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易將人都撤了,這事自此也就歇下不提。
且說這京墨上位之後,將手裏的亂攤子狠狠的收拾了一番,早已經是受到了尊重。這朝野上下皆是對新任閣老讚歎不已。倒是沒什麽別的岔子。
林洛對此並不知情,蕭家的勢力也基本上失了大半。再沒了東山再起的可能。
轉瞬間,已是半年。
“姐姐,孩子都已經生了。你還這般的寸步不離,我真是怕了你了。”葉紅妝抱著生下來沒幾天的孩子,笑嘻嘻的說道。
一個月前,葉紅妝早產,生下來一個公主。平帝賜名為德念,賜了良田萬頃,這是從未有過的。
“一孕傻三年,再說了。我很喜歡這個孩子,怎麽就不能來了。”林洛笑著坐下,將手裏的粥親自一口一口的喂向那個德念。這半年來,林洛的身子好了不少。臉色看著紅潤,也較之以前胖了些。
以往的美豔似乎在慢慢的回複,葉紅妝瞧著心裏也開心。
“你才傻三年。”葉紅妝笑著說道,“昨兒個蕭貴妃帶了大皇子過來玩,我瞧著大皇子又長高了不少。小孩子長得真是快。”
“你的德念也會長得,有什麽好著急的。聽說大皇子已經會說話了,如此的聰明。”林洛點頭,見德念胖乎乎的,心下歡喜。隻恨不得把所有的好東西都給了她。當初自己很想讓葉紅妝生個兒子,可是如今事情已經成了定局。倒是頗有些失望。
“是啊,已經可以流利的說了。”葉紅妝點頭,眼睛裏閃著母親的溫暖。“叫我葉娘娘,喚的很是親密呢。”
“看來蕭貴妃真是養了個好兒子。”林洛將手裏的碗放下,那帕子輕輕的拭去了孩子唇邊的汙漬,有些遺憾的說道。“皇後一直沒有辦法下手,如今隻怕是要悔死了。”
“她倒是想下手,可誰給她機會啊。”葉紅妝翻了個白眼,想起皇後的那副樣子就覺著犯惡心。今早上,去請安,皇後裝病的模樣著實是讓人反感。
“可不一定。”林洛搖頭。“大皇子雖說放在蕭貴妃處養,但總有一天要去慶墨閣識字的。”林洛小聲的說道,“去了慶墨閣,可就沒法時時刻刻照顧著了。”
“唉。蕭貴妃應該有辦法的。況且皇上這般喜歡大皇子,皇後也不敢太厲害。”葉紅妝遲疑著,吩咐人將德念抱出去睡了。雖說是小孩子,但是聽這些也是不大好的。
“就是因為太得寵,皇後才會想除。這半年來,什麽事情沒出過。光是被人推進湖裏就不止三次,硬生生的把一個小孩子逼得會鳧水。”林洛搖頭,大皇子雖說聰明,但是身子已經不大行了。足月起,便大病小病不斷,若說是胎裏帶來的,也說不過去。蕭貴妃身為武將,身子健壯的很。
“我倒是慶幸德念是個女孩。”葉紅妝頗有些安慰的說道,若是兒子,想必皇後也會這般對付自己了。
“沒誌氣。”林洛笑著拍了拍葉紅妝的腦袋,“我本來想好好的仰仗這個孩子養老,可惜啊,是個女孩。”
“你失望也沒用了,生都生了。要想兒子,自己生一個。”葉紅妝笑著說道,可沒想到林洛的臉色卻突然變了,也不再說話。“你怎麽了。”葉紅妝搖了搖林洛的手,見這人這般樣子,有些害怕。
“沒什麽。”林洛回過神來,笑著站起身。“好了,德念我也見過了。你也該歇午覺了。我還有事,先走了。”
“恩。”葉紅妝也不起疑心,便放手讓林洛走了。
這林洛出門便瞧見白夫人坐在樹上,白衣飄飄,真乃是一副美畫。
“你總算出來了。外麵的事你聽說沒,閣老上奏告江南總督,也就是你爹貪汙。如今已經入獄了,蕭家的勢力至此已經消失殆盡。”白夫人笑著說道,從樹上跳下來。見林洛的眼神呆滯,不禁上前狠狠的掐了掐林洛的肩膀。
“你想什麽呢。”
“沒什麽。”林洛苦笑著說道,“你來找我,就是為了說這個?”
