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額?”她反應過來,用手擦了擦車窗,看著窗外綿延的細雨說,“這幾天都會下雨吧,天氣不好的時候,司機肯定是要接送爸爸的。我讓媽媽給我找個家教就好了,現在寒假應該好找。”今天對他的公寓裝修發表了一堆意見,她有些後悔,早幾年自己家的兩套房子裝修,自己都沒有參與意見。總覺得明天再來,自己應該又要憋不住。
車子開到半路,遇到家裏來的司機,周期眼尖,遠遠地就認了出來,喊陸珩:“徐叔叔在那邊。”
陸珩從前麵遞了自己的手機:“那打電話讓他回去吧。”
“欸?”周期本來以為他會停下車來,意外地接過手機,握著他的手機頹喪地靠在椅背,“算了,徐叔叔都開到這了,反正回去要被媽媽說。”
“很怕媽媽?”
“嗯。”
周期沒再說話,仰著頭看著車頂歎氣。
到家時,周期和陸珩說了聲謝謝,陸珩還沒來得及讓她仍舊頂著大衣下車,她就抱著頭下車奔進樓裏。馮時剛好接了周騫成回來,陸珩降了車窗和周騫成和馮時打招呼。
馮時撐著傘下了車,走到陸珩車前:“小珩啊,閃閃今天麻煩你啦。”
“沒有。”陸珩禮貌地搖搖頭,“剛剛在路上遇到司機了,我沒來得及停車,天氣不好,也沒好喊住司機。”
“下車坐一會兒再回去,阿姨給你做飯,吃了再走。”馮時說。
陸珩沒有逗留,很快掉轉車頭走了,周期趴在二樓的窗台上看著馮時和陸珩說話時高興的樣子,心想要是自己成為陸珩這樣的人多好,爸爸媽媽得多高興。同樣好的家世,陸珩的父母得多驕傲。
家裏很快請了新的家教,是N大外語學院的女生。第一次來周期的家裏還有些不知所措,不停地說:“你們家真漂亮。”熟了後才敢在周期的房間東摸西摸,不時發出豔羨的驚歎。
換了以前,周期並不喜歡有人一直動自己的東西,但知道家教是N大的,總覺得有莫名的好感,從心底裏就覺得眼前的女生和陸珩一樣好,沒有缺點。
整整一天,周期一道數學題都沒做,隻纏著家教問這問那,問她N大商學院好不好,家教眉頭一皺:“肯定好啊,商學院是N大的貴族學院,裏麵學生都是非富即貴。”
“也有本來就很優秀的人吧?”
家教點點頭:“那倒也是,有家世數一數二,但實力也是數一數二的男生,我們學院有很多女生倒追過去,都灰頭土臉地回來了。”
“倒追??”
“你還在上高中,這些還不知道,以後上大學就知道了,大學裏女生倒追幾乎沒有不成功的。”
周期拖著腮坐在椅子上想著,原來陸珩都大四了,肯定也有倒追他的人吧。倒追他的人應該也很優秀罷。
家教絮絮叨叨地又說了許多N大的軼事,周期自坐在一側想要是自己也能考進N大就好了。
一晃眼第二學期就開始了,周期在食堂裏好幾次遇到紀宜寧,兩個人都沒有伴,漸漸開始坐在一起吃。紀宜寧比周期瘦很多,吃得也不多,每次都隻吃些素菜,周期早被家裏阿姨的夜宵養刁了,在學校也是無肉不歡,總是點兩三個葷菜,但也吃不完。吃的時候,就分給紀宜寧一半。
紀宜寧性格溫和內斂,說話嗓門比周期還低,可是周期能感受到她骨子裏又有倔強的一麵。周期是看上去溫和內向,但骨子裏也確實軟弱透頂。兩人倒也很合得來。
真正和紀宜寧交心應該是在體育課上。高三的體育課通常是大半的班級湊在一起自由活動,隻要不離開操場活動就行。女生們長時間埋頭苦學,連閑話都沒時間說,大多都是積累到體育課。
周期一個人坐在人工草坪上百無聊賴地揪草,身旁許多的女生站著說悄悄話,與她並不融洽。在這所開一二十萬的車都不好意思停在門口的學校裏,周期的家世仍然算是最頂尖的。從進入這所學校的第一天開始,她的家世就被所有的人知曉,操場上的方鼎上寫著周騫成捐贈,校史陳列館裏傑出校友裏有周騫成的名字,新生開學典禮上,周騫成作為家長代表發言……
總之,在這所學校裏,她沒有朋友,沒有別人想象中眾星捧月的生活,除了每節課都要被老師點起來回答問題,時常被班主任喊過去談心,她與別人並沒有分別。
周圍的女生在談論著這一屆有一個校長推薦的名額,校長實名推薦製,是才出來的一種保送方案,可以推薦學生免考直接保送北京大學。其實對這所高中來說,百分之六十的學生會在畢業前就拿到國外名校的offer,還有百分之二十的學生能在國內各名牌大學的自主招生中獲取保送資格,隻有剩餘的百分之二十的並不出色的學生參加統一高考。所以校長實名推薦製,對百分之八十的學生來說其實可有可無,甚至有許多學生對此不屑一顧。
不知是誰忽然低頭對著坐著的周期說:“你爸爸應該找了人,為你爭取了這個名額吧?”
