樹林間,魏瑩、趙種相對而坐。有內侍端著酒壺,將壺中之酒倒入兩人的酒樽之中。
魏瑩看了一眼趙種,見他臉色蒼白不由得故意一歎:“寡人在大梁聽聞趙王病了,起初還不信,如今看來趙王確實是病了“。
“有勞魏王關心,寡人隻是偶感風寒不值一提“。趙種看著魏瑩的樣子心中就是一陣煩悶,不假思索的當即回複。
看著趙種煩悶的樣子,魏瑩的心中沒由來的一陣痛快:“風寒?隻怕趙王的風寒是那奪命的風寒吧“。
“這區區風寒又怎麽能奪寡人的命?倒是寡人聽說,齊王要去大梁探望魏王,隻怕那才是要命之事“。趙種毫不示弱的回了一句。
魏瑩好似聽到了一個笑話,忍不住發出一絲輕笑:“齊王?我魏國稱霸已有百年。區區齊國又怎麽可能,會要了寡人的命“。
“若真是如此,魏王為何今日會來此處?“。趙種毫不客氣的反問。
魏瑩往邯鄲方向指了指:“聽說此物是趙王的心病,寡人於心不忍,所以前來一觀“。
“如今你魏王看也看了,不知何時將這心藥,交於寡人“。提起邯鄲心中升起一絲怒火,趙種對著魏瑩詢問。
魏瑩並不想這麽痛快的交還邯鄲,於是便岔開話題:“魏韓趙三國本為一家,如今齊國出兵我三晉之地,不知趙王對此事有何看法“。
“此為魏王之事,於寡人何幹?“。趙種直接回絕這個話題。
魏瑩顯然已經料到了趙種的態度,微微歎了口氣:“一旦我魏國戰敗,三晉之地又有誰能抵擋齊國的兵鋒。到時候趙王恐怕也將變為那案板上的肥肉,任人宰割“。
“我趙國會不會被人宰割寡人不知道,寡人隻知道一旦魏國戰敗,齊國一定會宰割魏國“。趙種毫不示弱的反駁。
話說到這裏,魏瑩也不想在浪費時間,直奔主題:“敢問趙王,不知這邯鄲你還要不要“。
“寡人若不要,又怎麽會來此地“。趙種聽見魏瑩說到此處,精神不由得一震。
魏瑩露出一絲玩味的笑意:“既然是要,那不知趙王又打算如何要回邯鄲?“。
“魏、趙停戰,重修盟好“。趙種將這兩個條件擺在魏瑩的麵前。
魏瑩好像聽到了一個笑話,情不自禁的笑出了聲:“趙王啊趙王、你也一把年紀了,怎麽能如此幼稚?我魏國將士在邯鄲流了多少血,怎麽可能就憑借你這兩句話,就將邯鄲雙手奉上“。
“既然如此你魏瑩約寡人來此地,又是為何?“。見魏瑩發笑,趙種的火氣再也壓製不住,直接稱呼他的名字。
魏瑩見趙種發怒,笑容更加濃厚了幾分:“為三家盟好,寡人可以歸還邯鄲。但你趙種也應付出一定的代價,要不然此事休提“。
“什麽代價?“。趙種順著魏瑩的話往下追問。
魏瑩收起笑容,目光堅定,語氣不容置疑:“信都所有的糧草輜重“。
“休想“。趙種暴怒,猛的從席位上站起來。趙種身後的申屠休以及幾名禁軍紛紛拔劍,趙無銘站在後麵冷眼旁觀。
聽見拔劍之聲,魏國這邊也不甘示弱站起來,雙方皆虎視眈眈的看著對方。
魏瑩好似沒有看見雙方的異動,端起酒樽親啜一口隨即放到案幾上,微微閉目養神。邯鄲是趙國的要害,不怕他趙種不答應。
龐涓、魏昂、張猛等人見魏王如此鎮定,隨即收劍重新坐回席位之上。
趙種此時怒火退去,隨即醒悟過來,也重新盤膝而坐:“邯鄲已失,我國庫藏已去一半。若在將信都財物交給你魏瑩,那我趙國豈不是空空如也。一旦敵軍來襲,我國又將如何應對“。
“那是你趙王的事情,與寡人何幹?“。魏瑩緩緩睜開眼睛,看向趙種。
趙種的拳頭情不自禁的握緊了幾分:“你就不怕寡人拖住魏國在邯鄲的大軍,使得大梁處於齊軍的兵鋒之下?“。
“趙王也許還不知,寡人在離開大梁之時,已經下旨。讓河西以及上郡的武卒全部集結,此時估計已到大梁“。魏瑩對著趙種提示,此地的兵馬並非魏國全部兵力。
趙種突然想到了什麽,不由得一驚:“你想孤注一擲,一舉擊潰齊國之兵。難道你忘了,在你的西邊,有一個恨你入骨的秦國?“。
“寡人又怎麽可能會不明白這個道理,秦國以殘。就算這些年,衛鞅變法,讓秦國有了些元氣。但以秦國此時的國力,又怎麽敢出兵我魏國“。魏瑩說到秦國的時候,滿臉的不屑。
趙種對著魏瑩提示:“你就不怕齊秦兩國聯合,共同滅你魏國“。
“若我魏國大敗,齊、秦兩國聯手,則三晉之地危以。我魏國隻是其中之一,為何要操那份閑心“。魏瑩看著趙種,顯然有把趙、韓兩國拖下水的架勢。