“當然不是。”白夫人插嘴,將林洛的手拉起。“咱們去找那個老妖婆,親手殺了她。”
“可是,皇上。”林洛卻縮回了手,她猶豫了。看著白夫人那雀躍的眼神,心中有一絲的不屑。為什麽會這般,自己一直想要的便是殺掉太後。如今機會就在眼前,可是自己卻開始瞧不起這個隻有複仇的人。
“皇上?你何時在乎過他的感受。走吧。”白夫人卻不想聽林洛廢話,拉起林洛的手便往外走。見林洛抗拒,也不由分說的扯著向前。很快便到了太後的寢宮。
推開門進去,裏頭昏暗一片。白夫人將懷裏的火折子打燃,找了盞油燈。光亮起來,兩人這才瞧見躺在床上的枯槁婦人。
“你們還能想起來給哀家送東西。”
那躺在床上的人,依舊倨傲。語氣中帶著不可置疑的命令,她微張開眼,眼前的人是誰她早已經看不清了。這些日子,送來的飯菜裏麵都有毒。她的身子早就被慢慢的腐蝕了,如今還活著不過是因為平帝不準她死罷了。
“是啊。我們過來是送你回家的。”白夫人將燈放下,從懷中取出那把匕首來。
“你是?”太後覺著聲音十分的熟悉,似乎是認識的人。便努力的想要看清眼前的人,卻始終想不起來。這一世,她見得人太多,哪裏可以一一記得。
“蕭家已經徹底敗了,江南總督入獄。你還活著,似乎有些對不起蕭家的百餘屍體。”白夫人將那匕首細細的那帕子擦了一遍,繼而從懷中掏出一瓶藥來。
“敗了敗了。”太後聽說如此,混濁的眼中又躺下幾滴淚。多久沒有聽說蕭家的消息了,如今也算是放心。
“以前你是如何對付我的,如今我也可以怎麽對付你了。”白夫人笑著將那藥倒在了匕首之上。“抹上這個,渾身發麻,如同被火慢慢的燒死一般。當年我的父母就是這樣死的吧,蜷縮成一團,一聲求救都喊不出來。”
“哀家不記得了,這輩子殺了這樣多的人。哪裏還能一一記得。”太後笑著說道,將頭擺了擺。閉上眼睛,也不再去瞧。
“你怎麽可以不記得。你毀了我的一切。”白夫人見太後如此說,上前狠狠的掐住了太後的脖子,一雙眼睛猩紅。隻恨不得將太後的五髒六腑都挖個幹淨。“我的孩子,我的家庭,全是被你毀的。我恨你,你不記得了,你怎麽可能不記得。”
“白落。”林洛見白夫人顯然已經發狂,想要上前去攔。可卻被白夫人一掌扇倒在地。“這跟你沒關係。”白夫人狠狠的說道。
“你是白落,那個小娼婦?”太後這才記起眼前的這個人,便不屑的說道,還帶著嘲諷的笑。雖說已經快被掐的喘不過去。
“你說什麽。”白落見太後這般,再也控製不住自己的手,那匕首就這樣狠狠的刺向了太後的臉,劃出了一條長長的口子,就如同一條鮮紅色的蟲子。
“哀家說你是個小娼婦。”太後再次說道,臉上的疼痛似乎根本就不屬於她。將死之人,哪裏還在乎什麽肉體苦痛。
“我恨你。”白夫人手起刀落,在太後的身上一刀刀的捅著。“我恨你,我恨你……”
林洛坐在地上,看著白夫人癲狂的用刀子捅著太後的身子,嗓間湧起一陣血腥之意。為什麽會變成這樣,太後已經不成人形了,可是白夫人卻似乎沒有任何想要停下來的意圖。那樣可怕的眼神,林洛不敢再去勸。
不知道過了多久,白夫人的身上早已經濺滿了太後的鮮血。她才慢慢的停下來,趴在床旁,匕首落地發出尖利的聲響。緊接著就是一陣小小的抽泣聲,白夫人在哭。
“報仇的感覺其實並不好,對嗎?”林洛小聲的說道,見白落的肩膀不住的抽動,才明白自己為何要抗拒。恨的那個人不在了,那之後又要靠什麽活下去。
“林洛,你現在是什麽感覺。”白夫人小聲的說道,語氣卻很奇怪。
“心裏很堵。”林洛捂著自己的胸口,笑著回複道。“我回宮就是為了報仇,可是太後死了,我卻一點都不開心。素影若是看見我現在的樣子,隻怕會覺著我是個魔鬼。”
“是啊,我親手一刀刀的殺了她。又跟她有什麽不同呢。”白夫人輕聲的歎了口氣。慢慢的站起身,將身上的外袍脫下。那上麵全是血,已經沒法再穿了。
“你先出去,我還有些事要做。”白夫人小聲的說道,沒有看林洛。語氣卻是不容違逆。林洛點頭,慢悠悠的走了出去。
在外頭等了片刻,見白夫人還沒出來。便想著進去看,可沒想到一股濃烈的煙味竄了出來。惹得林洛咳嗽不已。煙之後便是火,那火像條龍一般高高的抬起頭,吞噬著這個破敗的寢殿。
“白落!”
