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慧雅聽到這裏,猜也猜到了悲劇的發生,她隻感到渾身發冷,為那個年代的人們的瘋狂。
龐娟並沒發現她的異常,她已經陷入了自己的思緒裏,她接著說,“……我媽媽一發現他們要跑,立刻跑去跟我爸爸說了。然後,他們做了,讓他們後悔這麽多年的事……”
她說到這兒,突然轉頭,臉上不知不覺間,已滿是淚水,“鄭慧雅,你知道嗎,我媽媽她,因為自責,親眼看到自己的妹妹被人從樓下推下來,滿地的鮮血,她,已經瘋了……”
鄭慧雅輕輕的抱住她,“別難過,這不是你的責任,過去的,已經過去了。”這安慰如此蒼白無力,可龐娟卻像抓住了一棵救命稻草,在她懷裏痛哭出聲。
“你不知道,當時我爸爸是想阻止他們,這樣,他就能受到重視,工作也能好一些,日子也會好過些。可沒想到……”
她嗚嗚的哭了起來,“老爺子不待見我媽媽,從來沒見過我,可我,在古慧雅葬禮的時候,我和爸爸媽媽一起來過,老遠看見過他。不過,他們沒讓我爸媽進來,還發誓說,永遠沒有這個女兒。老太太更是氣的說,早知道這樣,她過門的時候,就應該掐死她。”
她想起往事,打了個寒戰,可能是當時古老太太的表情太可怖,在她心裏留下了陰影。
“我媽媽覺得,是她親手害死了她的妹妹,沒過多久,就瘋了。”
“我爸爸,也察覺到這場運動不是他想的那麽簡單,可是他再也退不下來了,隻好盡自己的能力,保護著老倆口,希望能把他們的命保下來。”
“沒想到,給二老致命一擊的不是古慧雅的死,而是她的丈夫,把妻子和未出世的孩子的死,歸咎於所有古家人身上。”
“他和我媽媽當初一樣,被仇恨蒙弊了雙眼,舉報老爺子是****為此,他的兒子一家跟他劃清了界限,被下放到農村。一家人,就這麽散了。”
“我爸爸出於自責,保護著老爺子,可是他自身能力有限,又不敢暴露出來讓別人知道,所以老爺子一直不知道,是他托人保下的自己。”
“我考上師大,一方麵是因為,師大離這裏近,我想為父母盡一份心,照顧他們。可另一方麵,我又害怕,怕我父母當初的行為被他們抓住不放,不肯原諒。”
“我媽媽做了錯事,可是她已經為自己的錯事付出了代價。原本我想,就這麽離著遠遠的也挺好。這老兩口很是倔強,他們的兒子跟他們劃清界限,去年老人平反,放出來,他兒了知道信,托人來說,想回來,可老兩口愣是沒吐口。不肯原諒他們。”
“他連隻是劃清界線的兒子一家都不肯原諒,何況害死了他們最心愛的小女兒的人?所以,我們一直沒敢往前湊。也怕別人說閑話。”
“可是,我媽最近情況很不好,大夫說,怕是沒多久活頭了,我媽即使瘋了,也心心念念的想讓老爺子原諒她,想讓老太太不再恨她……”
她哭的說不下去,鄭慧雅不知道該如何安慰她,一條人命隔在中間,不是說原諒就能原諒的。
她哭了好久才接著往下說:“我爸我媽就我一個孩子,我不想讓她帶著遺憾離開這個世界……”她緊緊的攥著她的胳膊,帶著全部的期望哀求道:“慧雅,你幫幫我好不好?”
鄭慧雅心裏很為難,她知道自己的能力,她不善言談,何況這種家庭悲劇的發生,有著特定的曆史因素,她根本不知道,自己能幫到她什麽?
“龐娟,我理解你的心情,也為你的母親感到難過。可是,我真的幫不了你。”不是她冷血,而是她一個外人,跟古老太太無親無故,不過是占著相同名字的便宜租了人家的房子而已。
可是龐娟很固執,她認為,老太太能把房子租給鄭慧雅,本身就是對她的看重。隻要她幫著說幾句好話,老太太心一軟,說不定有轉機。
她想的太簡單了。
鄭慧雅雖不是什麽聰明人,也沒有什麽大智慧。
但她有自知之明。
“龐娟,要不,你直接去找老爺子承認錯誤,再找之前照顧他的人來作證,證明你父親一直在照顧他們?就跟他們實話實說唄!”她出了一個不算主意的主意。
龐娟搖頭,這樣要能行,她也不用這麽愁了。
鄭慧雅不吱聲了,對這事,她也很同情,可是真沒辦法。
她和老太太,說過的話都有限,你讓她出麵去調節這麽大的事,這不是開玩笑嗎?說不定老太太一生氣,把她們攆出去都有可能。
連街道辦都無能為力的事,她哪有那個能力啊!