趙種醒悟過來:“看來你魏瑩是在逼著寡人用信都庫藏贖買邯鄲,在逼著寡人以及韓王一同盯著秦國,可惜你這算盤打錯了“。
“有錯無錯你們自己掂量“。魏瑩也不解釋,隻是嘴角泛起笑意。
趙種在心中思索,良久目光看向魏瑩:“信都糧草輜重隻能給予一半“。
“你若不將信都之中的糧草輜重全部給予寡人,寡人又怎麽敢安心對戰齊國?趙王、這個道理不需要寡人,在次強調吧“。對於信都糧草輜重,魏瑩沒有半點鬆口的架勢。至於逼著趙、韓兩國盯著秦國,那隻是一句笑話。
趙種見魏瑩神情堅毅,心中一歎。邯鄲在魏瑩之手,魏國兵強馬壯為之奈何:“若寡人應允,不知你魏國何時撤兵?“。
“運來糧草輜重之後,寡人在命大軍回國“。魏瑩露出滿意的神色,不假思索的回複。
趙種感覺其中不妥,立即出言:“若你得糧草輜重而不退,又為之奈何“。
“你意如何?“。魏瑩對著趙種反問。
趙種稍稍思索,一臉警惕的看向魏瑩:“雙方各自退兵百裏,寡人當即傳旨信都,將糧草送到你魏國大軍之中。彼時你魏國必須撤兵,不知你意下如何“。
“寡人要派遣使者,去信都清點糧草輜重“。魏瑩對著趙種說出自己的條件。
既然已經決定贖買邯鄲,那魏瑩派遣使節監督到也算合理,趙種想到這裏當即同意:“可以“。
“既然如此,那會盟之事?“。魏瑩聽見此事已經談妥,當即詢問下一件事情。
趙種微微搖頭:“寡人隻同意停戰,至於會盟之事,關乎三晉。還需魏王,請韓王一同前來,才可恢複盟約“。
“看趙王的意思是沒有恢複盟約的打算?“。魏瑩想到信都的糧草,泛起笑意。趙國沒有了糧草,又會對自己有和威脅,想到這裏頓生豪氣:“也罷、待寡人擊敗了齊國,看你和韓王,又有何話說“。
“大將軍留下一半兵力,接收趙王送來的糧草輜重,剩下的兵馬隨寡人一同回國“。不等趙種出言,魏瑩當即對著身後的龐涓吩咐。
龐涓連忙從席位上站起來,對著魏瑩躬身一禮:“遵旨“。
“趙王、寡人誠意十足,剩下的就看你趙王如何決斷了“。魏瑩說完直接從席位上站起來,對著趙種告辭:“既然兩件事情已經談妥,那寡人就先行告辭,安排退兵事宜“。
“請“。趙種對著外麵做了個請的手勢。
魏瑩回禮帶著龐涓等人揚長而去,趙種看著他們遠去抓起案幾上的酒樽,猛的丟到地上。緊接著心口一疼,劇烈的咳嗽聲響起。手下意識的捂了一下,血跡掉落在掌心之上,腳往前踏一步,卻後繼無力,一個沒站穩險些跌倒:“魏瑩、安敢欺辱寡人。待你打敗齊國,是不是想吞並趙、韓一統三晉“。
“父王息怒“。趙語連忙攙扶趙種,對著他相勸。
張高連忙拿出一塊絹帕遞給趙種,卻被趙種丟到地下:“息怒?魏瑩逼著寡人和韓王盯著秦國,可笑、可笑。寡人和韓王又怎麽可能會這麽不智,若秦、魏、齊三國混戰。三敗俱傷,方能解寡人心中之恨“。
“父王、方才魏王言安排撤兵之事,我們能否在魏王撤回一般兵力之後,出兵奪回邯鄲。這樣一來也可以保,信都糧草不失“。趙緤在後麵,向趙種建議。
趙種想到了什麽,露出一絲忌憚。魏國強盛,並不是趙國一國可以抵擋的:“不可、魏國和齊國還未正式交戰,魏國全國兵力已經匯聚大梁。此時若突襲邯鄲,必會惹得魏瑩震怒。若讓魏瑩下定決心和齊國議和,全力攻伐我國,則我趙國有滅國之禍“。
“父王“。趙緤對著趙種還想在勸。
趙種打斷了趙緤的話語,此時重病在身,當務之急是穩定內部又怎麽能親啟戰端。況且國中存糧已然不多,休養生息才是重中之重:“既然他魏瑩將一半兵力撤回魏國,寡人也應該將公族之兵速速撤離“。
“張高寡人命你立即前往公族大軍之中,讓他們今夜就分批次撤回各地“。趙種想到公族大軍還有些不放心,隨即對著張高吩咐。
張高躬身一禮:“老奴遵旨“。
“國尉、申屠休,寡人命你們立即前往信都,調禁軍和邯鄲守軍前來“。趙種不等兩人回話,目光轉向攙扶自己的趙語以及一旁的趙緤:“你二人前去信都,主持糧草輜重事宜“。
“遵旨“。趙語和趙緤兩人同時領命。
趙種感覺稍微恢複了點,隨即站直身子,帶著趙語等人往樹林之外走去。(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