寂靜無聲,四周漆黑一片。
“皇上,林主子醒了。”平公公急忙的走進宣威宮的內室,輕聲的將淺眠的平帝喚醒。平帝瞪著眼睛,似乎有些不敢相信平公公說的話。
那一日發現林洛時,她已經在火場裏倒了很長時間了。衣裳全被熏黑了,還好是處在空曠之地,否則那火隻怕要將林洛吞噬了。
“真的醒了?”平帝小聲的問道,嗓音嘶啞。
“是。剛醒,已經能說話了。”平公公頷首,見平帝的眼中泛出光來,心中有一絲的感動。這個帝王對於林洛,算是有情吧。
“朕去看看。”平帝起身,往前走了兩步,卻又遲疑著站住。“你說她會不會不想見到朕。”平帝似乎是在問平公公,但又像是再自言自語。那模樣,像個吃不到糖的孩子,惶恐不已,惴惴不安。
“怎麽會呢。”平公公笑著勸慰道,“隻怕林主子惦記著呢。”
“恩。”平帝點頭,聽了平公公的話,這才放心的往前走去。林洛是放在宣室殿養病的,因為平帝想****守著。如今走過去也不過幾步路的功夫。將門推開,正巧遇見林洛喝藥。
平帝十分自然的將藥碗接過,想要喂林洛喝。卻被林洛擺手拒絕。
“我自己來就好。”
還是這般,不管是什麽情況下。林洛對於平帝永遠都是這樣的疏離,平帝沒有勉強,將手裏的碗給了林洛。
林洛喝了藥,揚起嘴角。這藥是苦的,這讓她明白自己是還活著。
“白夫人,找到屍首了嗎?”林洛雲淡風輕的問著,看不出來任何的悲痛。
“恩,找到了。已經安葬。”平帝小聲的說道。
“那太後呢?”
“也找到了。”平帝點頭,看著林洛那張波瀾不驚的臉色,也不知道她是喜是悲。
“落了個幹淨。”林洛低下頭,突然笑了。笑得很輕,似乎那笑容會被風吹走一般。“我的任務也完成了。你可以放我出宮嗎?”
“什麽都可以答應你,唯獨這一條不行。”平帝搖頭,將手死死的握著林洛的胳膊。
“你還要鎖著我到什麽時候?”林洛歪著腦袋問道,麵色蒼白。
“朕不是要鎖你。朕!”平帝將之後的話咽下,終究還是說不出口。
“你走吧。我跟你沒什麽好說的了。”林洛木著一張臉,沒有再說別的。隻是望著窗外,眼神中的渴望看的平帝怒火中燒。
“你不必想了,你這輩子都隻能在後宮。朕是不可能放你走的。”平帝甩下這句話,便摔門而去。
虛機遞上帕子,讓林洛將眼角的淚拭去。輕輕地歎了口氣。
“主子你又是何必呢?”虛機小聲的說道,看著林洛的樣子,實在是想不通。
“姑姑,德莊太後當年是自願留在後宮的嗎?”林洛笑著問道,那眼神裏麵帶著肅殺。
“不是。”虛機搖頭,“外袍不明白,你們都擁有帝王的寵愛,為何還要這般的想要掙脫。”
“給我說說德莊太後吧。姑姑,我想她應該是跟我一樣的人。”(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