“我看出來了,老太太對你肯定是另眼相看的,我去幫我說說,行不行的我不會怪你的。”龐娟從小就固執,她認準的事,十頭牛都拉不回來。
她這麽苦苦的相求,鄭慧雅真的是為難壞了。
她想了想,才跟龐娟商量,“這樣吧,我出麵跟老太太把你的話說一遍……”
她話沒說完,龐娟立刻欣喜的點頭,抱住她叫道:“慧雅你真好,謝謝你!”
鄭慧雅忙推開她,“你別謝我這麽早,我隻是幫你說一說這事,至於老太太怎麽想我可不敢保證。”
龐娟點頭,“我知道我知道,隻要你肯說就行。”
那表情,好像她說了老太太一定就能原諒似的。
鄭慧雅不知道她哪來的這信心,想了想還是把醜話說到前頭,“龐娟,我答應你,是覺得你母親也是個可憐人。可是,我和他們,真的隻是房東和租客的關係,平時話都很少說的,並沒有你想的那麽親密。所以,我勸你不要抱什麽希望。當然了,我答應你的事肯定會辦到。不過,這事要說,也得挑個時機,我現在出不去,也不能叫了人家過來就這事,對吧!所以,你先別急,我不能拖太長時間的,十天八天的肯定能找著機會的。”
龐娟走後,她一個人躺在炕上發了愁。
她該怎麽做,才能幫上忙呢!
龐娟的父母固然可惡,但她們已經為自己的行為買了單,得到了懲罰。
而有因才有果,如果當初不是老爺子夫妻倆對這個大女兒的忽視和冷漠,又怎麽會導致後麵的事發生?
她想著想著,就睡著了,連大姨什麽時候回來的都不知道。
隻是,看大姨那紅腫著的眼睛,和顧姨一樣的腫眼泡,她又急又怒,“大姨,怎麽回事,誰欺負你們了?你告訴我,我讓天明去削他們。”
關鍵時刻,忘了曆天明沒在家了。
可見,內心深處對於這個男人的感情,要遠比她自己認為的深。
大姨笑著說她:“喲,你這孩子,什麽時候變的這麽性急了?還不知道怎麽回事呢,就要去削人?你也不怕天明惹了事被扒了那身軍裝?”
看大姨笑了,她就知道不是有人欺負了大姨,她笑道:“我不是怕大姨被人欺負嘛!他要是這點事都處理不好,被人扒了軍裝也活該。”
語氣裏帶著些許的驕傲。
大姨笑了,作為老人,還有什麽比孩子們感情好更讓她高興的呢!
“其實,大姨這回,是找到我的親姨了。”張玉杏叫了顧姨進來,“你顧姨,是我親姨家的妹妹,你也問她叫表姨。”
鄭慧雅卡巴卡巴眼睛,上輩子,她活了幾十歲,真聽說大姨還有個親姨。不過,那個姨姥姥據說嫁到j省,後來她姥姥去世以後,兩家就沒了聯係。
沒想到,這又活一世,連幾十年沒見的親戚都找著了。
她仔細的打量著顧姨,別說,這麽一仔細看,還能看出二人有三分相像。
“大姨,你弄準了?真是你親姨?你怎麽認出來了?”她覺得這一天,受到的刺激比較大,一會得讓顧姨,啊不表姨給她弄點好吃的補補腦子。
其實,前世大姨歲數大了以後,還真叨叨過,不知道她姨家搬到哪了,要不是不好找怕給孩子們添負擔,估計她都想讓兒女們找找看了。
張玉杏看她一副不相信的樣子,笑道:“我也沒想到,這可真是天意啊!”
顧姨看她們聊,就說要做晚飯,出了這屋,鄭慧雅拉著大姨小聲問:“大姨啊,那真是你和我娘的親姨?以前親嗎?都沒聽你提起過。”
也不知道這家人怎麽樣?不過看顧姨倒是不錯。
“當然是親姨了。”張玉杏看她這樣,也下意識的小聲說:“我娘,也就是你親姥,一共姊妹三個,我娘是老大,這個老姨是老二,老三是個男的。當初,我娘嫁到咱們那撇,老姨嫁到了j省,不過,當時不是在效區農村住,是在挺老遠的一個地方。叫啥名我沒記住。”
“你姥活著的時候,跟這個妹妹關係挺好,嫁人了也通過信。後來,你姥沒了,我和你娘那時候也不大,家裏也困難,慢慢的就斷了消息。不過,家裏有一張你姥和你姨姥的照片,還是你姥臨出嫁時照的。”她說著歎了口氣,“沒想到一晃這麽多年,我還能見著老姨,你說,這不是老天爺照顧是啥?”(未完待續。)