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季。”
Maki的發音合口時是微笑的唇形,也的確非常短促。
所以幾乎是張開嘴的那一刻,想要後悔就已經晚了。
當然跡部大爺是不會因為一個名字而後悔的,以他的觀察力,怎麽能看不出來真季這家夥現在在為了什麽尷尬。對她這種不華麗的猶豫有些微的不滿,但出於一個,嗯,年長者的身份,他當然要保持風範先化解這個局麵。
“你在這裏做什麽?”
好容易能搭上話的真季眨眨眼,如實回答道:“有份阿姨,啊,就是侑士媽媽的手稿要交給一位導演,因為他們還在國外,所以我就代勞啦。”
真季倒是沒有隱瞞,忍足侑士當然不會逢人就說自己的母親就是“梅垣和美”,否則他早就變成文藝部的重點攻關對象了,但他也對真季說過這點跡部景吾是知道的。
跡部景吾微微挑眉:“《月晦》?”
真季睜大了眼睛,“哎?你怎麽知道?”
不至於這麽巧吧,難道全世界都知道要翻拍《月晦》,隻剩忍足侑士和她這兩個大笨蛋不知道嗎?
真季屬於那種表情特別豐富的女孩子,說話的嘴型比之捂住嘴唇笑的那種女生也要大得多,所以說這句話的時候臉頰的酒窩一直起起伏伏的。
她和黑白相冊裏的跡部世理重疊在了一起。
跡部世理是個洋派的大小姐,喜歡電影、時裝、馬術,熱愛藝術但卻五音不全。留著一頭長發,發尾燙著卷兒,走起路來會像波浪一樣搖擺。總是熱情洋溢,非常愛笑。當年他們的父母早逝,如果不是因為有這樣一個小太陽般的妹妹,他的祖父當年幾乎是難以獨自撐起這偌大家業的。
如果真季是別的性格,即使是大和撫子式的高雅品性,也很難讓跡部世理的影子從泛黃的相片中複蘇。
跡部景吾和她說話的時候,幾乎也沒用上過對初識者的客套禮貌,看到真季吃驚的表情,他還心情很好地給出了解答:“我母親有意對這部電視劇投資。”
那個叫做亞理紗的混血美人?因為前不久才見過,真季現在記得還是很清楚的。
實在沒想明白這關係是怎麽繞上去的,真季在腦子裏把自己知道的信息轉了一遍,有些眉目地猜測道:“她是不是還在新開誠士的《梅見之雨》裏出資過?”
跡部亞理紗和忍足和美之間的關係,好像要通guò自己才能搭上線。不過真季還沒自戀到認為自己的臉那麽大,剛認親沒多久,跡部亞理紗“蹭蹭蹭”趕過來投資自家姨母的作品。
“對。”跡部景吾眼神微訝,顯然也沒想到真季居然這麽快就能猜到曾經的投資上。
猜對了的真季咧嘴一笑,興奮地解釋道:“哈哈哈我對這些事情很靈敏的,我猜《梅見》裏的英國莊園是私人的,但鳴謝裏又沒有提到,所以去問了新開導演,他說是有不願意具名的投資者,隻求看到自己理想的書中場景。因為我是原作者家的親戚小孩,所以對方就算不願意細說,稍微透露一點也是沒問題的啦。”
按理來說到了忍足和美這種地位的作家,導演必須尊重她的意見。但她的姨母大人並不是那種喜歡指手畫腳的原作者,隻要她認為感受到了對方足夠的誠意,就不會進行過度的幹預。
顯然,資金這方麵就屬於“過度幹預”的範疇,除非主動向她求助,她是很少主動過問的。
