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幾大世家皆將入選的名單呈了上來。平帝在朝上當中打開,定了前三甲,前五十。其餘的皆名落孫山。
狀元郎的卷子揭開時,平帝的臉色陰沉,為何會是這個人。想起那日在林府,那個男人同林洛隻見的神情交流,總覺著這個男人實在是同林洛之間有點問題。
“皇上,這是怎麽了。本是高興的日子。”平公公見平帝惡狠狠的將手裏的筆折斷了,便冒著危險上前問道。將手裏的茶遞給了平帝,“有什麽煩心的事,也要寬寬心。今兒是大皇子滿月的日子。”
不說倒是忘了,平帝將那茶飲了一口,含在口中遲遲不肯吞下。由著那苦澀的茶味充斥著,笑著看著平公公。
“大皇子的滿月禮物可備好了?”
“備好了,今兒一大早老奴就派人送過去了。”平公公見平帝的臉色有所好轉,心頭也高興。笑著彎腰說道。“今兒皇上可要不要去?”
“去,自然要去。大皇子的滿月酒,朕怎麽可能不去。”平帝失笑,想起那個像極了自己的胖孩子,心情也好了不少。
“是。”平公公笑著道是,昨兒個的事情還沒弄清楚。平帝似乎像是忘了一般,自己這般提醒蕭貴妃的事情,也是為了給蕭貴妃一個說話的機會。畢竟晨妃不能無緣無故的被害,這件事還是要好好的審審才行。
“對了,叫上皇後。她是嫡母,理應去的。”平帝點頭,在平公公出門前喊住了他,又吩咐道。
“是,”平公公聽說皇後也要去,頓時提起了一口氣。看來今兒這個機會是不好把握了啊。平公公心中雖思緒萬千,卻並未表現出來。去吩咐了下麵的人將事情辦好了。便陪著平帝去了月出宮。
到了月出宮才發覺後宮的妃子們不知何時已經到了,宮中熱鬧非常。聽見平帝過來,眾妃皆乖巧的行了禮,因著今兒的日子特殊,各位也都不是太拘束。
這皇後是過了半個時辰才來的,本來她是不想來的。這蕭貴妃的孩子安安穩穩的活到了滿月,本就是她的失誤。還怎麽可能過來替這大皇子慶生。但是皇上派人請了幾次,皇後著實推脫不過,隻得乘了轎子過來。待到時,已經是晚上了。
“臣妾參見皇上。”皇後款款的走進來,見皇上身邊坐著蕭貴妃,正歡天喜地的說著話,大皇子睡在旁邊,樣子憨趣。
見皇後進來,一時間沉默了一會。還是平帝開口。
“皇後來了,倒是讓朕等了一下午。”
“臣妾惶恐,臣妾的身子著實是不濟。還請皇上恕罪。”皇後哪裏知道平帝頭一句話便是苛責,便連忙跪下求饒。平帝這才笑了,“皇後快起來,朕不過是開個玩笑。不必往心裏去。”
“是。”皇後見平帝笑,一時間覺著麵子上過不去。嘴角微微的下撇,起身。見眾妃這樣坐著,一時間找不到自己的位置。
“姐姐,你坐這吧。”還是榮妃朝皇後招了招手,想讓皇後坐在她身邊的位置上。
可是皇後哪裏願意坐在蕭貴妃的下首,可是平帝卻沒有絲毫搭理自己的意思,於是也隻好乖乖的坐在了榮妃的身邊,心不甘情不願的。
“姐姐。你怎麽了,臉色這麽不好看。”榮妃拉了拉皇後的衣袖,“不會是真的生病了吧。”
“生什麽病,我生病你很開心是嗎?”皇後正一肚子的氣沒有地方發,見榮妃這樣的蠢,便幹脆將火發到了榮妃的身上。
榮妃被皇後吼的有些回不過神,突然想起之前林洛說的事情來,頓時眼神裏頭帶了懷疑與不甘。憑什麽,都是親生的姐妹,自己就必須被她永遠壓著。開心的時候就摸一摸,不開心的時候就把自己當狗一般的罵。
“皇上,是我來遲了。”榮妃正想著,突然從房梁上傳來一陣聲響。緊接著白夫人直接從房梁上跳了下來,手裏頭提著一個小箱子。“為了找這個東西,我可真是費了好大的力氣。”