周期仰起頭茫然地回答她們:“沒有啊,我爸爸說讓我自己考,考哪裏就是哪裏。”
“憑你的實力應該考不上北大,這麽好的機會,你家裏不說,學校應該也會給你留著。”幾個女生七嘴八舌地分析著,語氣也不壞。
周期卻聽得有些難過,從草坪上站起來說:“不是這樣的,我爸爸不是這樣的人。”並沒有忍住怒氣。
幾個女生忽然哄笑起來,都是些家境優越的女孩子,渾身都是銳氣:“你知道什麽,有錢又有地位的人,哪有一身幹淨的。”
周期當然不能忍受別人這樣說周騫成,僵直著身子說:“不是,我說不是就不是。”
紀宜寧來時,就看到了周期一個人站在眾多的女生前麵,維護周騫成。她拉過周期的手,走上前和正在擠眉弄眼的幾個女生說:“你們哪一個人不是家世顯赫,說別人的時候,為什麽不先想想自己。你們的父母就一身幹淨?何況別人家裏的事,還輪不到你們操心。”
周期被紀宜寧這樣咄咄逼人的氣勢著實嚇了一跳,印象中的紀宜寧好像比自己還要羸弱,總覺得應該是自己去保護她,而不是這樣,她擋在她的麵前,漲紅了臉和一眾不相幹的人,為了她爭吵。
幾個女生中似乎有認識紀宜寧的,站到前麵來說:“對,我們是家世顯赫,很為你家裏的事操心呢。你這是要討好我們全校最有錢的千金麽?”
周期一瞬間就明白那個女生在說什麽,她在嘲笑紀宜寧的家世衰微,周期趕緊去扯紀宜寧的袖子:“寧寧……我們去別的地方。”
紀宜寧甩開她,走到剛剛羞辱她的那個女生麵前,渾身顫抖:“我家裏再不好也與你無關,我討好誰也與你無關。”
周期最終還是把紀宜寧拽走了,她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紀宜寧,這樣倔強和不認輸。她不時小心翼翼地看一眼紀宜寧,卻不敢開口說話。
紀宜寧忽然問她:“周期,你覺得我一直都在討好你嗎?”
周期被她問得一愣,她從來都沒有這麽想過,和紀宜寧認識,是因為那日去找陸珩才相熟,後來陸珩又叮囑她,多和紀宜寧在一起玩,所以她才留意,況且自己在學校也沒什麽朋友。紀宜寧性格也很好,和她在一起無論做什麽都很舒服,她成績也好,有時候還能在中自習沒開始時,問她一些數學題,也不用所有題目都攢到晚上回去問家教。
周期很快回答紀宜寧:“怎麽可能,上次去找陸珩哥哥時,他不是說讓我們兩個一起玩麽,後來他又叮囑我一次。我們都沒有朋友,能在一起玩,本來就很好。”周期又勾住她胳膊,“寧寧,你這麽優秀,以後你會考上很好的大學,在大學裏,你會認識許多的普通人,也很少有人知道你家裏的事,你就會有很多的朋友了,陸珩哥哥也是這麽跟我說的。”
紀宜寧頓了頓問她:“陸哥哥和你說這些?”
周期抱著她的胳膊晃起來:“是的啊,陸珩哥哥很關心你。”和紀宜寧雖然很快就成了朋友,周期倒是沒有問過她和陸珩的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