而跡部景吾的母親跡部亞理紗是日英混血兒,大部分時間都在英國,很少會到日本來。她當時雖然有意投資,但具體的事情還是跡部景吾在日本幫忙去談的。
所以這兩位母親雖然幾年前就有了淵源,但實際上並沒有見過麵。
他也是那個時候才逮到忍足侑士的小辮子,跡部景吾以前隻知道忍足的父親是關西忍足家的分家子弟,但連自家的家業繼承權也放棄了,所以忍足侑士家大概隻算是一般的中產階級。
那次才發現忍足侑士自稱職業是“家庭婦女”的母親――居然是那位聲名赫赫的女作家“梅垣和美”。忍足那家夥還理直氣壯地聲明自己沒騙人,因為生下他後,母親忍足和美就辭去了記者的固定工作。
《月晦》的投資相對正式一點,但也還是由跡部景吾和導演緒方啟文去談的,他對其中的情況自然非常清楚,“那位緒方導演通guò圈內的途徑打聽到我母親以前曾投資過梅垣老師的作品,正巧《月晦》是我母親看過的第一部日本的電視劇,當時就非常喜歡,談了兩次就答應了。”
說到這裏,跡部景吾微微抬起了下頷,略帶讚賞地繼續說:“又是千方百計尋求投資,又是來搜集作者的原稿,至少能看出這位緒方導演的態度很有誠意,最好不要讓本大爺失望啊。”
明明跡部景吾還是個學生,緒方啟文怎麽說也是一位已經能夠籌措起一支電視劇拍攝隊伍的成年人,但真季還是能夠感受到跡部景吾那種不甚明顯但不容忽視的居高感。
這時外麵正好響起午休時間即將結束的鈴聲。
跡部景吾這時候忽然直視著真季問道:“你在網球部的時候,怎麽稱呼忍足那家夥?”
話題驟轉,真季愣了三秒鍾才回答道:“叫‘忍足前輩’唄。”
怎麽說她也是在帝光籃球部成功地隱瞞了兩年關係戶身份的人,當然不會大喇喇地非要在部活裏堅持慣用的稱呼,非要主動在學校裏暴露關係。再說桃井五月在籃球部裏,大部分時間管青峰大輝也是叫“青峰君”的。
“哦。”跡部景吾似乎對這個答案很滿意,眉角微挑。
他很有風範地替真季打開了會客廳的大門,“我下午在音樂教室上課。”
意思是兩個人並不是一個方向。
真季點點頭表示明白,然後不客氣地先走了出去。她剛準備好歹跟跡部景吾告個別再走,對方就撂下一句話先行轉身走開了,這句話聽起來好像還很是那麽體貼。
“在學校裏也這麽叫我好了。”
啊?
真季站在原地反應了幾秒鍾。
叫什麽?
……呃,跡部前輩嗎?
真季本來也是想這麽叫的,又怕聽起來有種翻臉不認人的感覺。她本來也不是那種特別矯情的小女孩,但聯想起前幾天碰到灰崎祥吾時那聲惡意滿滿的“歐尼醬”,就覺得渾身不好。
既然跡部景吾已經回學校來了,下午社團活動時肯定能碰到他,既然他都這麽說了,也算是幫真季解決了一個小問題。
而且說這句話時,跡部景吾是笑著轉身的。
說實話這還是真季第一次如此明顯地看到跡部景吾的笑容,雖然忍足侑士和忍足謙也都表示跡部大爺是個個性可謂張牙舞爪的家夥,但說實話可能因為他們見麵的場景有點非日常,總之真季見到他的時候他大部分都是麵無表情的。
她凝神掐了掐下巴。
嗯,果然有點霸道總裁的樣紙?
過了兩個半小時後,真季才回味起忍足侑士回應她“你們部長好冷豔啊”,那句“我覺得並不是”中的各種意味深長長長。
“冰帝!冰帝!冰帝!”
