻要做錯一點,就要灰飛煙滅,連來世都不再有。師父被業火焚燒十天十夜的慘景永遠是我忘不掉的陰影,隻要一想到那個場麵,我就會對死亡產生難以言表的恐懼!
但,那又能怎麽樣呢?
有些事,總得有人去做。
我沒有那麽高尚,也沒有去拯救迷途亡靈的想法,我隻是想到我師父窮極一生都在做這一件事,我就覺得他能如此,我也應該如此。
麵對成見極深的範雪琦,我在想,我要不要把真話告訴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