“你怎麽來了。”平帝見白夫人過來,詫異的很,看著白夫人的笑,總覺著擔心的很。
“我怎麽不能來,這可是宮中第一位皇子的滿月。之前呢,我總以為會是我自己的孩子,可是沒想到是蕭妹妹的。”白夫人笑著說道,將那箱子徑直提到了蕭貴妃的麵前。“妹妹,這是我給你備的一點薄禮。”
蕭貴妃對白夫人的印象很不好,故而也不敢伸手去接。還是平帝將那箱子接了。
“來人啊,給白夫人看座。”平帝笑著說道,不管怎麽樣,白夫人也是一片好心。
“是。”皇後見白夫人這樣的待遇,再想象自己方才那般被冷落,兩相對比,一時間怒氣堵在心口,眼睛都有些發昏了。這白夫人刻意的叫人將椅子放在了皇後的身邊。見皇後的表情這般,白夫人笑出了聲。
“皇後娘娘不開心也不至於如此。”白夫人嘲笑道,“這般的小家子氣,也難怪當初沒有人擁護你。妾生的也隻能是妾生,終究是上不了台麵。”白夫人說出了皇後的痛處,將帕子捂著嘴巴。
“白妹妹是哪裏看出本宮不開心了。”皇後瞪著眼睛回答,已經全然沒有了組織語言的能力。
“哪裏都能看出來。”白夫人上下打量了一眼皇後,笑著說道,將手裏的帕子遞給了皇後。“娘娘要不要將眼角的淚擦一擦,我瞧著都心疼。”
“白落,別以為你在旁邊可以獨善其身。”皇後惡狠狠的說道,沒有去接那帕子。“蕭貴妃起來了,對你也沒有什麽好處。”
“我知道,但是你當皇後更讓我不開心。”白夫人繼續笑,全程都是一副享受跟皇後談話的表情。在外人的眼中,倒是皇後沒有儀態,看上去簡直像是一個沒什麽威嚴的婦人一般。
“本宮不會讓你得逞的。”皇後聽見白夫人這般說,心裏認定了這白落一定同蕭貴妃勾結在了一起,想必林洛葉紅妝也是她們那一邊,看來她果真是腹背受敵了。
“那咱們就走著瞧吧。”白夫人笑道。見皇後的眼神閃爍不定,看向蕭貴妃,隻見這個女人比之前還要明豔動人。果真孩子是女人最厲害的武器。有了孩子的蕭貴妃就算了沒了家裏的支持,還是有一種安定的美。
可惜了,若不是太後那個死老婆子,自己也可以擁有那樣的力量呢。白夫人摸了摸自己的小腹,想起幾年前太後強行給自己灌藥的場景,還有那一灘血跡。那是她還未滿三個月的孩子,就這樣永遠的離開了。她很太後,想要將這個老太婆碎屍萬段,但是就算太後死了,孩子也再也回不來了。
想到這,白夫人默然的看了一眼安安靜靜坐在角落裏的林洛。同時天涯淪落人,實話說,她並不喜歡林洛這個女人。太過精明,太過斤斤計較,但是為了搞垮太後,也隻能跟她聯手。還必須給她治病,真是費心費力的。
“皇上,時辰也不早了。該走了。”平公公見平帝已經有些微醺了,便在旁小聲的提醒道,明兒個還要接見新科狀元郎。“皇上,不能再喝了。”
“恩,朕忘了時辰。”平帝笑著將手裏的酒杯放下,對蕭貴妃說道。“愛妃,朕先回宮了。”
“恩,臣妾待孩兒謝過皇上了。”蕭貴妃點頭,一臉的嬌羞。
“朕走了。”平帝按了按自己的太陽穴,有些疲倦的站起身。一時間竟有些站不穩,平公公連忙眼疾手快的扶住了平帝。
平帝搖搖晃晃的走了,留下滿宮的女人麵麵相覷。蕭貴妃也吩咐人將皇兒送下去,又敬了一圈酒,方才各自散了。
且說這平帝次日上朝之後,前三甲進了宮。平帝端坐於大殿之上,見京墨一人立於殿下,身量修長,即使是跪下的時候都是有氣有節,是讓人無法忽略的人。
“狀元郎的風姿真是頗有魏晉之風啊。”
“是啊。”