跡部景吾的個人show在一聲響指結束後,聲勢浩大的呼聲延續了足足三分鍾,真季不得不承認跡部景吾的個人魅力值的確爆棚。
話說開學一周以來,她已經感受到冰帝學園被稱為貴族學校的原因了,教學設備是比帝光中學要先進個四五年,老師也不乏名校的畢業生,最重要的是,同學們也的確顯得比一般的高中生要優雅穩重一些。
But……
這幫平時看起來蠻像是小姐少爺的同學們,剛才居然都在不顧形象地齊聲大呼。
而且她雖然不太想承認……但剛才自己也的確被跡部景吾的演講煽動了,差點跟著一起大喊了,可能畢竟是外來戶的緣故,“跡部毒”還沒有深入骨髓,最終還是保持著・優雅・和大家一起散開到各個場地上去了。
作為一個稱職的經理,真季還是記住了跡部景吾剛才說的最重要的兩個信息。
一個月後,東京地區的預選賽開幕。
而目前最重要的則是一星期後的校內排位賽。
所有二年級和三年級的部員都必須參加,準正選輪空一次,現任正選輪空兩次。
而一年級的新進部員則憑借個人意願報名參加。所以今天真季在負責發放隊服的時候,還要登記一年級的參賽情況。
“我是日吉若,報名參加排位賽。”
是道低沉且較有磁性的男聲,這名字又有些耳熟,她抬頭看了一眼。
是個留著半長劉海的男生,身高比忍足侑士要矮一點點,眼神明亮,不過和他的聲音一樣,反正是不太熱情的。
真季拿過按順序擺好的隊服,找到日吉若的遞給他,對方隻回了一句“謝謝”,然後就轉身朝訓練場走去了。
是個看起來蠻酷的男生。
因為大多數部員簡直像是生怕她們三個經理溜走一樣,那熱情勁兒簡直要要溢出網球場了,可見跡部景吾以前隻有“男生準入”的標準執行得是有多嚴格。
真季靈光一閃,應該是從忍足侑士那裏聽過這個名字,貌似是初等部的正選,還是跡部景吾之後的下任部長來著,果然有些統領兩百人的繼任者的霸氣。
最後一位來登記的居然還是位熟人,鳳長太郎樂嗬嗬地排在隊末,一點也沒有因為等的時間長而生氣。
這邊的工作結束後,真季拿著報名參賽的表格跑到社團辦公室,交給另一個經理在係統裏編排。對著名字把參賽的人給勾選出來,然後按了頁麵下方的“校內排位賽”按鈕,等了大概五秒鍾,就自動排出一張看起來頗為宏大的對戰表出來。
畢竟有一百多人比賽,那層次交錯的樹狀圖也是看得人心潮澎湃。
“臥槽就是逆天啊,瀧前輩!你這係統賣給別的學校也能當社團經費啊!”
真季率先發出一聲感慨來,另外兩個經理顯然也是如此,她們既然有經驗,就更清楚一般運動社團的比賽表是怎麽排出來的――先抽簽以確保公平,再由經理手動排表。
結果這個“冰帝學園網球部部員管理係統”居然特麽一步到位!上周就已經把新部員的信息輸入進去了,現在勾選完參賽人員,就直接係統派位按賽製生成表格,簡直不能再酷炫!
臥槽敢問有哪個學生社團會專門寫個管理係統的程序啊!
這簡直奢侈到騷氣好嘛!
站在一旁的瀧荻之介謙虛地擺擺手,拿過打印出來的表格,輪空的準正選和正選也沒有排錯,又仔細看了一遍才說道:“那就好,應該是沒問題的,就不用調試係統了。”
真季三人依舊以膜拜技術帝的眼光炯炯有神地盯著瀧荻之介。
“不用這樣啊,快去貼上吧。”瀧荻之介有些哭笑不得地把表格交給真季,想起她剛才的問題,又開玩笑地說道:“賣係統賺錢就算了,這樣我肯定會被跡部掃地出門的啊。”
瀧荻之介不僅是網球部的部員,還兼任會計一職,和她們幾個經理的工作交接較多,這一星期下來,也算是比較熟悉了。
拿著表格去張貼前,辦公室裏的幾個人自然借職位之便先睹為快。
真季一眼就看到忍足侑士的名字,作為正選,他在第三輪才出場,需要打的場次並不是太多。真季眼睛一轉,又找到了跡部景吾的名字,在網球部的這一周她可沒少聽到跡部景吾的事跡,他在中學網球界的實力,大概和中學籃球界的奇跡的世代也相差無幾。
哇,侑士運氣不錯?居然和跡部景吾不在一個賽區,要想碰上估計要到決賽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