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後娘娘,徽班的當家說蕭貴妃著人去尋了他來,說是要聽蘭關渡。這原是禮單裏頭沒有的。”重歡宮的李嬤嬤是皇後身邊的人撥過來的,倒也還算是穩重的。
“哦,這蕭貴妃還知道聽戲不曾?”皇後略感詫異,抬眼瞧了同芙昭容談笑甚歡的蕭貴妃,心裏明白了些。昨晚上芙昭容確實托人送了單子過來,然芙昭容愛聽的戲著實是不適合今日這般的日子。
“確是蕭貴妃身邊的白藥姑娘去吩咐的。那班子裏頭的人嚇得沒了主意,也不知該如何行事了。”那李嬤嬤將話悄悄地道明了,隻希望這皇後能給個話。
“罷了,既然蕭貴妃有意瞧,也不好駁了她的意去。”皇後輕笑著說了一句,李嬤嬤得了意思,便疾步的朝後室走過去。
“姐姐,你怎地如此就輕易地答應了。”榮妃心下疑惑,看著皇後頗有意味的神情,悄悄地問道。
“她啊,肚子裏懷的那塊肉可是比你我都要值錢的。”皇後笑著說道,看著蕭貴妃身側的那個青瓷碗,拿眼示意示意。
榮妃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有些苦澀的低了頭。自她進宮,已有六年了。平帝登基,她便同姐姐一起進了宮。這內宮裏頭,本隻有她們二人罷了。慶盛元年,她還是頗受恩寵的。
隻是自蕭貴妃進宮以來,她同姐姐的恩寵便失了大半去了。慶盛四年,雷雨之夜,姐姐的手溫熱的握著自己的手。然終究是留不住那段緣分。
自此之後,自己的身子便時好時壞了。葉家不知送了多少大夫進來。卻終究是再也懷不上了,姐姐也是如此。也不知是天意,還是人為。榮妃死死的盯住蕭貴妃的笑顏,指甲掐進了肉裏。
“妹妹,放寬心。”皇後瞧出了榮妃眼底的恨意,伸出手拍了拍榮妃的手,笑著說道。“你真以為這塊肉能存的下來,且不說咱們,便是那兒也是容不下的。”皇後拿手指了指太後所住的方位,揚了嘴角,眼底裏了然萬分。
“姐姐說的正是。”榮妃也明白了,心下略微放寬了。看了一眼自己的姐姐,心裏仿佛有了根定針一般。
“葉妹妹,身子可好些了。”皇後縮了手,轉頭朝林洛說道。
“回娘娘,臣妾的身子已好多了。隻是,臣妾身子怕是不大中用了。”林洛故作咳嗽的虛著嗓子,勉強的回答道。
“這是怎麽說。”皇後卻不知林洛身子的狀況,隻當是小傷小病罷了,沒想到是個厲害的。
“太醫說了,臣妾乃不治之症,隻怕活不了幾年了。”林洛拿帕子掩了嘴,將自己的病情半真半假的說了出來。
“妹妹這是在說笑呢,又怎會如此。”皇後卻失聲笑了。“妹妹自小當寶貝養著的,又怎會得這不治之症。休要瞎說。”
“妹妹不過是隨口胡鄒罷了。娘娘不必擔心。”林洛將帕子拿下來,歡快的笑了。看著皇後陰晴不定的臉,心下欣喜不已。
“林妹妹,你怎地這般頑皮。可嚇死本宮了。”皇後拿手捂了心口,輕輕地吸了一口氣。沒想到這林洛竟將自己的身子來當玩笑講,真是個怪人。
“是妹妹的錯,驚著娘娘了。”林洛頷首謝罪,打著哈哈將皇後的埋怨給應付過去了。
倏忽間,台上的敲敲打打之聲歇了。那群花哨打扮得武生都下去了,林洛見寂靜的嚇人,便朝台上看去。
隻不知是何時,那台上站了一人。身量修長,青絲如瀑,麵上的妝容精致的緊,確是個美豔的花旦打扮。林洛仔細的瞧了瞧,倒也是辨不出雄雌。心下隻明白,這戲曲之中的花旦多為男子所扮。
看著這個人的身量,倒不像是個女子。然看那一顰一笑,一舉一止的,皆看不出男兒形態,端的是個風流美人。
“林妹妹,你可是看呆了。”皇後在一旁笑道,倒是將林洛喚的回了神。
“娘娘又打趣我。”林洛轉頭對皇後笑道,“隻是這個角兒煞是好看,倒是叫我癡了。”
“你看癡了也是正常的。此人名喚陸英,是徽戲班子裏頭最為出色的旦角了,休說是春和班,大慶王朝裏頭也再也尋不著這樣好的旦角了。”皇後倒是大發慈悲的為林洛普及了。
“陸英。”林洛輕聲說著這個名字,倒是個好聽的名字,不知妝後是如何的。
“倘使,”那台上的人輕聲的吟唱開來,那聲音輕飄飄的,聽著柔若無骨,卻將那情意綿綿唱的入骨三分,直直的酥到了骨子裏。林洛看著陸英那雙含情三分的眼眸,隻覺著身上一涼,心頭竟湧起了萬千悲痛的情絲起來。
看來這個陸英不隻是生的一副好皮囊,這樣的唱腔著實是無人能比的。
“便是一陣空歸去,落得個,白莽一片。”陸英轉了身,將句悲詞唱的肝腸寸斷。此曲方開端,便已經惹了人的萬千情緒。唱罷這句,芙昭容的淚便早已落了下來。
陸英唱罷,便輕輕地下了台。台側傳來一聲極為哀怨的簫聲,隻那一聲,林洛的心頭便是一動,鼻尖酸了。那簫聲纏綿悲徹,在這大喜的日子著實是不合適的。也難免皇後先前壓著了。
“這戲倒是有趣的緊,同先前那敲敲打打的樣子倒是不同。”蕭貴妃是個武將脾氣,可沒那等小女兒的婉轉心腸。隻覺著這曲調好聽入耳,簫聲罷了。便是一陣叮當作響的珠盤之音,悲痛之意漸漸消了些。竟平白的生了一出歡快之意。
“姑娘,你且慢等著。”從台後出來了一小丫頭,高聲叫著,麵色慌張。那落玉之音伴著那個丫頭的腳步聲響著,倒是和諧有趣。
“你瞧,這個小丫頭長得倒是有些像了。”封靈兒指著那個小丫頭,掩著嘴角對季清荷說道。
季清荷朝那個小丫頭看去,隻見那容貌舉止,確是同那人有幾分相似之處了。
“姐姐可仔細著點,別被人抓了把柄。”季清荷輕聲說道。
“這又什麽的,不過當個玩笑罷了。”封靈兒看了一眼榮妃,笑著說道。“況且果真是極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