眾臣見了京墨,皆驚歎不已。這京墨的模樣氣度皆是上乘,文才武略也屬於這大慶的上流。實在是難得一見的人才,對於這個狀元郎的挑選,就算是世家大族都沒法挑出半分錯處。
平帝看著京墨這般,心中卻著實不舒服。可是林洛曾說過,帝王之道在於馭人,若是自己因為私人感情而不選用京墨這樣的人才,實在不能算是一個好的帝王。想起林洛說自己昏君的樣子,平帝便有些後怕。
“皇上,老臣有事啟奏。”本來就隻是在說些客氣話,可是張閣老卻突然站了出來。
“張閣老有何事?”平帝對這個老臣很是客氣,說道。
“老臣已經年過七十,如今見著京墨這般的文才武略,實在是覺得後繼有人。故而,老臣有一不情之請。”聽張閣老的意思,是要告老還鄉。眾臣連忙提起了心,若是閣老之位空缺,不知能有多少人可以因此而晉升。
“說。”
“老臣想告老還鄉。”張閣老說著說著突然跪下,還硬生生的擠出了幾滴眼淚。看的眾臣皆蒙住了,這是要做什麽。在朝上直接告老還鄉。
張閣老絕不止是說說而已,他將頭上的官帽取下,雙手捧起。
“至於閣老之位,老臣希望能夠有新任狀元郎接替。”此話一出,如同在湖中丟下了一粒石子。
憑什麽,眾臣的心裏皆是此話。這個京墨雖說是難得一見的人才,但是若是要直接做一品閣老的位置是否也太草率了。那麽多資質老的臣子守了閣老這個位置近十年,如今若是被一個毛頭小子將位置奪去了,豈不是鬧了大笑話。
“告老還鄉,朕準了。隻是這閣老接替之事,實在是……”平帝頓了頓,表示十分的為難。畢竟那麽多老臣在殿上,若是當場答應了這事,實在是太過草率,難以服眾啊。
“若是皇上不答應此事,那老臣也就隻好當場以死明誌了。”沒想到張閣老的態度卻十分的堅決,他講官帽上的簪子拔下,抵在自己的脖間。老淚縱橫。
“大慶開朝百年,早已經龐大無力,雖說表麵繁華,但實則內裏腐朽。此時若不啟用新人,大刀闊斧的改革。隻怕大慶百年基業會毀於一旦。”張閣老字字催淚,說的其餘有良心的老臣皆紅了雙眼。
世家大族皆冷眼看著,心中雖是沒有什麽波動,但是張閣老這般做很明顯是在煽動臣心。到時候那些老頑固們聯合起來,若是真的保了京墨上位也未可知。
平帝坐在上頭也是左右為難,隻得勸張閣老起身。可是張閣老是抱著必死的決心來的,那簪子一寸寸的往肉裏紮。
其餘的老臣們也皆跪了下來,全部哭了起來。一時間倒像是出了喪事一樣,這也是大慶開朝以來的奇事一樁了。平帝看著那些個大臣,見世家大族的人沒有一個人站出來反對的。便下定了心思。
“既然如此,那就隨張閣老所言。林京墨接替閣老一職。”
此話一出,殿中頓時安靜下來,張閣老更是直接激動的暈了過去。
“林洛,今日的計劃成了。”宣威宮內,才從朝中下來的平帝摸著自己的下巴,對站在一旁的女人說道。這件事從頭到尾都是林洛一手策劃的。林洛知道張閣老一直都想告老還鄉,但是就這樣讓他走了,也未免有些太便宜他了。倒不如借著這個由頭,將閣老這個重要的位置交給平帝。
於是乎,便有了今日朝中的一幕。若是張閣老不答應,平帝就不會允許他回鄉。張閣老此人向來明哲保身,他看出來了這個平帝不是個願意呆在世家大族陰影下忍氣吞聲的皇帝,因此這兩股勢力之間一定會有巨大的紛爭。之前的蕭家就是一次,接著的隻會越來越危險,他隻想好好的過完自己的餘生。不想再跟這個可怕的勢力糾纏在一起。
所以,斟酌了半日。他答應了平帝的要求,將京墨送上閣老的位置,應該也算是他對大慶王朝所做的最後一點貢獻了。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